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鐵質……
甄公公捏起一塊碎片,磨牙道:“鐵鍋?寶哥兒,你的膽子怕是長了毛?”
“不能這樣嗎?”
寶玉很無辜,很單純。
“不行!”
甄公公親手把寶玉摁回到長椅上,對賈政道:“開打。”
“好嘞。”
賈政突然覺得,這次打得好生順手。
…
該忍的,寶玉絕對不喊疼;
但是這不該忍的,寶玉也不介意扯着嗓子叫嚷出半邊天,起碼讓老祖宗聽見,以後給自己報仇。
所以慘叫聲極爲高亢,極爲高昂,極爲撕心裂肺,讓整個賈府都聽了那叫一個清楚。
可惜沒引來賈母,因爲一等子爵、雲騎尉的事情,賈政已經通傳了出去。
特別是王夫人那邊,還有人軟語輕噥,好生安慰,極盡溫柔。
鵝黃色的紗帳中,薛姨娘遣退金釧兒這些大丫鬟,自己和薛寶釵一起,服侍王夫人慢慢躺下。
“姐姐,只是挨幾下板子,用不着擔心呢。要是按我說,寶哥兒真是個有本事的,兩篇詩詞出去,隨隨便便就成了一等子爵……
一等子爵啊,這是多大的風光!想當年老祖們隨着開創大周,也是賈演老祖和賈寧老祖太有能耐,那才得了兩個國公;史家得了侯爵,王家得了伯爵,可都不是世襲罔替的,落到如今,那是什麼都不算了。
寶哥兒爭氣,年紀輕輕的就是世襲子爵,可恨那逆子薛蟠,只是想起來,妹妹的眼淚珠兒,就忍不住往下落…….”
薛寶釵仰着俏臉兒給薛姨娘抹淚,那邊也不忘記服侍王夫人,做得極爲妥帖。
王夫人看着自己的妹妹,想安慰,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薛姨娘只說了賈家、史家、王家,卻沒有說自己的婆娘家,也就是薛家。
史家和薛家都被慢慢的削了爵位,但到底還有着爵位在身,可是薛家,從一開始就沒個爵位,算是庶民。
妹妹嫁過去,真真的是委屈了自個兒。
王夫人考慮了半晌,笑道:“妹妹傷心個什麼勁呢?寶玉可是你的外甥,他好了,難道還會忘了你這個姨娘不成?要真這樣啊,看我不打死他…….
咱們把話再說回來,寶釵定了給他做平妻,是委屈了點兒,可寶玉的爵位啊,我這個當孃的做主,要給寶釵的子嗣,誰都不能搶!”
“真的?”薛姨娘破涕爲笑。
“那還有假?咱們說好的了。”
聽到這個,薛姨娘笑得花枝亂顫,猶存的風韻越發顯現了出來。
她見王夫人疲累,就和薛寶釵一起又多服侍了一會,伺候着王夫人睡下,也就離開。
走出王夫人院的時候,薛姨娘還仔細叮囑金釧兒,只說王夫人從小就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完全叮囑妥當了,才帶着薛寶釵回了自己的廂房。
有丫鬟燃了燈盞,就被薛姨娘遣了出去。
回頭看自家的寶貝女兒,見薛寶釵迷人的俏臉在燭火的映照下,那是越發紅潤迷人,心裡也是極爲歡暢。
“小丫頭,這下放心了吧?”
“孃親~~您笑人家~~”
薛寶釵拉長了音調,搖晃薛姨娘的胳膊,表示不依。
“可不是笑你,而是警醒着你。”
薛姨娘扯着寶貝女兒在軟塌上坐下,語重心長的道:“瞧瞧寶哥兒的本事,這纔沒幾天,又是聖途舉人,又是做了世襲罔替的香溢子爵…….
多少人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寶哥兒跟吃飯喝水似的,那叫一個痛快。
你給爲娘好生記得:寶哥兒有本事,本事大着呢,你那點兒女情長的小心眼,寶哥兒一眼就能看穿……
他的未來在朝堂上,是廣袤萬里,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是伯爵、侯爵,甚至多出個世襲罔替的公爵,乃至於五爵之上的,要皇家特許的王爵出來。
他還年輕,纔多少歲?以後的發展,咱們都看不到。
所以你老實點,別招了寶哥兒的怨,丟了平妻的身份,也丟了咱們現在算不出來的爵位。
開國公爵算什麼?幾代過去,不值錢了。你要看的,是寶哥兒的以後……
罷了,爲娘也猜不出來。說到底,爲娘也只是個女人家,心眼薄呢。”
面對薛姨娘的長篇大論,薛寶釵直楞着懵懵的大眼睛,有點消化不良。
就是這懵懂中,還乖乖點頭聽話的模樣,看得薛姨娘好一陣心疼,端詳自家女兒的俏模樣,越看越覺得舒坦。
還需要什麼別的心思呢?
就自家女兒的這俏模樣,只要聽話,
只要等到紅袖仙子香消玉殞,寶哥兒捨得把正妻的位置讓給別人?
沒可能呢。
看,多美的人兒吶……
…
夢坡齋中,寶玉的痛叫聲逐漸低了。
甄公公甚至聽出來,其中有老些個敷衍、無聊,隨便玩玩的混賬味道。
想來也是,甄公公想起寶玉的作爲——自己攀爬文山,走聖人之途,做聖途舉人,其中的艱難痛楚外加要人命的驚險,那是隨隨便便都能想出來一大堆。
跟這些相比,打板子的肉/體疼痛,真個算不了什麼了。
所以板子打完,甄公公就自個離去,連個看看傷員的心思都沒有......
寶玉在趙貴寧和江流兒撕心裂肺的心疼呼喊聲中被送回去,路過賈母暖閣的時候,自己又慘叫了兩回,等看見賈母顫巍巍的往夢坡齋走,金鴛鴦還抱着大腿粗的黑木板子的時候,寶玉就懶得叫喚了。
不過是一點疼痛,當爹的打兒子,打了白打。
當然,賈母老祖宗這個當孃的打兒子,那也是打了白打……
寶玉的心裡,有數。
...
接下來的日子很是清閒,養傷、讀書、美人在側,外加聽趙貴寧等人練習琴曲。
而在賈府之外,卻是亂成了一團。
中都城東城偏南側的一棟大宅,佔地數百畝,雕樑畫棟,亭臺樓閣,各類大殿、廂房不下八百間。
黎清從廊道走過,衆人都連忙招呼,喊着六哥,連着雷七哥一起喊着,讓他的腰桿越發筆直起來。
他是個優秀的,但是在黎家的地位,並不高。
不是別的原因,正是因爲他袒護雷七。雷七是他的弟弟,不是親的,而是未婚的姨娘和雷家的一位子弟私奔後,又有人送上門的一個弟弟。
雷七那時候還是嬰兒,他也不過五歲,但就是這麼一個無父無母的棄嬰,連他的父母都不管不問的有辱門風的產物,他一個五歲的孩子,硬是保住了雷七的命。
因爲他排行第六,所以給嬰兒取名雷七,如今,也已經過了十四個年頭。
其中苦楚,不可與外人道;
能夠活下來,又都成爲舉人,兩人的本事、能耐,也沒人能夠猜的通透……
黎清隨口應付了幾個過去的黎家子弟,轉身笑道:“老七你好生看看,那個賈寶玉的份量還真足呢,只是招惹一下,只是要找個跟賈寶玉對着幹的職司,咱們地位就呼呼的躥了上去。”
雷七用氈帽遮臉,看不清長相,悶悶的道:“我調查了賈寶玉的生平,是個不好對付的,但是,有把握。”
“有把握就行,等等,我再問問賈寶玉現在的情況。”
黎清大笑着扯住了一個過路的舉人,架子擺得足夠,對方也對他畢恭畢敬。
只是這個剛從府外歸來的舉人,
看他的眼神,
好像有點…...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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