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騙人。
方水蘇看着因爲自己回家,而第一次跟傭人一起跑前跑後的母親。自從婚宴那天過後,她就再也沒有回過家,這個本就冷冷清清沒有什麼人情味的家裡,不知道母親是不是早就習慣了。
她波瀾不驚的臉上,有些許的不同。
保養讓衰老延遲,但是衰老依舊存在。
她用自己的一生孕育出來的人,是她,但是她還有很多的話想說。
“蘇蘇,你看,這都是你最愛吃的,快洗手來吃飯。”
母親優雅地落座,手邊是萬年不變的紅酒,紅酒養顏,更讓她可以選擇微醺代替清醒。
“我不是來吃飯的。”
方水蘇把手裡的禮物放下,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
“那你陪陪媽媽,我看你都有些瘦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我給你爸爸說一聲,讓他給你配幾個得力的助手……”
“媽,你還記得小唯嗎?”
酒杯怔在了嘴邊,母親臉色微變。
“小唯啊,不是已經被送走了嗎?她自己不想在這裡做的,我也沒有辦法……”
這裡人進進出出,可能不出幾個月整個家裡的人都會進行大換血,這也是家裡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出現過秘密泄露的現象,他們還沒有來得及掌握一些東西,就已經被母親一句話去了另外的地方。
“我說的不是那個小唯……”
方水蘇把照片拿出來,放在手裡小心地摩挲,這是她手裡最後一張小唯的照片了。
“我說的小唯,是這個女孩,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倆這個時候應該已經結婚了。”
我們應該已經結婚了,在那個溫馨的小公寓裡,像一對真正的戀人那樣,每天只需要擔心的問題是柴米油鹽,而不是這些密密麻麻的報表和文件。她會成爲一個優秀的小提琴家,而我會竭盡全力支持她的夢想纔對。
生命不應該戛然而止的,這麼倉促,她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好好地表露心意。
“蘇蘇啊……”
母親欲言又止,她知道她不能接受不是因爲不夠愛自己,恰恰相反,正是因爲太愛了,讓她喘不過氣來。
水淹沒頭頂,誰會先感到窒息?
“我不想聽任何的解釋,我只想知道事實是什麼,你告訴我。”
你先告訴我,我纔會考慮要不要原諒,請你們讓我知道,她究竟都遭受了些什麼。
“我不會告訴你,因爲我也不知道,那個女孩拿了我的錢,她自己選擇的路跟你沒有關係了蘇蘇,你不要再執着於過去不放了,她死了……”
她已經死了,血肉模糊的時候你不在這裡,但是我在,我幾乎是親眼目睹。那不是重物落地,她輕的羽毛一樣,飄到了地上,安靜得沒有一聲尖叫。這才讓人感到不安,難以確信究竟死了沒有。
“她究竟是怎麼死的?究竟是她拿了你的錢心甘情願地離開的,還是你們用那些骯髒的照片讓她不得不離開的?她那麼幹淨的女孩,你們居然……”
你們居然讓她受到那樣的欺負,她從始至終都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自己的事情,但是卻因爲那些照片讓她覺得自己受到了玷污。
“她擔心,這些照片會對你帶來不利影響,因爲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根本不可能一輩子都呆在國外,你要回國,你還有家庭,還有即將到你手裡的事業。所以,她纔會選擇妥協……”
這如出一轍的卑鄙方法,那個女人依舊用的樂此不疲。
方水蘇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慢臉都是輕蔑。
方水蘇跟她的母親比起來,簡直太乾淨了,像一張白紙一樣,根本就不可能是對手。
“你鬥不過你母親,放棄吧……”
她出生就是名媛,接受最好的教育,會說很多種語言,跳最優雅的交際舞,下巴微微揚起,直到時間固定住了弧度。她不會向下的嘴角讓她在最嚴肅的時候看起來,也是溫和的。
但是,心裡卻不是溫和的。
長了刀劍和利刃的心,怎麼可能會去呵護一些脆弱的氣球,如果留不住那就毀滅。
是最好的方法。
“方宛,你爲什麼不恨我?”
方水蘇看着她,眼睛裡是少有的疑惑,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感受到方宛對自己真正的敵意,只不過是一個想要寵愛的孩子費盡心思地胡鬧,她可以很包容,直到她真正長大。
但是她該恨自己的,她該對自己保持最嚴峻的敵意,嫉妒不是一條毒蛇嗎?
“誰說我不恨你,我恨你恨的都要瘋了,恨不得在這裡就把你掐死,這樣就再也沒有人可以跟我爭方氏,那些東西全部都是我的,你什麼也得不到。”
方宛笑着伸出手,“我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沒有一個人站在我身邊。“
她需要真相的時候,她需要一隻手拉她出泥潭的時候,身邊永遠空無一人。
“方宛,我不欠你什麼。我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爭取的,你什麼也奪不走,但是屬於你的東西,遲早都會……“
“你說謊!“
方宛推了她一把,用了很大的力氣。
方水蘇踉蹌了一下,跌坐在地上,腳踝尖銳的一陣疼。
“蘇蘇姐姐!“
小唯打開門的瞬間,看到的就是方水蘇跌坐在地上的場面,忙跑過去,一臉擔憂的看着她。
“你有事嗎?能站起來嗎?我看看……“
“小唯,我沒事……“
方水蘇無力地笑了笑,“你把我扶起來就好了……“
方宛聽到了那個名字,小唯。
是哪個小唯?
“哈哈哈真可笑,找個備胎來尋求自己內心安慰?方水蘇,你夠了!”
小唯的手一僵,方水蘇感受到扶起自己的那隻手多了力氣,心裡的惶惶不安越加濃烈。
“方宛,你閉嘴!”
這聲呵斥在小唯聽來只是惱羞成怒的阻止,但是沒關係,她早就知道了這個事實。
“我知道的和她一樣多,甚至比她還要多,你想聽嗎?”
小唯看着方水蘇,笑了笑,“你相信我還是相信她?“
她有些許的不同,不只是外表看起來有些不同。
方水蘇愣在原地,她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