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的樓梯被踩得“咯吱”作響, 店小二的額頭上直冒冷汗。梅聽雪厲聲喝道:“你賠我的馬!”店小二哆哆嗦嗦道:“姑娘,馬是和你一起來的大爺騎走的,真的不關我的事啊!”梅聽雪氣道:“不關你的事!我的馬在你的店裡不見了, 我不找你找誰啊!”店小二道:“我以爲姑娘和那位大爺是不分彼此的, 那位大爺還讓我轉告姑娘幾句話呢!”梅聽雪用腳趾頭都能想到李尋歡會說什麼話, 便道:“人都走了, 還留什麼話!我不聽!”店小二道:“姑娘不用擔心, 那位大爺讓小的給姑娘僱了一輛馬車,坐車比騎馬舒服多了。”梅聽雪道:“馬車在哪裡?”店小二道:“小的已經讓車伕在客棧外候着了,您立刻就可以動身。”梅聽雪“哼”了一聲, 跨步出了客棧。
一個壯年漢子拉馬上前,道:“是姑娘要坐車嗎?”梅聽雪道:“我不坐車, 我買你的馬。”車伕道:“這馬可是我吃飯的傢伙, 不能賣。”梅聽雪道:“你放心, 我出一百兩,你怎麼算也不吃虧。”車伕立刻笑道:“好說好說, 姑娘既然有急事,我就忍痛割愛吧!”說罷解了繩索,又給馬配好鞍,喜滋滋地接了銀票。梅聽雪認鐙上馬,揚鞭飛馳, 絕塵而去。
出了小鎮, 前方又是綿延起伏的山巒, 薄霧未散, 空氣中帶着些許涼意。梅聽雪在山路間疾馳, 滿臉通紅,氣惱不已。不遠處似乎傳來鐘磬之音, 她纔想起此地原來離少林寺不遠。身下的馬兒突然長嘯一聲,向前一跪,梅聽雪嬌呼一聲,已經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馬兒倒地不起,□□不止,梅聽雪看了看,突然發現馬兒的脖子上有一個小洞,正流血不止。她還未起身,只聽有人喊道:“妖女,李尋歡在哪裡?”梅聽雪起身一看,只見面前不知何時多了幾個穿着僧袍的和尚。
梅聽雪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氣呼呼道:“你們說話注意點,你們纔是妖僧!”爲首的和尚道:“檀越不必裝蒜,李尋歡到底在哪裡?”梅聽雪心道:“心眉不是回去了嗎?他們還找李尋歡做什麼?”一個年輕的和尚見梅聽雪不說話,便道:“我看李尋歡肯定是畏罪潛逃了,不如我們抓了這個妖女,引蛇出洞!”爲首的和尚皺眉道:“我們少林寺乃是名門正派,怎麼可以做出如此卑鄙下流的事!”年輕和尚道:“師父,他們害死了心眉師伯,咱們沒有殺她已經太仁慈了!”另一個和尚附和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對付他們這樣的人,還講什麼道義!”
梅聽雪驚道:“心眉死了?”爲首的和尚道:“你和李尋歡殺了我師兄,還裝什麼無辜!法明,將她拿下!”梅聽雪知道自己再怎麼解釋也沒用,只恨自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當時怎麼沒有先將那個老和尚送回去!這個該死的李尋歡,早不走晚不走,她這點微末功夫,怎麼會是少林寺和尚的對手啊!少林羅漢拳,看似簡單,卻講究內勁,梅聽雪雖然也學了些功夫,內力修爲卻很淺,以往與人交手,靠得大部分是是巧勁,不過和她交手的年輕法明修爲也不深,因此她還勉強佔了些上風。
梅聽雪趁着法明一個不留神,一掌向他胸口拍去。誰料還未沾衣,另一股強大的內勁已經如潮水般涌來,梅聽雪不得不收回內力,身體向後倒退了幾步。她盯着爲首的和尚道:“看你一大把年紀,也算是少林寺裡有些臉面的,居然如此卑鄙!”爲首的和尚面不改色道:“老衲只是不想和檀越糾纏下去。檀越若是聰明人,便乖乖和老衲回少林寺。只要證明師兄的死和檀越無關,老衲自然會送檀越下山。”梅聽雪聽他聲如洪鐘,方纔那內力可不是假的,自己若是強行動手,也不過是雞蛋碰石頭而已,便道:“我跟你們走就是了。”
法明冷哼道:“算你還識相。”梅聽雪不理他,對爲首的和尚道:“你們少林寺不是謝絕女客的嗎?要是李尋歡不上鉤,我豈不是要在少林寺常住?這恐怕有損少林寺的名聲吧?”那和尚笑道:“凡是總有例外,檀越不必使什麼激將法,總之,檀越就安心呆在少林寺,千萬不要耍什麼手段,不然老衲可不能保證檀越的安全。”梅聽雪冷笑道:“好個冠冕堂皇的和尚,本姑娘認栽!”那和尚道:“少林寺離此地只有幾裡之遙,檀越請吧!”梅聽雪道:“你這和尚,既是要請我上少林,爲何打傷我的馬?我累死了,走不動!”
和尚微微一笑,道:“法明,你來背檀越上山。”法明爲難道:“師父,我怎麼能背女人呢?何況她還是殺師伯的兇手?”老和尚笑道:“你來少林寺的日子也不短,這佛經卻是白唸了!出家人六根清淨,哪裡辨男女之分!”梅聽雪道:“行了,你們這些和尚老說什麼六根清淨,這天底下哪有六根清淨的人!你們若真是六根清淨,又何必抓我?還有,誰稀罕他背呀,本姑娘就是爬上少林也用不着你們假慈悲!”老和尚面有怒色,但他總算是得道高僧,也不好和一個小姑娘拌嘴,只道:“檀越伶牙俐齒,老衲不與你爭辯。還請檀越速速上路,想必李尋歡不久就會上少林。”梅聽雪道:“他來不來和我有什麼關係?”說罷自顧自地向少林寺走去,心中卻是憂喜參半。
心眉之事一定和龍嘯雲脫不了干係,他不殺掉李尋歡,永遠也不會罷手。少林寺中,百曉生和心鑑,一個貪戀美色,一個覬覦經書,都不是省油的燈。她想到此處,突然回頭問道:“請教大師法號?”老和尚合十笑道:“老衲心樹。”梅聽雪笑道:“原來是你。你和李尋歡也算得上同僚一場,難道你也認爲李尋歡會殺了心眉大師?”心樹笑道:“是非公道,皆在人心。李尋歡若是被人冤枉的,上少林寺一趟又何妨?”梅聽雪道:“那你們爲何懷疑是李尋歡殺了心眉大師?”
心樹還未說話,法明已經搶着說道:“心眉師伯是死在小李飛刀之下,他最後也是和李尋歡在一起。不是李尋歡是誰?”梅聽雪道:“明明就是有人借刀殺人,要陷害李尋歡。”心樹笑道:“借刀殺人雖然是個好法子,可是小李飛刀卻不是人人都敢借的。”梅聽雪道:“若是借刀的人知道李尋歡絕不會殺他,他還有什麼不敢的!”心樹一愣,道:“檀越此話,是何意?”梅聽雪嘆道:“我和你說這些有什麼用,若是他明白這一點,也不會屢次遭人陷害。”心樹看了她一眼,道:“一切是非恩怨,李尋歡出現後自然明瞭。”
梅聽雪沒有理他,她知道,李尋歡若是知道自己被困少林,一定會來。可是,她一點都不想看到他,不想成爲他的累贅,因爲他的心裡並沒有自己的位置。他不辭而別,已經傷了她的心。雖然她一直知道,想要得到李尋歡的心,是一件太難、太難的事。可是,李尋歡越是避開她,她就越想靠近。她喜歡他,從夢境到現實。她不要卑微地去愛一個人,也從不害怕他抗拒的眼光。因爲愛他,所以容忍他每一句傷人的話,偶爾也會反擊,她相信,總有一天,他會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