鬩亂狐疑的接過大耗子奉上的米粥.淺嘗了一口.果然米粥中蘊含着些許靈氣流動.
帶有靈氣的食物對於凡人和仙魔來說都是極好的補藥.自然生長出的靈草更是可遇而不可求.沐千雪以自身靈氣爲引供養稻穀.實則是一種事倍功半的事情.
靈氣在轉移受體的途中都會至少有三層散入空氣.這是因爲上天不允許不勞而獲便擁有靈氣.不管送出靈氣的人是否處於自願將靈氣轉送他人.這都是一種違逆天意倫常的事情.
而沐千雪卻這麼做了.爲了一個萍水相逢的男人.
大耗子指着不老山南側一小片種植在斜坡上的金色梯田.其中百餘株稻穀已經結出沉甸甸的稻穗.壓彎了頂端粗壯的支桿.隨着山谷裡呼呼作響的寒風盡情搖擺着.
又有百餘株青色的似小蔥一般剛從土壤裡探出頭的尖尖嫩葉.在同一塊區域中並不受寒風吹襲.鬩亂一看就知道.定是沐千雪爲這片稻田設置了保護屏障.才能違反季節規律在冬雪即將到來的時節讓稻種破土而出.
“千雪道長待公子那可是沒得說的.真是個大好人.”大耗子盯着鬩亂手中冒着熱氣的粥碗.貪婪的舔了舔鼻子.
鬩亂小口小口喝着溫熱卻不燙口的米粥.血色的瞳仁中映出沐千雪握着銅錢劍旋舞的倩影.一直到粥碗見底.才意猶未盡的將粥碗扔給眼巴巴看着他的大耗子：“這些稻子可都是爲我種下的.你們誰要敢偷吃.哼~我一定不會饒過他.”
南域以東.一個不知名的小鎮上.絃歌又不知疲倦的穿梭在一個又一個巷子中.雨姬默默的跟着她.看着她走走停停.一行行記錄下路過的每一個城鎮村莊中那些懷孕女子的詳細信息.
終於.在一家門廊上掛着“龍隱門”三子的朱漆大門前停下腳步.咧着嘴無聲而笑.
雨姬好奇躥上那戶人家的外牆.打探着院子裡的情況.卻見一個丫鬟急匆匆的從東廂一路小跑進入廳堂.高聲叫道：“夫人要生啦.夫人就要生啦.快叫產婆來.越快越好.”
隨着丫鬟的叫嚷.龍隱門內亂作一團.幾乎所有的家丁丫鬟都神色匆匆的忙碌起來.坐在廳堂的龍隱門主也三步並做兩步急着朝東廂而去.卻被正在指揮下人們的產婆擋在門外.只能不斷地擦汗、跺腳、乾着急.
“人家的妻子就要臨盆了.幹你何事.怎麼那麼開心.”雨姬看着在東廂門來來回回神不守舍的龍隱門主.扭過頭問道.
絃歌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的從空氣中辨認出了一絲血腥的氣息.笑意更甚：“純陰之女.找了那麼多天終於讓我找到她們了.”
“莫非你想要吃掉她.”雨姬也擡起鼻尖嗅了嗅.驚道：“此女之母竟也是純陰之女.”
“哼.”絃歌眯起眼眸輕笑.從袖子中抽出一條每隔三寸就打上一個死結的紅繩.一圈一圈纏繞在掌心.雙眸中閃爍興奮道：“人肉有什麼好吃的.我又不是妖.我要此子胎死腹中.更要此女難產而死.哈哈哈哈哈.”
說罷.她縱身一躍化作一道紅光沒入東廂之中.片刻過後東廂裡的人全都跟見了鬼一般驚慌失措的逃了出來.龍隱門主大驚失色.慌忙拉住產婆.急道：“你們怎麼出來了.內子生了麼.是男孩還是女孩.”
“沒、沒有.”產婆不知見到了何物.面色一會青一會白.說話吞吞吐吐還咬到了舌頭.半晌才擠出了一句：“我不接生了.禮錢退給你.裡、裡面有鬼.”
“胡說八道.”龍隱門主聞言大驚失色.怒目圓瞪.一手抓着穩婆另一隻手就用力推開東廂緊閉的房門.
“夫人.”龍隱門主急切的喚道.
可屋子裡靜悄悄的.連個喘氣的聲音都聽不見.產婆早就想溜了.卻被龍隱門主抓着脫不開身.還被一同拽入了東廂.
“她到底怎麼了.快說.你到底看到了什麼.”龍隱門主緊拽着產婆的衣領.強大的臂力幾乎就要將產婆舉起來.
產婆抖抖索索的將視線轉向已經放下簾子的裡間屋子.抖聲道：“夫人被鬼附了身.分明血崩卻好似渾然不知.還癡癡發笑起牀吃掉了放在神女像面前的供品.”
“我不信.”龍隱門主咆哮道.將面無血色的產婆扔在地上.一把掀開了從房樑一直拖到地上的簾子.
就在掀開簾子的剎那間.一雙被鮮血染紅的雙腳懸在他的眼前.叫他錯愕驚恐的連退數步……
“夫人...”雨姬好奇的等在龍隱門牆外.聽到龍隱門主嘶聲裂肺的嚎啕.她搓了搓雙肩.想要抹去突然炸起的雞皮疙瘩.
絃歌青灰色的魂魄從雨姬身後靠着的牆壁裡穿了出來.她的手裡還牽着一條打滿死結的紅繩.繩子的另一頭則綁在一個身懷六甲、披頭散髮的女鬼的脖子上.
雨姬這才知道.龍隱門主爲何發出那樣的慘叫.
“你要這大肚婆的女鬼究竟有何用途啊.”她好奇的撩開龍夫人披在臉前的長髮.被驚得輕呼一聲.
及腰的長髮之下.是一張鐵青的.充滿了怨恨的臉孔.一雙充滿黑絲極力瞪大的瞳仁在看見雨姬之際從上翻的角度轉了下來.然後伸出還沾着她下體血液的雙手死死掐住了雨姬的脖子.啞聲重複着：“還我命來.我要你不得好死.”
雨姬也不是吃素的.她在羅剎城什麼妖魔鬼怪沒見過.一想到區區一個厲鬼竟敢對她下手.火氣立刻涌了上來.擡起手掌對着龍夫人的側臉就狠狠扇了下去.
“啪.”的拍出半丈.
“這可是好東西.”絃歌斜着嘴角.轉頭再對趴在地上的王夫人道：“回來.”便扯了扯手中正困在王夫人脖子上的紅繩.
這條滿是死結的紅繩名喚鎖魂繩.分爲陽繩和陰繩兩條.
陽繩顧名思義是用來捆綁、勒死人類的；而陰繩子便是絃歌現在手中握着的可以控制鬼魂行爲的這條.
王夫人握住脖子上的繩子掙扎了一會兒.絲毫解不開紅繩上的死結.又經絃歌一陣拉扯.這才從地上爬起來滿是怨恨的走回她身後.
“看到她的肚子了沒.”絃歌滿意道.
雨姬卻是忍不住挑眉道：“人都死了.你還想讓她生個鬼胎不成.”
絃歌收緊了紅繩.向前邁步道：“很快你就知道了.哼哼哼哼~”
不老山中.沐千雪的祭天渡魂大法一共持續了三日.第一日爲“特”祭.就是特意爲冷崖和紅玉施法.將他們生前所做功德上報天庭.下告陰司.洗清牲畜之渾濁.開通人類之靈竅.如此他們下輩子便都可以轉世做人了.
第二日爲“獻”祭.便是以雞、魚、豬、豆腐安撫.以紙錢、元寶、香燭買通.祭奠所有死在不老山上的亡靈.讓他們放下恩怨.轉入輪迴.
可經過一整日的施法.沐千雪駭然發現.這些遺留在不老山上的骸骨皆是怨氣深重.完全不接受她的祭品.就連香火也全然不收.失去了身爲不老山主人冷崖和紅玉亡魂的壓制後.他們的仇恨更暴露無遺.聚集的怨靈將方纔恢復晴天的不老山頭上又籠罩上一層灰色的戾氣.
故此.沐千雪才又繼續做了第三日“懾”祭.乃是用七道火符與五道雷符咒打壓.震懾這些滿是怨恨的冤魂.但沐千雪卻心存善念.想要給這些冤魂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才沒有用雷符直接劈散這些魂魄.只用火符略施小懲.再用五道雷符分別釘在不老山的東南西北中五個方位.將這些冤魂全部禁錮在不老山.待哪日怨氣消散.便是雷符封印自動瓦解之時.
鬩亂在山洞口看着沐千雪做了三日法式.心中推算.再過兩個時辰.“懾”祭便可大功告成.沐千雪便會回到山洞中照顧他.
想到這.鬩亂髮出一聲愉悅的輕嘆.
“拜見魔君陛下.”一個七尺身高的布衣男子忽的出現在男人身後.他的右手握着一條紅繩.拴着一滿身是血的長髮女鬼.
“雨姬參見父上大人.”雨姬也屈身行禮.然後歡喜的纏上鬩亂隱在紅袖中的手臂.
這兩個人竟然敢私自出現在不老山..
想到三人之距離沐千雪百丈.鬩亂頓感慍怒.紅袖一揮掀起一陣陰風就將二人推入山洞中.然後在洞門口變換出一個只有他一人凝望山下的障眼假象.這才負手與身後.背對着二人.冷漠道：“未經傳召.私自出現.絃歌你還是一點都未將本君放在眼裡.”
“屬下不敢.”她欠了欠身子.掏出一隻布袋道：“屬下是來送陰魂的.”
鬩亂稍感意外.狐疑的接過乾坤袋.打開一看頓時沉下了臉孔.陰笑道：“帶一個空袋子就敢大言不慚的前來見我.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你麼.”
後者不卑不亢的睨着他.抖了抖紅繩將龍夫人推到鬩亂面前道：“無需多時.這乾坤袋中一定會出現十萬陰魂的.陛下不妨先仔仔細細的看一看這個女鬼.便會相信屬下所言非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