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26章

離開萊姆斯辦公室的艾米心情很好, 因爲終於把自己心裡的疑惑說開了。本來打算去找哈利他們的,可是腦子一轉,腳步又轉了個彎, 往醫療翼去了。她想, 既讓要幫兩個人複合, 那麼也不能光從盧平教授一邊進行啊, 而且看兩個人的現狀, 要和好的關鍵還是在她媽媽的身上。

今天的醫療翼安靜得很,沒有一個病人。艾米進去的時候,龐弗雷夫人正拿着一本書在寫着什麼, 看到艾米進來了,微笑着點點頭沒說話, 又繼續看書。艾米吐吐舌頭, 輕手輕腳地走到裡間去。

黛絲也在看書, 準確地來說,是黛絲也拿着一本書, 一副正在認真看的樣子,而艾米一眼就看出來,其實她根本就不知道書裡面寫的是什麼內容,正在發着呆。

“媽媽,”艾米繞道黛絲後面, 抱着她的脖子輕輕地蹭了蹭, “你在看什麼書?”

被艾米抱住的黛絲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把她拉到自己的身邊坐下:“看醫療魔咒的書。你不是和哈利還有赫敏羅恩約好了下午一起復習嗎?怎麼一個人出現在這裡?偷懶了嗎?”

“媽媽, 我纔沒有呢!”艾米把腦袋靠在黛絲肩膀上, 滿足地眯着眼睛享受着黛絲撫摸她的頭髮,“我只是想媽媽了, 所以纔過來看媽媽你。”

“胡說!”黛絲捏捏艾米的鼻子,好笑地說,“中午才見了,有這麼想嗎?你呀,肯定是有其他的事情來找我,對不對?”

艾米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嘻嘻笑着說:“媽媽果然最聰明。”

艾米又摟着黛絲的脖子撒了會嬌,猶豫了一會說:“媽媽,我剛纔去找盧平教授了。”

黛絲撫摸艾米頭髮的手頓了頓,輕輕地“嗯”了一聲。

“媽媽,你不生氣嗎?”

“可是我爲什麼要生氣呢?”黛絲含笑盯着艾米問。

艾米試探道:“我以爲你不喜歡盧平教授,所以你會不高興我去找他。”

黛絲停住撫摸艾米頭髮的動作,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誰說我不喜歡他了?再說了,他是你的教授,你去找他詢問學業上的事情不是很正常的嗎?我爲什麼要生氣呢?”

“那你就是喜歡盧平教授咯?其實我今天去找盧平教授不是去詢問學業上的事情,”艾米完全不給黛絲反駁的機會,自顧自地說,“我是有其他的重要的事情去找他。媽媽,你想知道我們談了些什麼嗎?”

黛絲有預感艾米和萊姆斯交談的內容不是她想知道的,果斷而生硬地說:“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情,與我無關,我完全不想知道。”

“呃——”艾米早就猜到了是這個結果,但依然對黛絲生硬的語氣感到很不舒服,她鼓着臉說,“不想知道就不想知道吧,反正你遲早都會知道。那麼媽媽,我們來談一談吧。”

“你要談什麼?”黛絲扭過頭,使艾米看不到她的神色。

艾米盯着黛絲的後腦勺,半天沒見她轉過頭來,也就放棄了。

“媽媽,你是不是喜歡盧平教授?你先別急着反駁我,我和哈利不是傻子,你們之間的那種微妙的感覺,我們早在幾個月前就發現了。”艾米想了想,對着黛絲的後腦勺說。

將要脫口而出的反駁的話被艾米堵回去後,黛絲沉默了很久,纔開口幽幽地說:“喜歡又怎麼樣?不喜歡又怎麼樣?現實都沒辦法改變。”

“怎麼會沒辦法改變?”艾米急切地說,“萊姆斯叔叔喜歡你,愛着你,而你對他也有同樣的感情,爲什麼你們就不能在一起?”

“萊姆斯叔叔?”黛絲轉過頭,表情有些古怪地看着艾米,“他叫你這麼稱呼他的?”

“嗯!”艾米點點頭,老實地說,“其實萊姆斯叔叔說,希望我能叫他爸爸,但是我覺得還是等你們倆確定了關係以後再叫爸爸比較好一些。”

黛絲的表情更加古怪:“你很喜歡他?你很介意在你的人生中沒有爸爸嗎?你就不介意我結婚?我記得你小的時候對那些追求我的人可是很不友好的。”

“媽媽!”艾米不好意思地說,“那個時候我年紀小不懂事,我怕媽媽你結婚了就會有新孩子,就不會再只屬於我和哈利了。媽媽,那個時候我太自私,只想到自己的感受,沒有考慮你的幸福,對不起。”

“傻瓜!”黛絲的表情柔和起來,揉揉艾米的頭,溫柔地說,“這不怪你,本來我也沒打算找個男人結婚的,我就想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這樣我就覺得很幸福了。”

“可是媽媽,你根本就不快樂。”艾米抓住黛絲的手,緊緊地盯着黛絲的眼睛,不容許她迴避,“媽媽,這麼多年來,我和哈利都知道,你不快樂,特別是回到了魔法界以後,你就更加痛苦。媽媽,我和哈利不知道這其中是什麼原因,可是卻很爲你擔心,很想讓你快樂起來。媽媽,我不介意我的人生中沒有爸爸,我也不會覺得沒有父愛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因爲媽媽你已經爲我和哈利付出了你所有的愛,給了我們雙倍甚至更多的愛。正因爲這樣,我和哈利才覺得,你也應該得到更多的愛。而這份愛,是我和哈利都給不了你的。”

黛絲定定地看着艾米,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她的小艾米已經長大了,開始會思考感情的事情了。可是身爲母親,感情卻被自己的女兒看透,這種感覺,真的有些難堪。但是微微垂下眼眸,避開與艾米對視。

“媽媽!”面對黛絲的沉默,艾米有些着急,她抓着黛絲的手搖了搖說,“你問我很喜歡萊姆斯叔叔嗎?我想告訴你——是!我很喜歡他!除了我一看到他就覺得他很親切,想親近他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喜歡你,他愛你!他看你的眼神連我都能看的出來,是那麼地溫柔,他一定很愛你。我相信,如果你和他在一起,他只會對你好,盡力給你幸福,不會傷害你的。媽媽,我不明白,我也看得出來,你也是喜歡他的,可是你爲什麼不肯接受他呢?難道真的像哈利說的一樣,是因爲我的原因?媽媽,我真的已經懂事了。說句絕情的話,媽媽,我不能永遠地呆在你的身邊,陪着你,照顧你,我會長大,我會有自己的生活,而媽媽你呢?等我和哈利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你怎麼辦?媽媽,爲什麼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

“艾米,”黛絲靜靜地聽完艾米這一長段話,輕輕地嘆了口氣,把艾米摟在懷裡說,“艾米,愛情不是人生的全部。有時候,沒有愛情,生活不會更痛苦,而有的時候,愛情卻會讓人絕望。我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和萊姆斯是沒有可能在一起了,真的沒有可能。”

“因爲我不是他的女兒嗎?”艾米紅着眼圈擡起頭問。

“你怎麼可能不是他……”黛絲突然止住,不自然地改口,“我是說,如果我真的和他在一起,依他的性格和爲人,他一定會把你當成親生孩子一樣來疼愛的。所以,艾米,你別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當年的事情,我們都有錯,而這個錯卻是無法彌補的。不是不愛,而是,實在是無法再愛。”

“我不懂。”

黛絲摸摸艾米的臉,再次把她抱在懷裡,不讓艾米看到她此刻的表情,低聲說:“不懂纔好,我情願你永遠都不懂。我多麼希望我也從來不懂,多麼地希望……”

黛絲一定不知道,艾米從她這句話裡面聽到了深深的悲傷和絕望的感情,艾米原本還要說的話,突然覺得說不下去了。現在,她知道,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她的媽媽,緊緊地抱着,給媽媽溫暖,給她無言的安慰。

母女倆靜靜地相擁着,既是溫情,又帶着濃濃的悲傷。

“好了,艾米,你該回去了。”過了好久,黛絲輕輕推開艾米,幫她把整理頭髮,笑着幫她擦擦臉,“怎麼還哭了?傻孩子,媽媽已經習慣了,媽媽有你和哈利兩個,真的已經很幸福了。晚餐快要開始了,你快去大廳吧,別讓哈利擔心。”

艾米默默地點點頭,使勁擁抱了一下黛絲,然後起身離開。走到門口,艾米突然想起一件事,回頭對黛絲說:“對了,媽媽,有件事情忘記和你說了。今天在萊姆……盧平教授那裡我摔了一跤,他扶我的時候沒來得及,只拉住了我的手,倒是把我的手鐲給取了下……”

“你說什麼?”黛絲突然臉色大變,不敢相信自己剛纔聽到了什麼。

“我是說我的手鐲被盧平教授不小心取了下來。媽媽,這個手鐲不是隻有才能取下來嗎?怎麼他也可以?還有,當他取下我的手鐲後,看着我的頭頂表情很奇怪,就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一樣。”艾米看着臉色大變的黛絲,臉上的現出好奇的神色,但是最終還是沒有問出來。

“他看到了,那麼他全都知道了。”聽完艾米的話,黛絲失神了,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道。

看到黛絲這個樣子,艾米着急了,急忙跑過來抱着黛絲焦急地問:“媽媽,你怎麼了?媽媽,我的手鐲被取下來有很嚴重的後果嗎?不要嚇我——”

黛絲的身體有些發抖,她知道自己現在肯定臉色很難看,但是她還是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變得平靜起來,安慰着艾米:“我沒事,你的手鐲被取下來不會有什麼問題。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以後,我一定和你說好嗎?現在你先回去,媽媽想一個人靜一靜。”

“媽媽,我——”

“去吧,我不會有事的,我保證。”黛絲催促着艾米離開,艾米沒辦法,只好擔心得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

門剛被關上,黛絲的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她一個人守了十幾年的秘密終於被人發現了嗎?而且發現的那個人還是另一個當事人。她該怎麼辦?她要怎麼和萊姆斯解釋艾米的事情?又要怎麼和艾米解釋,其實萊姆斯就是她親生父親的事情。

十幾年來,她從來沒有後悔過當年的選擇。可是現在她又不確定了,她不確定,當年她這麼做是對還是錯?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秘密會有揭穿的一天,所以,當這個秘密被揭穿後,她完全不知所措了。

“黛絲,該去大廳用餐了。”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黛絲沒發現門被打開又被關上的情況,茫然的她聽到了龐弗雷夫人在門外高聲叫她的聲音。黛絲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好像被堵住了一般,發不出聲音來。她怕龐弗雷夫人沒聽到她回答會進來,急忙努力深呼吸幾下,勉強發出了聲音:“謝謝你,龐弗雷夫人,我有點不舒服,一會叫家養小精靈把晚餐送到房間就可以了。”

門外沉默了一會,龐弗雷夫人有些擔心的聲音傳進來:“好吧,那你自己要照顧好自己。”

黛絲鬆了口氣,卻沒有深思爲什麼向來最關心病人的龐弗雷夫人怎麼沒有聽到她說身體不舒服沒有堅持進來給她檢查,而是選擇留下她一個人在這個沒有人的醫療翼。她現在沒有多餘的精力來向其他的事情,腳步虛浮地從醫療翼回到自己的房間,把自己給反鎖起來。

鎖上門,黛絲背靠着門無力地滑下來坐在地上,現在的她真的很迷茫,大腦一片空白,眼淚卻一直止不住。突然,她站起來,快步走到她的衣櫃前面拉開門,小心翼翼地從最底層取出一個小箱子。

她無比珍視地捧着這個箱子來到牀邊,靠着牀柱坐在地上。好像她手裡捧着的是什麼稀世珍寶一樣,黛絲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地上,輕輕地打開。箱子打開後,裡面卻只有一個小匣子,從上面繁複的魔紋看得出來,小匣子的主人到底有多珍視這裡面的東西,居然用魔法陣和各種保護性的魔法把這裡面的東西保護得嚴嚴實實的。

即使這些魔法是黛絲自己設置的,她打開的時候也花了不少時間。原以爲小匣子裡面被這麼重重保護好的東西一定是什麼特別貴重的東西,沒想到打開後只有一本極普通極普通的相冊。

黛絲顫抖着雙手輕輕地把這本相冊捧出來,卻沒有急着打開。手顫抖着把相冊捧起來,慢慢低下頭,側着臉貼在相冊的封面上,輕輕地閉着眼,任由眼淚打溼相冊。

似乎終於有了打開相冊的勇氣,黛絲睜開眼,看到相冊封面上的淚痕,又是懊惱又是自責地用袖子輕輕地擦起來。直到擦乾所有淚痕,她才慢慢地打開手裡這本他無比珍視的相冊。

相冊裡面的照片有會動的巫師照片,也有不會動的普通照片,普通照片基本上都是兩個中年男女帶着一個兩個或者三個女孩兒,幸福地對着鏡頭笑。毫無疑問,這是黛絲的爸爸媽媽和她們姐妹三人。這一次,黛絲的視線在她們一家的照片上只停留了一小會。

她慢慢地翻到後面,看到了一張她學生時代的照片。她照過的巫師照片不多,因爲她不喜歡。照片是被偷拍的,裡面是十五歲的她,正低着頭看書,突然萊姆斯的臉出現了,在她的臉上快速地吻了一下,又馬上消失了。這是萊姆斯第一次吻她,她看到照片裡面的黛絲驚訝地微張着嘴,擡起頭往旁邊看了一眼,臉色通紅。

這,大概也算是她和萊姆斯的第一張合影吧?黛絲愣愣地看着不停出現偷吻她的年輕的萊姆斯,再想想現在的萊姆斯,心酸不已,強忍着又要衝出眼眶的眼淚。

黛絲慢慢地翻着相冊,即使再慢,薄薄的相冊也很快就翻完了。就要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黛絲突然頓住了手,好像這一頁紙很沉重,讓她無力翻開一樣。

但是最終,黛絲還是翻開了。最後一頁的照片裡面全部都是萊姆斯,準確地來說,是睡着了的萊姆斯。

黛絲用飛來咒召喚了一瓶酒和一隻杯子過來,離開魔法界後,酒就變成了她最常喝的飲料了。只是,她只有在想某個人的時候纔會用酒來麻痹自己。

看着睡夢中帶着滿足而幸福微笑的萊姆斯,黛絲喝下一大口酒,壓下從心裡涌上來的苦澀。這個幸福的笑容,是被她親手奪走了。

1979年11月的那天,正好下着大雨,她得知莉莉懷孕了,她突然產生了一個瘋狂的想法,既然她不能和自己最深愛的人在一起,那麼,她也要有一個有着他血脈的孩子陪着她。她不甘心也不願意此生再也和萊姆斯沒有任何關係。這一個想法,似乎給當時痛苦而無法得到解決的她點亮了一盞明燈,也給因爲思念而無法得到解脫的她找到了一個去見萊姆斯的藉口。

她沒有猶豫,也不敢猶豫,她怕猶豫過後就再也沒有勇氣去做這件事情。所以她不顧佩妮的擔心,讓自己順應着自己瘋狂的思維,冒着大雨去找萊姆斯。

當她來到萊姆斯的居所時,萊姆斯並不在家,她就像傻子一樣,傻傻地站在萊姆斯門外,任由冰冷的大雨澆到她的身上。她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麼,似乎只有用這種方式,逼着自己下決心一定要見到萊姆斯。

等萊姆斯回來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了,雖然雨已經停了好一會了,但是萊姆斯看到的依然是一個全身溼透、冰冷,似乎快要失去意識的黛絲。

又是心痛又是生氣,又是驚喜又是難過的萊姆斯把黛絲抱進了家,並且照顧她。於是,黛絲想要的也在她的主動和刻意的舉動下得到了。

事後,她假裝睡着,聽着萊姆斯偷偷地對她表白,有那麼一刻,她真的就想放棄她堅持的一切,就這樣永遠地和萊姆斯在一起。可是最終,她還是做不到。

等到耳邊傳來萊姆斯均勻而細小的鼾聲時,黛絲才睜開眼,小心翼翼地從萊姆斯懷裡起來,認真而貪婪地看着萊姆斯的臉,眼淚簌簌往下落,止也止不住。

“黛絲,I love you……”睡夢中的萊姆斯帶着滿足而幸福的笑容,說着充滿愛意的囈語。

黛絲握着魔杖的手顫抖了一下,輕輕放下來,然後又舉起,再放下來。就這樣舉起放下重複了十幾次,也沒有把魔咒念出來。

她頹然地放下魔杖,痛苦地捂着臉——她下不了手,真的下不了手,她不想這個幸福而溫暖的笑容就此消失再也看不到了,她想留住這個笑容。

往事下酒,往往會讓人忘記自己的酒量。黛絲看着萊姆斯幸福而溫暖的笑容,回憶着那一段幸福而又絕望的往事,不知不覺,一瓶烈酒已經見底了。

看着照片裡面的萊姆斯,黛絲苦笑不已。最後的最後,她還是下了手,在天快要亮的時候,她終於下了決心。用萊姆斯的照相機留下這些照片以後,一個昏迷咒,一個遺忘咒,再加上一段被篡改的記憶,這天晚上的故事,就變成了她一個人的珍藏了。

只是沒想到,這段故事還會被翻出來。果然拿了別人的,總是要還回去的嗎?

“咚咚咚”,門被敲響。

黛絲晃了晃有些混沌的大腦,扶着牀柱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門邊拉開了門。門開後,她因爲酒精的作用站立不穩,腳下打了個顫,直接摔到在來人的懷裡。

她搖搖頭,努力地睜開眼睛,看清楚來人後,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萊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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