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灼在現實裡回憶夢境,在夢境中茫然迷失。
激憤之下,到底怒殺了多少人,他已經記不得了。只記得血雨腥風讓日月都黯然無光。如今氣海被破,百脈具廢。簡直生不如死。
看着日升日落,看着斗轉星移。
三年的時光,消磨了他無盡的恨意,許多原來不曾留意的東西,慢慢浮現眼前。
原來一心只想提升武技,只想大走捷徑,如何打開方便之門,忽略了世間事求穩不求快的道理,所以會在緊要關頭敗於南宮錦玉之手。
如今,慢慢的將自己所學從新理會一遍,果然是一層功夫一重天,無邊功境入心間 ,五官六識浩如海,通天徹地樂無邊。收放自如周身知,逍遙自在天地寬 ... ...。
可這些和如今行如廢人的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陳灼搖搖頭,關住不知不覺間就在思量武功的心,如今纔是徹底的天地寬了。
他懶懶的蜷縮在牆角,自嘲的一笑,一動也不想動的望着無邊的天際。
有一天,一個靜雅的絕色女子從“震源酒家”的後門走出來,她微笑着的臉上略帶倦容,舉手投足間透露出名門大家風範,女子只帶了一個挎着食盒的小丫鬟,正好經過陳灼所在的後巷。
老掌櫃親自恭送道:“沈小姐請回吧,冰雪初融,道路溼滑,路上小心些,免得老爺擔心。”
那女子客氣的和老掌櫃告別,陳灼覺得聲音很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
當那女子走到陳灼面前時緩緩駐足,看着泥水中髒兮兮的乞丐,也不嫌臭,對丫鬟道:“這人真可憐,送給他些吃食。”
丫鬟皺着眉從挎着的食盒裡取出幾樣精緻的小菜和幾個雪白的饅頭放在陳灼面前。陳灼看着飯菜也不感謝,自顧嘆道:“可惜無酒。”
丫鬟剛要惱怒,只見那女子一揮手道:“叫老掌櫃送些好酒來。”
女子心道:“這乞丐有幾分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又想不起來。
不一會,老掌櫃氣喘吁吁的抱來一罈陳年好酒,放在陳灼面前。
陳灼聞聞酒香淡淡道:“多謝了。”
那女子對乞丐的無理也不以爲意,微微一笑:“請慢用。”和丫鬟二人轉身走了。只見二人身形似慢實快,顯然都有武藝在身。
陳灼看着緩緩離去的女子臉上難得的露出笑容,幾年不見沈千玉大小姐出落得更漂亮了。
當年戰船上若不是她在東臨郡主耳邊的幾句低語,自己恐怕和柔兒等人都要一起被認作假海盜充數了,更不會有後來的種種故事。
陳灼還記得沈千玉的琴音,一曲響起,樂音在潔淨清脆中舒緩悠揚,如清風拂過小溪,如月光灑滿大地。寥寥幾個音符,足可見她心靈純淨充滿愛心。
還記得在清冷的海風中,清麗絕倫的沈千玉久久站在船沿重重長嘆一聲:“看來船廠雖大,爲了保護那些愛我的人我卻不得不走了。”原來她爲了避開家族的爭鬥,躲到這個不知名的小鎮上來了。
陳灼下定決心,若有機會必然報答沈千玉大小姐和所有在自己遇難時出手相助過的人。
老掌櫃還在呆呆的看着陳灼,一樣的酸臭,一樣的邋遢,卻有什麼大不一樣了,對,是眼神,陳灼眸子漆黑的發亮,眼神變得清澈見底,彷彿能洞悉人的內心。
陳灼看着失態的老掌櫃開口道:“多謝掌櫃三年來對我的照顧。”
老掌櫃嘿嘿一笑,收斂心神道:“殘羹剩飯而已,不足掛齒。”
陳灼道:“對我而言卻勝似瓊林玉宴,還是要道一聲謝。”
老掌櫃看着眼前這個和從前大不相同的乞丐,彷彿不認識一般,脫口道:“你不是瘋的嗎?”說完後,後悔不已。
陳灼知道他對於自己的變化太過震驚,不以爲意道:“我寧願一直生活在渾渾噩噩的瘋魔中,好過現實生活中的冷酷艱辛。”
老掌櫃品味着陳灼這句富有哲理的話,暗自點頭。
陳灼道:“店裡來了客人,老掌櫃快去招待吧。”
陳灼耳力之強,已達入微之境。原來早聽到店裡來了客人。
老掌櫃見店裡繁忙,客氣的告辭了。他萬萬沒想到,日後在名滿天下的陳灼推崇下“震源酒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分號遍及各大城市,自己一片善心贏得富澤三代。此爲後話,暫且不提。
入夜後,陳灼剛剛睡着便被一陣慌亂的腳步聲驚醒。
兩個無賴模樣的青年躡手躡腳來到陳灼身邊,高個的手指陳灼道:“三兒,就殺他練手吧。”
只見矮小的三兒手持一把寒光閃閃的尖刀,滿臉大汗的顫抖起來,慌亂道:“二哥,我不敢下手,要不還是你來?”
二哥一把奪過尖刀,怒道:“沒殺過人就狠不起來,那咱們以後怎麼去收保護費?”說着就要動手,看着陳灼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又猶豫道:“要不還是你來吧?二哥我早殺過人了。”其實他心下早已怕了。
三兒早就怕的出透了冷汗:“二哥,我......我不敢。”
二哥一狠心道:“一刀下去難免濺咱倆一身的血,不如擡着他扔到河裡淹死,日後也好傳揚三弟你也殺過人。”
三兒讚道:“如此甚妙。”
原來兩個無賴要殺死一個無辜的人練膽,殺死普通人怕有麻煩,只有這無親無故的乞丐最爲合適。關鍵時刻又不敢下手了,所以決定擡去河裡淹死他。
二人不顧騷臭,擡起陳灼向河邊走去。心想這乞丐睡死了,如此老實。
冷風撲面而來,河水伴着冰棱在緩緩流淌。
“一二三,扔。”二人一起用力,將陳灼“撲通”一聲仍在河中。
這時,異象忽起。只見沉入水中的陳灼哈哈大笑,慢慢浮起,卻不被水沖走,不能蔽體的衣裳不知漂到哪了,一個人赤身裸體的端坐在滿是冰碴的水中也不怕冷,情景詭異至極。
三年彈指如同一場大夢。
陳灼盤膝端坐水中,朗聲道:“道經《洞天秘典》有云:暑往寒來春復秋,霜花忽點少年頭。秦宮漢闕今何在?猛士謀臣盡己休。默想此身如夢幻,何勞苦志覓封侯。翻身欲脫樊籠去,奈乏丹財何處求。”聲音激昂。
月亮從雲層後慢慢露出照在河面上,一切看得那麼真切,在深更半夜裡可謂萬分詭異。
二人一時驚駭莫名,嚇得大叫:“鬼呀!”
三兒想跑,腿軟的一點都動不了“撲通”一聲,一跤跌倒在地,再也難以起身。再看二哥,沒跑幾步早已栽倒,不知死活。
卻見那鬼魅一般的人也不遮羞,對二人一眼不睬。在河水裡悠閒的洗完了澡,輕鬆地游到岸邊,身形滑溜的像一條大魚。
那人洗過冷水澡,赤條條的上岸後直奔二哥走去,一件件將二哥身上的衣服扒下來穿在自己身上,原來二哥早已被活活嚇死了。
那人又拾起尖刀,在手中比劃了兩下。
三兒嚇得閉緊雙眼,求饒都不敢。
那人卻自顧的颳起鬍鬚。
三兒嚇得直哆嗦。
當陳灼刮完鬍鬚後,看到小無賴仍是伏在地上顫抖不止。
陳灼搖頭看了癱坐在那裡的三兒一眼道:“還不快滾,留下來等死嗎?”
聲音彷彿有某種魔力,三兒如逢大赦一般,奮起全身力氣,連滾帶爬的跑了,從此以後老老實實做人,再不敢輕言混跡江湖了,卻也得了個善終。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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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身無武功的陳灼又要踏入江湖路。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