我遠遠的停下手中的動作,將自己化做水面飄蓮的一朵,不敢再有任何一絲大的動作,就怕自己的聲音驚擾了,同時心中,無數個念頭電閃而過。
他是誰?人?妖?仙?
他爲什麼會在這?是喜歡這的獨幽,還是偶爾小憩休息?
我可以和他搭話嗎?
我有些猶豫。
他的氣質太過聖潔,我沒辦法去把他和毒媚兒一樣歸類爲妖,彷彿這麼想都是對他的一種褻瀆,甚至靠近他,都讓我卻步。
他沒有回頭,就這麼定定的端坐在大石之上,我不確定他知道不知道我在身後,只是眼下,我必須尋到回去的路。
嘴巴張翕幾次,我有些不忍心出聲,怕破壞了此刻的安謐,而天色已不由我繼續發呆。
“兄,兄臺;前,前輩,高,高人……”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已極輕的聲音在空氣中依舊有些刺耳。
他沒有任何動作,不出聲,不動形,身上唯一活動着的,是那風擦過的白袍一角,偶爾微揚的髮尾。
“我,我不是故意打擾您,我,我是無極宗的弟子,從山上掉了下來,打擾了您,對,對不起。”這到底是妖是仙都沒弄清楚,我就沒了氣勢。
耳邊,只有碧潭悠悠的水聲,靜的,只有偶爾魚兒一擺尾,拍打出靈動,鳥兒唧唧,在枝頭探頭探腦。
“我從上面掉下來,找不着方向,我能麻煩您給指條路嗎?”我探頭探腦,希望他能回我的話。
風景如畫,空氣中散發着陣陣水霧,沾上他的髮梢,在陽光下閃着五彩的光,他靜靜的坐着,如霧中水仙。
看來人家是不準備搭理我了,我失望的挪着眼,打量着四周,準備自食其力尋找着出谷的路。
我無法判斷這裡是屬於無極宗的哪一個山頭,就算知道,我也不認識,如果再耽誤下去,可能,我就要在這裡過夜了。
正思量間,沉在水中的手指癢癢的,我垂首一看,一朵白蓮正悠悠撞着我,彷彿有生命一般與我打着招呼,九瓣蓮瓣上,一瓣上有清晰水流過的痕跡,反倒不似其他八瓣那樣沾着粒粒珍珠。
我難道擋着了它的去路?
我微微的讓開身體,只是它卻似不滿意般,再次晃悠悠的靠近我,點點我的胸口,往下游盪開幾尺,讓我疑惑不解,難道……
“你要我跟你走?”我木木的開口,面對着一朵蓮花。
再次往下游飄了幾尺,它停在水面,一瞬間,我幾乎以爲它在回頭看我,示意我跟上。
我小小的挪了挪,朝它的方向,而它,也立即往前又飄了飄,這一個發現讓我欣喜萬分。
再次轉身,我遙遙的對着他的背影,“紫澗謝過高人相助,他日有機會,再來拜見。”
他依舊沒有任何的迴應,我小小的吸了口氣,對着白蓮一攤手,聳聳肩膀,“走吧。”
蓮花蕩開,在前面慢慢的引着路,我一邊跟在後面,一邊四下張望着,想要記住每一點標誌,那個怪人,有機會,我想再見見。
蜿蜒的小溪似乎這麼也走不到盡頭,在水中的我,衣服越來越沉重,水流明明不急,我的腳步卻越來越沉重,同樣發花的,還有我的眼神。
死板的盯着面前的蓮花,幾次我都不小心丟了它,只好呆在原地等它飄回來尋我,有時候累了,我乾脆划着水,手臂也象灌了鉛一樣,舉不起來。
一天,我都在爬山行動中,從下至上,不過歇了兩口氣,又爬下來,現在體力透支終於顯現出來,我的眼皮很累,很累,腳下,似乎踩着了岸邊的鵝卵石,我頹然的一倒,什麼都不知道了。
“小師叔,小師叔……”好多聲音,好吵。
我揮着手,象趕蚊子一樣,“別煩姑娘睡覺,沒飯吃找潯。”
“小師叔,小師叔醒醒……”不理會我,雜亂的聲音繼續着。
“吵死啦!!!”我猛的翻身坐起,望着面前大大小小的五個腦袋,“有屁就放,睡覺都不讓啊。”
幾個人被我嚇的一退,互相驚訝的交換着眼神,“原來小師叔是睡着了,還好還好。”
他們拍着,我也發現了自己周圍的環境,簡陋的雲房,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正是我的房間。
我是怎麼回來的?我明明在河岸邊倒下的啊,難道沉睡中的我會尋路?自己走回來的?不對啊。
“你們怎麼發現我的?”眼珠一轉,我看看面前可疑的人,“是不是你們把我擡回來的?”
“凝冽師叔祖的滄海劍示警,領着我們去找到你的,師叔!”幾個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小傢伙忍不住,說出聲,“師叔好厲害啊,連滄海劍都跟着你,那一定是見到了師叔祖啦,還得到讚揚了吧。”
讚揚?如果說瞪着噴火的眼也算讚揚,對我吼着叫我滾下山,約定作廢也算讚揚的話,那我真的得到了很多很多讚揚。
不過說到滄海劍,我望望在頭頂慢慢盤旋着的傢伙,真沒想到,這東西這麼有靈性,只是,我該如何拿下它?
之後的三個月,我用盡了方法,無論是跳,抓,揪,扯,甚至用上了我套葫蘆的方法,連抓鳥的網都被我做了一張出來,人家捕鳥,我捕劍,下場卻是灰頭土臉,摔了無數個跟頭。
那滄海劍彷彿知道我心底的想法一般,我一露出要抓它的想法,它立即飛高到我無法抓着的地方,讓我望劍興嘆,看着它一圈圈得意的盤旋着,我的眼睛裡也全是圈圈了。
“撲通!”我跪倒在地,“劍祖宗,劍大爺,你誰不好學,學你那個凝冽主人,擺什麼架子啊,我求你了還不行?麻煩您老人家放低點姿態,三個月了,我連您老人家的劍穗都沒摸着,還提什麼御劍飛行啊,就算我配不上您家的高貴主人,也不帶這麼玩了吧。”現在全無極宗都知道我了,一個頭頂上用劍做裝飾物的人,風光是夠風光了,蒼凝冽的劍啊,只有我自己,淚水往肚子裡咽。
眼見着滄海劍慢慢放低身體,凌空停在我眼前一步遠的地方,劍鞘輕抖着,也不知是不是嘲笑着我,看見它,我又似乎看見了蒼凝冽嘲弄的眼。
我第一次如此接近它,就在我的眼前……
想也不想,我猛的一撲,雙手抱着劍柄,雙腿一夾,騎上了滄海劍,誰規定御劍一定是站着的,騎着也一樣,反正我是上來了……
“嗡!”劍身一陣輕吟,似乎在表示它對我偷襲的不滿。
“叫啥,姑娘我騎上來了,就別想丟我下去,識相的,給我飛去雲渺峰。”我索性整個人趴上劍身,雙臂壓裹着它,“當年姑娘我一身肉也沒見你叫,現在輕的很,就這麼飛……”
它壓根不理我,繼續嗡嗡的發着聲音,叫到響處,劍身抖動。
難道我喊錯了御劍訣?對了,蒼凝冽當初是怎麼喊的?我用力的回想着。
“江山萬里,滄海無窮!”我一聲歡呼,終於想起了凝冽的劍訣。
劍身一顫,果然慢慢的開始向前滑去,我的臉上,綻開了笑容,只是這笑容,還來不及停留彈指間,就徹底僵硬。
滄海劍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迅疾的飛行着,冷冽的風打上臉,讓我根本無法張開眼,只是感覺,這根本不是去往雲渺峰的方向。
全身趴在劍身上,我用力的張開一絲縫隙,眼前一座高峰聳入雲端,而它帶着我,就直接奔峰壁而去,眼見着就要撞上。
“啊!!!”我慘叫着,劍身突然直立拔高,如衝入雲霄的箭,可憐的我,被灌了一肚子的風。
剛剛越過峰頂,我的心還來不及放下,它再一次頭朝下對着地面栽去,去勢之猛,我只看見地面的景物在不斷的放大。
這傢伙,分明在欺負我,它撞不爛也摔不碎,可我不行啊。
“你再欺負我,我下去就給你潑屎,姑娘我說到做到。”聲音在風中破碎,也不知道它聽到沒聽到,我堂堂無極宗的掌門小徒弟,被一把劍如此欺負,說出去,一輩子別想翻身了。
它突然一頓,猛停在空中,我就這麼大頭朝下,被定住了,全身的血液倒流,眼前金星亂閃。
雖然難受,好歹我也算是沒有撞到四分五裂,我大大的喘了口氣,這劍,和它的主人一樣難搞。
只是這個氣,似乎喘但早了,滄海劍不過只頓了一剎那,突然開始翻滾,而我在它劇烈的翻滾中胃裡翻江倒海,眼冒金星,天地白雲都在翻滾,終於,我手一鬆,直直的落下……
“譁!”冰涼欺上我的身體,一股浮力隨後阻止了我的下墜,當肺裡的氣體被榨乾,我浮出水面,茫然四顧。
碧水寒潭,飛瀑白蓮,我居然,居然又回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