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說,你和我弟弟原來那麼恩愛,現在出現在這裡豈不是太傷心?”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方手帕,灰白格子的手帕素淨得很,邵冰冰一愣神。
手心裡就已經多了一方柔 軟,駱嶼哲輕聲細語,像是要驚擾了什麼一般。
“女孩子哪個不是要讓人捧在手心裡的,我只是擔心你會不會獨自一人覺得難堪,不如跟我一起趁早離開這裡,免得等會,被這喝彩聲催的哭鼻子。”
邵冰冰心一軟。
險些就要相信她說的話,可是啊,這個世界上哪裡有那麼多的好人,她不相信站在這裡的任何一個人,包括她自己。
她甚至看不到自己的內心。
“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剛剛好像看到您不是一個人,還是早點回到你的女伴那裡,我可不想因爲你的舉手之勞惹上一堆麻煩。”
邵冰冰沒有任何猶豫地起身離開,留下被甩在原地但是笑得饒有興趣的駱嶼哲摸着下巴思考,倒是一個有腦子的女人,只是這身份太礙於她實力的發揮了。他太想看看,這個明顯是有備而來的女人要做出什麼事情來。
可是讓他意外的是,她頭也沒回地消失在人羣裡,轉眼,紅色身影就隱匿在了印花鐵門裡,沒有絲毫的停頓,行雲流水間的潺潺溪流一樣。
而吃驚的不只是駱嶼哲一個。
包括一直都在等待的方水蘇和駱嶼梵都有些驚訝,他們本想等邵冰冰掀起些風浪的時候宣佈婚約推遲,好避過風頭,再做商議。誰知道這主力軍突然退兵,倒讓他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駱嶼梵打斷母親的喋喋不休,她無非就是在跟他商議賓客名單和一些瑣事。
“這些事情交給劉封就好,你不必操心了。”
“是劉封結婚還是你結婚?”
駱嶼梵看了一眼有些生氣的母親無奈地嘆口氣,“能如我所願嗎?”
駱母收了笑容,四下看了看,空無一人。
才壓低了聲音,說:“阿嶼,別犯傻,駱嶼哲已經回來了,你難道還不知道事情嚴重性嗎?”
事情能有多麼嚴重。
“無非就是把屬於他的股份拿走,我還給他就是,那本來就不是我要的東西。”
“糊塗!那怎麼可能屬於他?他的父母做了那麼多給家族抹黑的事情,我們爲他們撫養孩子長大成 人已經盡心竭力,極盡仁義,怎麼還有拱手讓人的道理?”
駱嶼梵有些頭痛,有的女人搶了別的女人的包包和衣服仍然意猶未盡,就要去搶更多東西,結果到頭來擁有了一切卻失去了本來擁有的一切。駱嶼哲的父親是這樣,他的母親也是這樣。
爲了那些和自己毫無關聯,沒有經受一分一毫打磨的財產,只因爲年齡和血緣就要坐擁這一切,未免有些太簡單了?
“我對那些東西本就沒有執念,京嶼是我的全部心血,至於駱氏該給誰自然就是誰的,何必強求?”
駱母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揚起的手無力落下,孩子長大了就在沒有牢籠可以束縛。她多少年的辛勤培育,怎麼就培養了這麼一個沒有心勁的兒子出來,不爭不搶怎麼可能在駱氏立足?
“阿嶼!”
她把名單扔到一旁,拉着他向下看,看那所有人都是眼觀八方,沒有一個是等閒之輩。
“這下面的每一個人都是爸媽辛苦打拼送給你的禮物,都可以助你在以後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的朋友,只要你能抓住這個機會,不要再置氣,董事會那邊自然就不會有太大的動靜,就算他們再怎麼想讓駱嶼哲回來接管公司,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你怎麼總是不明白呢?”
真的是我不明白嗎?
駱嶼梵輕蔑地笑了笑。
“這臺下的每一個人都可能隨時倒戈,儘管他們跟我們合作了這麼久,但是如果某一天駱氏一蹶不振,您認爲還會有今天這樣的盛況嗎?”
“我知道你還在生爺爺和叔父們的氣,可是那些事情早就過去了,一直耿耿於懷只會讓我們更加不利……”
“所以你要讓我忘了?”
駱嶼梵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你要讓我忘了?然後再讓我原諒他麼?”
讓我原諒他原來都做了什麼,卻還要微笑地一笑了之的話,未免有些太對不起他這麼多年的心血了。駱母看着駱嶼梵眼睛裡迸發出來的涼意也有些害怕,她知道如果他情緒過於激動,會出現神智紊亂,很有可能便會出現人格分裂的現象。這裡人多眼雜,不能有任何的差錯。
“阿嶼,放鬆,媽不是那個意思。那只是想讓你好受些,整日活在痛楚裡,媽只是心疼你啊……”
心疼你吃了那麼多的苦頭。
卻連仇都要親自報。
“讓我好受些的唯一方法就是把他繼續趕走,越遠越好永遠都不要出現。這樣我或許會考慮原諒他一下,但是如果那羣人依舊和從前一樣對他的過錯置之不理,那我還是不會回去的。”
駱母有些爲難。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的脾性,只是今天卻好似是第一次瞭解,他果然還是不能忘記那件事,儘管這麼多年已經過去。
“我以爲你一直都忘記了。”
以爲你的沒事不只是懂事而已。
駱嶼梵沒有說話,看她眼裡逐漸閃爍淚花,心裡也是不忍。他沒有資格讓母親一直爲了自己難過的,他已經獨當一面不能再這樣任性了。
“母親,你不要太難過。這是我跟他兩個人的事情,跟你們不相干。”
又怎麼可能不相干,這世世輩輩的血海深仇,早就隨着時間沉澱成爲了骨子裡的東西。一點一滴都流淌着,從未停止。
“我只是怕你……罷了,當我沒有說過……”
駱母無奈地放棄了與他商議的念頭,他心意已決,無力迴天了。
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一陣騷動打破尷尬,兩人皆是皺着眉頭循着聲音望去。
駱嶼梵便看到了。
那個花一樣的女人。
嬌小的一隻,怯怯地站在那裡。
季施沁,她果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