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洗龍池不足三十里的一處山谷,終年被迷霧遮蔽,美麗而又神秘,這裡就是天門峰所轄三大絕谷禁地之一的落仙谷。
落仙谷深不見底,四周岩石峭壁環繞,有點像火山噴發造成的形狀。在這個山谷周圍的石壁懸崖上,三個人轉了大半圈,那直上直下的岩石彷彿被一刀切成,始終沒有一處落腳點可以下去。
“你們看,這裡有字!”幾乎快要失望而歸時,林峰在一處光滑山壁上發現了一行大字——“落仙迷途路,十人九不還”。
“十人九不還……九不還,”杜鬆鬆盯着這一句喃喃念道,忽然一拍腦門,“完了,咱們一共才三個人,加上小金雀、狼崽子,纔剛湊到一半,這下都回不去了。”
“瞎說!”赫連茹雪白了他一眼,說道:“這一定是哪個無聊前輩寫在這裡嚇唬人的,專門騙你這樣的笨蛋。”
杜鬆鬆訕訕的笑了笑。
“咦?這裡有鐵索可以下去!”林峰驚喜的喊道。
在他腳下,一截鏽蝕的鐵索深深釘入巖縫,另一頭順着陡峭山崖環環相扣垂入萬丈深谷,每一節足有手臂粗細。
林峰想抓起那鐵鏈看看牢不牢,卻發現根本拉不動分毫。
“我來試試。”赫連茹雪笑着說道。
三人當中,實力最高者,當然屬她無疑,但修羅女仍舊無法拉動鐵索,只能說這根鎖鏈太過結實。
“兩位師弟,落仙谷兇險萬分,我們無法得知下面究竟有什麼,這第一個下去的機會還是歸我好了。”赫連茹雪站在崖邊,拍拍手看似隨意的說道。
林峰急忙上前一步:“不行!既然到了這裡,怎能讓師姐先冒險,遲早也要下去,我先來!”
不等赫連茹雪反駁,林峰雙手抓住鎖鏈,一個跳縱,人已到了霧海之中。
“我若是兩個時辰沒有上來,你們就回去,不要再送死!”林峰衝上頭大喊一聲,整個人消失在蒸籠般的濃霧中。
比起隱霧谷,這裡的能見度更差,僅僅能看到面前的鐵索和山崖,崖壁上光滑如鏡,寸草不生,越向下攀,他的心情就越糟,走了三天,難道要空手而回?
不知攀了幾百米,一陣縹緲琴音漸漸在耳畔響起,初時婉轉低沉,如泣如訴,琴音和着不知從哪裡冒出的泉水聲,越發的空靈而憂鬱,讓人愁腸百結……林峰不知不覺便被這琴音吸引了。
突然,琴音一轉,殺伐之氣陡生,猶如金戈鐵馬,馳騁疆場,時而高亢震撼,時而清脆激越,每一個音符都緊緊牽動他的神經。
周圍的霧海也變得沉悶壓抑,彷彿殺場上滌盪而起的無邊煙塵。
恍惚中,林峰的雙目漸漸赤紅,眼前浮現出一個個猙獰面孔……
“給我往死裡打!”執法堂主獰笑着大吼,那魁梧大漢掄起鐵鞭,狠狠抽在林峰背上,皮開肉綻……
“你這樣的廢物,連我的劍陣都無法破開,憑什麼和我鬥!”白衣祝方哈哈大笑,面孔扭曲……
“殺你們比捏死螞蟻還容易,髒了我的手!”周魁剛居高臨下瘋狂大笑,游龍金鐗瞬間穿破林峰心臟。
“啊——”他瘋狂大吼,抓住鐵索的雙手開始顫抖,只差一步便要粉身碎骨。
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丹田上方曼珠沙華驟然大放異彩,一道冰冷至極的寒流沿筋脈直接襲入意識之海,如同一盆冰水澆到燒紅的烙鐵上,林峰全身一顫,打了個哆嗦,雙眼恢復了神采。
“好險,好險!”他大口喘着冷氣,望着下方無盡頭的深淵,一陣後怕。
時間就是生命,如果上面兩人也經歷這種幻境,必然死無葬身之地。想到這點,林峰卯足力氣向下攀去。
沒過多久,眼前的白霧忽然消散,一個蔥翠明亮的世界盡收眼底。
四周是陡峭如削的環狀山崖,一側崖壁上飛瀉而下的急流匯入谷底,形成一處清澈深潭,幽谷深處蜂蝶喧囂,鳥語咻咻,一派生機勃勃。
是禁制!林峰心中一動,落仙谷的佈局和隱霧谷大有相似之處,說明這裡必有秘辛,難道也有人居住?
正思索着,天地間忽然響起了朗朗笑聲。
“哈哈,兩百年了,竟然有人能進入這落仙谷中,不錯,不錯!”
林峰一驚,四處張望,卻看不到一個人影。
“你不需尋找,儘管下來便是。”聲音爽朗而熱情,讓林峰不自覺拋開了緊張的心情。
順着鐵索一路滑下,半炷香的工夫,他就到了谷底。
不等他四下尋找,眼前一花,一名黑袍男子已然站到跟前,緩緩轉過背來。
這黑袍男子眉心生着一粒楔形劍紋,白髮似雪,披散在肩頭,衣着普通,臉上卻隱約有種孤傲之氣,就這麼靜靜的看着林峰。
“你,你好!前輩……”在黑袍人面前,林峰只覺仿似仰望一座高山一般,拼命也看不到山頂。
“哈哈……好啊!沒想到我葉堃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活人!”黑袍男子朗聲大笑,他這一笑不要緊,林峰就感覺心神俱裂,臉色瞬間慘白。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又是如何突破那琴音魔嶂的?”葉堃止住笑聲,隨意揮揮手,示意林峰隨他同行。
知道曼珠沙華底細的只有良叔和綵衣,除了他們,林峰不可能隨便告訴別人。
“晚輩是百花宗外門弟子林峰,誤入山谷,打擾前輩清修,還請前輩寬恕。”這番謊話說出來,倒是神色如常,連他自己都納悶今天的膽子怎麼這麼大。
葉堃呵呵一笑,也不多問,兩人一直走到那處深潭旁,他才悠悠開口說道:“當今天下,能以一己之力克服心魔者寥寥無幾,想我葉堃窮兩百年苦修,仍不能參透此中業障。你一個,一個小子卻能有此實力,他日必當破碎虛空,前途無量……”
“好了,說遠了。既是有緣,你替我辦一件事如何?”葉堃回頭淡淡一笑。
“前輩請說。”林峰恭恭敬敬的回答。
“唔……你可知當今秋池國皇帝是誰?”葉堃問道。
“這個,晚輩不知。”修道之人早已不問世事,況且齊雲山脈地處神州大陸偏遠西南方,離那秋池國有萬里之遙。
葉堃微感錯愕,隨即又釋然了,所謂關心則亂,這秋池國在他心中重如千鈞,可是在旁人眼中,甚至連一株靈藥、一枚丹藥都比不上,又怎會去關心。
“你帶上這枚印璽,去宛州城裡打探,如若百姓安居樂業、國事昌盛,便把它交給當今皇帝,若是個昏君,你便自行處置,替我整肅朝綱也無妨。”葉堃手掌一攤,一枚紫龍金印立在手心,灼灼生輝。
“前輩,你……你和秋池國皇帝……”聽這黑袍男子的口氣,林峰怎會猜不出他的身份。
“不錯!我便是秋池國開國始皇!”葉堃傲然而立,君王氣概一覽無遺,滿頭白髮更顯無邊滄桑。
林峰心神大震,兩腿一軟差點下跪。
“當年我創下千秋基業,爲尋長生不老之術遠赴齊雲山,卻被那君無忌冷冷拒之門外。然天不負我,幸得拜入先師追劍真人門下,百年後玄功小成,幾番挑戰,不想仍敗於君無忌之手。我心不甘,自閉於此,設下琴嶂,不至大成,不破心魔,誓不出谷!”葉堃眼中熾芒連閃,心情顯得極爲激動。
簡單的一句“幾番挑戰”卻讓林峰聽得心驚膽顫,君無忌是誰?百花宗當今宗主!據說是即將渡劫昇仙的超級強者!整個神州大地恐怕也找不出十人。
而葉堃竟然敢挑戰他,不論實力還是勇氣都讓林峰佩服不已。
兩人都陷入沉思中,良久,葉堃緩緩說道:“你替我辦事,自當有所回報。我方堃一生精研劍道,你可願學一二?”
林峰眼中難掩興奮之色,但考慮到自己沒有習劍基礎,心裡沒底:“前輩,我修習的是正陽槍法,從沒學過劍術……”
葉堃點了點頭,手中又多出一本古樸小冊,“既如此,我這裡有一部劍訣傳授給你,你若是想習,自然可照本研讀,若是不願棄槍拾劍,便罷了。但是,不得私傳他人!”
“是!”林峰接過這兩樣東西,粗看一眼,放入懷中收好。
“天下功法,殊途同歸,槍劍之間多有相似之處,你也可從中參悟,我這部《幻雲劍訣》以谷中雲霧變化所創,不敢說天下第一,至少與敵對陣能立於不敗之境。”葉堃微笑着注視那潭水,“你若出谷,將來遇到君無忌的徒子徒孫,若能用我這劍訣勝過他們,也算是替我出了口惡氣。”
“弟子一定竭盡全力。”林峰微微躬身,臉色莊重。
“很好,你我萍水相逢,不必師徒相稱,若是無事,你便出谷去吧。上頭還有兩人怕是等不及了。”葉堃笑着說道。
林峰猛然驚醒,對了,這葉堃前輩仙法高絕,何不讓他出手相助,修復丹田呢?但隨即他又推翻了這個想法,當初良叔曾說不能輕易將曼珠沙華一事透露出去,如果讓葉堃發現,會不會引來殺身之禍?況且,以良叔的實力,應該比葉堃差不了多少,他既不能修復破損丹田,這位前輩也不會有此能力吧?再者,懸崖上赫連茹雪與杜鬆鬆兩人還在等待,若兩個時辰內見不到他,以他們的脾氣,肯定要下來查探,到時這兩人絕然鬥不過心魔,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當面臨這兩難選擇時,林峰猶豫了,短短的幾瞬,他便考慮了許多事情。
最終,他堅定了信念,說道:“晚輩這就出谷,必定不負前輩重託,將印璽帶到。”
“哈哈,好!我且助你出谷。”葉堃說完,整個人的氣勢突然轉變,林峰只看了他一眼,便感覺生死已掌握在此人手中,從頭涼到腳。
“轟!”眼前頓時一黑,一種強烈的眩暈感緊緊包圍了他,五臟六腑似乎都要蹦出喉頭。
“小林子!”
“林峰!”
遠處,兩個夥伴正在衝他招手,林峰心中一鬆,順着山崖走過去。
“老大,怎麼這麼久,還以爲你被妖獸吃了。”杜鬆鬆笑道。
烏騅搖着尾巴撲過來,被林峰一把抱起。
“師姐,小松子,咱們該走了,不要打擾前輩清修。”林峰說道。
“前輩?”杜鬆鬆疑惑的四處尋找,“在哪兒?”
赫連茹雪暗笑,朝深谷撇撇嘴,杜鬆鬆恍然大悟。
在迴天門峰的路上,林峰把葉堃前輩委託的事和盤托出,兩人聽得如癡如醉。
“依我看,葉堃前輩一定是分神期高手。兩百年前能和咱們宗主一戰,恐怕他也離飛昇不遠了。”赫連茹雪露出思索的神情。
“飛昇?飛到哪裡去?”杜鬆鬆傻乎乎的問道。
赫連茹雪笑着指了指頭頂。
“嗯?天上?不對啊,師姐,我見過好幾次咱們內宗高手都是御劍飛行,按說他們能飛到九天之外的……”杜鬆鬆不解。
林峰哭笑不得,搖着頭說道:“飛昇又不是飛行,你呀,這輩子也別想了,老實練好你的刀吧。”
杜鬆鬆一臉無奈。
“師弟,你打算什麼時候去宛州城?”赫連茹雪問道。
林峰沉吟了一下,說道:“過段時間吧,等軒藏閣盛會結束,再做打算。”
赫連茹雪輕輕點頭,笑道:“這次開啓軒藏閣,你們想換什麼寶物?”
“還寶物呢,貢獻點都沒攢夠……”杜鬆鬆一臉頹廢,嘟囔着嘴小聲嘀咕着。
“小松子,那狼爪還不夠你換的?貢獻點都歸你。”林峰佯裝生氣。
“呃……”杜鬆鬆無言以對。
林峰笑道:“這一次,風水聚元丹我是一定要換上一枚的,師姐你呢?”
赫連茹雪點頭,說道:“我想換一本劍訣,不知有沒有合適的。”
“劍訣……”林峰重複了一句,他的懷裡正有一本頂級劍譜,可是葉堃前輩說了不能私傳他人,真是左右爲難。
“怎麼了,師弟?”赫連茹雪看到林峰神色異常,忍不住問道。
“啊,沒事,師姐你修爲精深,定能得償所願。”林峰含糊着說道。
“但願如此……”赫連茹雪眉頭輕蹙,似乎有着難解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