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慢慢減速,平穩地停在興雲莊前的大街上。掃雪撩開車簾,扶梅聽雪下了馬車,阿飛也從馬車上跳下來。林麻子見過梅聽雪,知道她是李尋歡的朋友,便迎上來笑道:“梅姑娘,你來找李相公嗎?”梅聽雪笑道:“是啊,林大叔。”林麻子看了一眼她身邊的阿飛,訕訕地問道:“這位兄弟是?”梅聽雪笑道:“他叫阿飛,也是李探花的朋友,前來探望。”林麻子請他們進去,一邊走一邊道:“我聽說李相公生病了,一個人在屋裡呆着。你們來了,他一高興,說不定就好了。”阿飛道:“怎麼會生病呢?”林麻子道:“我也不清楚,我只管外面的事,是聽別人說的。”梅聽雪笑道:“正好我是大夫,去給他整治整治。”
清風拂過竹林,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宛如松濤拍岸。李尋歡躺在牀上靜靜地等待天黑。雖然一個人在屋裡呆着悶得很,但是總比聽那些討厭的人溜鬚拍馬來得自在。這時,屋外有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還有女孩兒的輕聲笑語,他微微一笑,已經知道來人是誰。不過,似乎並不是她一個人,而且她身邊的那個人殺氣很重,李尋歡覺得似曾相識。不過,他沒有想過梅聽雪會和阿飛在一起。所以,當他拖着鞋子開門時,的確是又驚又喜。
李尋歡激動地抓着阿飛的胳膊,道:“好兄弟,你可算來了。”阿飛道:“是,我來了。”梅聽雪扁嘴道:“李尋歡,你有了兄弟,就忘了我這個朋友,真是沒良心。”李尋歡笑道:“梅姑娘見笑了,不過,你怎麼會和阿飛在一起?”梅聽雪道:“我還給你帶了好東西,你猜是什麼?”李尋歡微微一笑:“我聞到了陳年竹葉青的味道。”梅聽雪的手自背後伸出來,手中儼然是一個小酒罈,放在桌子上,笑道:“這可是我從酒窖裡偷的,爹要是發現,肯定氣瘋了。”李尋歡感激地笑道:“梅姑娘,李某無酒不歡,無友亦不歡。如今二者俱全,實在是生平一大樂事。”
三個人圍着桌子坐下,李尋歡揭開蓋子,濃濃的酒香四溢開來,滿室飄香。李尋歡和阿飛對飲三杯,纔開始說話。梅聽雪在一旁看他們兩個,時不時插上幾句。李尋歡道:“阿飛,你住在哪裡?”阿飛道:“西門外的沈家祠堂,梅姑娘就是去那裡找到我。”若是旁人聽到這話,自然要同情一番,可是李尋歡只是微微笑道:“好,如果你暫時不準備搬家的話,我一定會去拜訪你。”阿飛道:“好,可是我不一定有好酒招待你。”說罷,兩人又飲了一杯。梅聽雪道:“草堂的地窖裡有好多陳年佳釀,要不你們都去吧!”李尋歡笑道:“這本是個很誘人的主意,不過,今天李某俗事纏身,改日必定登門。”梅聽雪心下明瞭,自然是什麼“梅花盜”。
阿飛不明,問道:“我可否幫忙?”李尋歡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你陪我痛痛快快地喝一場,我已經感激不盡。其餘的事,我自有打算。”阿飛道:“是不是梅花盜的事?”李尋歡微微詫異,道:“你如何知道?”阿飛道:“聽說有不少人死在了梅花盜的手裡,我也正想捉他呢!”李尋歡笑道:“如果運氣好的話,今晚梅花盜可能會在這裡出現。”阿飛道:“我很想會會他。”梅聽雪笑道:“有你們兩個在,梅花盜就算有通天本領,也一定逃不掉了。”李尋歡道:“但願如此。”
天終於黑了,酒罈也早已見底。這時,一個人影悄悄向聽竹軒靠近,在窗戶下徘徊。阿飛的手已經放在腰間的劍柄上,李尋歡卻氣血上涌,來人必定不是龍嘯雲,那麼,會不會是林詩音?他的手心幾乎冒出了汗,內心狂跳着。只聽來人道:“李兄在嗎?”是游龍生的聲音。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隱隱有些失望。阿飛看見李尋歡的神情,也放鬆了不少。
梅聽雪早已經搶上去開門,笑嘻嘻地看着游龍生,道:“遊少莊主,真是稀客啊!”游龍生臉色一變,屋裡居然有三個人,他原本要來和李尋歡決鬥,這下可有些不好辦了。游龍生道:“你怎麼也在這裡?”梅聽雪挑眉道:“這裡又不是你的地盤,我樂意。”說罷,又在原來的位置上坐下。李尋歡起身道:“遊少莊主夜訪寒舍,有事嗎?”游龍生道:“看來我來得並不是時候。”李尋歡道:“如果沒有急事,便改日再來。”游龍生哼了一聲,竟然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尋歡搖搖頭,笑道:“我年輕的時候可沒有他這麼衝動。”梅聽雪笑道:“你知道他要來幹什麼嗎?”李尋歡道:“他自然不是來陪我喝酒的。”梅聽雪笑道:“他臉色那麼難看,一定是來找你打架的。不過,看見我和阿飛在這裡,就改變了主意。不過,他爲什麼要和你過不去?”李尋歡的臉居然有些紅,道:“年輕人有時候會搞不清狀況,把不相干的人當成仇敵。”梅聽雪道:“男人打架肯定是爲了女人,你肯定是招惹了他的心上人。”李尋歡笑道:“我並非要招惹,不過是爲了抓梅花盜,你何苦取笑李某呢!”梅聽雪道:“小女子豈敢取笑小李探花?我只是誇你有魅力呢。”李尋歡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我說不過你這個丫頭。”阿飛在一旁靜靜地聽着,並沒有插嘴。
過了大約一刻鐘,兩個青衣小丫鬟前來敲門,兩人都提着一盞青紗燈籠,恭恭敬敬地對李尋歡道:“夫人要我們請李相公過去。”李尋歡失聲道:“夫人?哪位夫人?”左面稍大的丫鬟忍不住笑道:“還有哪個夫人,我們莊主可只有一位夫人。”李尋歡的心撲通跳着,彷彿迫不及待地飛向那小樓。李尋歡壓抑着內心的激動,對梅聽雪和阿飛道:“我去去就來。”兩個丫鬟在前面掌燈,他茫然地跟在後面。
阿飛想跟上去,梅聽雪拉住了他。阿飛道:“你不是要我跟着他,一步也別離開嗎?”梅聽雪嘆道:“他要去見的人不會害他,咱們就別去打擾了。”阿飛道:“難道我們就呆在這裡?”梅聽雪想了想,道:“不,我們去冷香小築。”突然,一個黑影從窗外飛一般掠過,阿飛追了出去。梅聽雪奔出門,還沒有叫出聲,阿飛已經不見了蹤影。梅聽雪暗叫不好,忙向林詩音所在的小樓奔去,一定要在李尋歡離開之前攔住他。
她剛要出門,游龍生卻突然出現,擋住了她的去路。梅聽雪皺眉道:“你又來幹什麼?”游龍生道:“你又想去哪裡?”梅聽雪不耐煩道:“遊少莊主,我去哪裡你還管不着,我還有事,恕不奉陪。”說罷繞過他便要走。游龍生伸出手臂微微一擋,笑道:“梅姑娘這麼着急,是要去救火嗎?”梅聽雪怒道:“游龍生,好狗不擋路,你這是什麼意思?”游龍生道:“沒什麼意思,我攔住你也是爲你好,有些事你最好別摻和進來。”梅聽雪冷冷道:“如此說來,我還要感謝你咯?”游龍生道:“感謝就不必了。”梅聽雪道:“可惜我不領你的情。我要走了,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