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人對視着,卻都沒有說話。
武江自覺失職,低着頭走進來,他以爲厲先生之前說要先回一趟財團,是要處理白天沒處理完的文件,怎麼都沒料到厲先生是要在辦公室處決五爺。
這回他犯大忌了,厲先生有多緊張顧小姐,沒人比他更清楚。
“小少爺。”
看着這僵硬的氣氛,武江捧着郵輪模型走到len身邊,彎腰把模型遞給他,“你要的郵輪模型。”
len在顧萌萌身邊擡起頭,一張漂亮的小臉沒有一點表情,一雙眼睛直直盯着武江手裡的模型。
顧萌萌低頭看向len,剛想說話就見len突然朝前一步,反應激烈地將武江手裡的郵輪模型甩到地上。
“砰——”
模型沒有拼牢靠,這麼重重地一摔,郵輪頓時摔成了兩截……
摔掉模型,len朝外就跑。
“兒子!”顧萌萌驚呆,和武江同時追了出去。
她沒想到len的反應會大成這樣。
她以爲……他聽不太懂。
厲楚恆伸手要抓住len,len跑得飛快,直到跑了出去,見到外面辦公室被懸吊着流血不止的五爺後嚇得尖叫,“啊——”
稚嫩的尖叫讓顧萌萌的心像被刀狠狠地割着,她剛纔沒讓len看到這麼血淋淋的畫面。
厲楚恆的手僵在那裡,有些絕望地閉上眼。
len尖叫着一路跑出辦公室,武江追了出去,顧萌萌驚慌地跟着想往外跑,厲楚恆忽然單手從後抱住她。
“別走!”
厲楚恆一腳踢向門,把臥室和辦公室之間的門給關上。
“別走!”
厲楚恆又說了一遍,聲音變得有些粗嘎,單手緊緊摟住她的肩,下頜枕在她的肩上,不讓她離開。
他的掌心炙熱得有些發燙,指尖貼着她的肩帶着一絲顫意,泄漏了他現在慌張的情緒……
顧萌萌的心跟着戰慄,張了張嘴,喉嚨像是啞住了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
厲楚恆緊緊地抱住她,五指扣住她的肩胛,不讓她走。
好久,顧萌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們先去找兒子!”
什麼事都得等把兒子的情緒安撫了再說……len今天受的刺激太大了……
“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不會在今天把你們都帶在身邊。”厲楚恆語速飛快地解釋道,單手死死地抱緊她,胸膛貼着她的背,眼裡有着慌亂,薄脣泛白。
他不會拿她的性命開玩笑,沒有百分之百的安全,他不會讓她和len跟在身邊,他是想跟她和兒子聚在一起的。
顧萌萌不知道說什麼。
她把過程都聽了下來,她懂,不安全他不會帶上她和兒子,可她懂,兒子能懂嗎?
“顧萌萌……”
“你現在該先去哄兒子。”顧萌萌打斷他的話,伸手想握開他的手。
厲楚恆牢牢地抱緊她,語氣固執,“我不要!”
他不管兒子,他先管她。
……
他把她留在這裡有什麼用呢?
受刺激最大的是他們的兒子,不是她……
“顧萌萌,你聽我說!”厲楚恆有些焦急地說着,“我們一筆勾銷,你留在厲家的事我以後再也不提,你也把今天的事忘了!”
厲楚恆說得有些急切,明明想得到她的諒解,卻帶着他一貫的霸道。
這種事……是一筆賬還一筆賬就能一筆勾銷的嗎?這樣就可以當作全都沒發生過嗎?
“厲楚恆。”顧萌萌艱難地出聲,五指搭上厲楚恆橫在她肩前的手臂。
“我在。”
厲楚恆嗓音低沉喑啞,下頜抵在她的肩上,用力地呼吸着屬於她的馨香。
“別再過這樣的生活了……你收手吧……”顧萌萌近乎哀求。
事隔四年。
她重新接近他,一點一點從別人那裡探知着他的情況,一點一點更加接近真實的他……
看到五爺被那樣恥辱地懸吊着毒打,而他臉上的表情全然似喝茶談天般愜意……
她清楚地感受着他的變質。
在這個財團呆下去,他會陷得拔不出來,就算他們這輩子都不能在一起,她也不要他變成一個嗜血殘忍的魔鬼……
“快了,顧萌萌,五爺一死,財團上下勢必都會懼怕我,我很快就能奪得大權,到時候,我要什麼有什麼,誰都不能威脅我,誰都不能威脅我們……”
厲楚恆情急地跟她解釋着,甚至有着慌亂,單手牢牢地摟住她。
他只要把財團有地位的人都控制到自己的手下,他很快就能奪權上位,成爲財團呼風喚雨的人……就算是老頭子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
顧萌萌聽着他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心如刀割,痛得她不知所措。
他還是不肯聽她的話就此收手。
……
五爺或許算不上無辜,可她真的……有些無法接受厲楚恆變成現在這樣。
厲楚恆是個只在乎結果的男人,可這個過程中還要死多少人,其中會有多少無辜的人?他又會變成什麼樣?越來越殘忍,也越來越……沒有人性。
……
“厲楚恆,我們先去找兒子,我很擔心他。”顧萌萌說道,聲音帶着顫意,鼻尖酸到極點。
她現在腦袋亂得很。
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厲楚恆談論這個話題……
他不會聽她的,他只認爲自己是對的。
“不要。”厲楚恆固執地道,轉過她的肩,逼迫她面對自己,修長的手撫上她的臉,一雙黑眸深邃,彷彿想吸附住她的靈魂,“顧萌萌,你聽清楚我說的沒有?!”
“不要。”厲楚恆固執地道,轉過她的肩,逼迫她面對自己,修長的手撫上她的臉,一雙黑眸深邃,彷彿想吸附住她的靈魂,“顧萌萌,你聽清楚我說的沒有?!”
“……”
“我佈署好了纔會有今天的事,我沒有拿兒子的命當遊戲,而且很快我就可以得到一切。”厲楚恆掩飾不了自己的急切。
“有多快?”顧萌萌很直接地問道,“會不會有無辜的人爲此喪命?”
厲楚恆沒有回答,眸光滯了下,答案不言而喻。
他的手撫在她的臉上,指尖很燙,燙得她的眼淚都掉了下來。‘
“顧萌萌,我們不能偷偷摸摸一輩子。”厲楚恆說道。
他不想他們一輩子都在這樣偷偷摸摸見不得光中,一家三口聚一下還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只有他掌了權,他們才能光明正大起來。
他堅持這麼多年,就只有這一個目的。
……
“厲楚恆,有些東西不是這麼換來的,我不想踏着別人的生命,也不想你在這個沼澤裡越陷越深。”
顧萌萌注視着他的黑眸說道,聲音慘淡,眼淚淌過他的指尖,讓他的胸口堵住。
如果在一起的代價是讓厲楚恆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魔鬼,她真的不想換……
“我保證這個時間不長。”厲楚恆立刻保證道。
“爲什麼你不肯聽我的?”顧萌萌反問。
“顧萌萌,我要我們在一起,一家三口在一起。”厲楚恆低啞的聲音從齒縫間逼出來。
“代價太大了。”顧萌萌的眼淚滾落下來,“就像今天,你爲了抓一個五爺利用兒子,你看不出來嗎,他今天對你很崇拜……”
她知道他一定是做了萬全的措施,就像那羣保鏢會在第一時間組成人牆護住她和len……
可“利用”兩個字還是存在的。
len還爲此受了那麼大的刺激……
說到兒子,厲楚恆的臉色又滯住,語氣有些僵硬,“他長大後會明白。”
“爲什麼你總在等待別人去明白你,你爲什麼不肯改變?你不肯收手,不肯退出財團,也不肯去和兒子好好解釋下,哄哄他嗎?”顧萌萌問道,聲音很輕,卻帶着難以自禁的顫抖,“那是我們的兒子,我們唯一的兒子。”
是他們都經過拼命才保護下來的兒子……
他還小,他才四歲,他甚至不懂很多事情,不懂是非黑白,他還需要父母去教育他正確的人生觀……
他不能歷經一場場可怕的畫面,一個厲老已經很可怕了。
厲楚恆語塞,轉頭看向地上一摔兩截的郵輪模型,臉上沒有表情。
半晌,顧萌萌聽到他嗓音沉沉地道,“我今天很開心。”
開心能和她、兒子相處在一起,開心能和兒子一起去看舞臺上的她,開心一家三口站在高橋上觀賞夜景。
……
顧萌萌看着他還帶點血跡的臉,心痛得難以抑制。
這樣的厲楚恆讓她說不出的心疼,他一步一步陷下去,她卻無能爲力,她想他能好好的,她不在乎結果了……
這個過程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她不知道再這樣下去,他們最後即便真的光明正大團圓了,還會像今天一樣開心嗎?
厲楚恆站在她面前,目光盯着郵輪模型。
“厲楚恆,去哄哄兒子。”顧萌萌拉下他撫在她臉上的手,擦掉眼淚,握着他的手往外走去。
厲楚恆像個孩子似地沒有抗拒地跟着她往外走。
“開門。”顧萌萌看向密碼鎖。
“你的生日。”厲楚恆嗓音喑啞。
“……”顧萌萌看向他,帶着一絲詫異。
他的眸光很深,深得如無底的深淵,她想義無反顧地跳下去,再也不用爬上來……
厲楚恆深深地看着她,顧萌萌愣了兩秒,才伸手去按下密碼,門被打了開來。
辦公室裡,五爺已經沒有任何慘叫聲了,垂着腦袋一張臉透着死人的白,嘴和下巴上全是血,地上的血淌了很多……
保鏢已經不再打了。
五爺……已經死了。
顧萌萌呆呆地看着被吊在半空的五爺,一股寒意在四肢百骸擴散開來,讓她的臉色瞬間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