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車子停下來了，似乎就沒有了馬上要走的意思。
我暗道，莫不是他們已經很確定這一帶是交易的地方了？
怎麼這場景看着讓人覺得有點奇怪呢！
一瞬間，我不覺走神了，心道他們剛纔的對話裡不是透露出訊息先前在山中尋找了很久麼？
聽上去數次吹響那個發出訊號的東西，就是爲了跟前來接應的人碰頭的。
我帶着疑問，視線情不自禁地移開那兩個還在說話的人，轉而集中到了停在一旁的那輛馬車上。
我感興趣的是馬車裡的樣子。
從我的角度望過去，雖然沒法知道馬車內部到底是什麼樣子，但是我能覺察到一些細節。
比如，山中因爲前幾日下過雨的關係，其實地面到現在都沒有乾透。
尤其是這一帶的山道，光線被山頭阻擋了一部分。
因此，查看馬車的時候，哪怕是隔得遠都能看清楚車輪很吃重。
意味着什麼呢？
意味着馬車裡的人或者運的東西份量不輕。
按照馬車內部可以容納的體積估算，雖然車子還挺大的，若裡頭都是人，那真是擠得滿滿當當的。
我分析一下，據剛纔那個人話語中透露出來的訊息，還有一點引起我的注意。
好像他們在討論劃定的範圍沒那麼具體，所以才弄得他們在山中兜了不少路。
這種事，在陌生人之間交易往往會碰到，要怪，也得怪他們的範圍劃定的地點不適宜。
換個角度想，在這麼偏僻的地方交易，肯定是爲了避人耳目的。
交易的內容......
眼下，到達這個地方，一半是爲了休息，另一半也是爲了等一等那邊接應的人吧？
我暗自猜測，他們在找尋的同時。若真是有那麼一撥人等着跟他們碰面的，似乎......這個可能性還挺大的。
那幫人是不是會在這一帶附近的小路上同樣尋找着呢？
兩邊就等着能順利碰上。
是什麼交易？
我回顧方纔他們說過的話中，透露的訊息不少，其中有一條......那個脾氣暴躁的駕車人提到明早前要回去。他還說再不回去就來不及了。
我皺眉思索着，他要回去的地點是......
想到這裡就變得卡殼了，因爲無從判斷，條件不足，一時間找不出頭緒來。
暫且撇在一邊。最重要的問題仍然是要弄清楚那輛車子裡有什麼？
我眼神一動，望向少年，視線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見他低頭沉思了幾秒鐘後再度盯向那邊。
他的神情比我還專注，大約心中有跟我一樣的困惑。
我放棄了打攪他跟他詢問的念頭，我覺得暫時不能影響他，不如還是繼續觀望好了。
看看那邊的人接下來到底會怎麼做！
......山道上，那兩個人討論了好一會兒，眼看着天色更加不妙，我真的擔心大雨快要下來了！
一旦下雨。我跟少年會不會暴露？
正在我猶豫且擔憂的時候，期待已久的人終於來了！
我聽見山道另一邊隱約傳來了馬蹄聲。
我一驚，視線跟傲嬌少年對上，我們都聽到了那邊傳來的聲響，應該沒聽錯，看少年的反應就曉得了！
不光是山道上那二位，我跟少年也好奇想要知道來者是何人啊！
傲嬌少年立馬對着我做了個手勢，我卻沒法迴應，只好點頭代替回答。
因爲我的手裡還拿着他給我的樹枝呢！
想到這裡，我有些鬱悶。瞪了他一眼。
在山雨欲來的氣氛下，少年跟我視線對上，盯着腦袋上蓋着樹葉子的我，他的嘴角再次揚起！
這個傢伙。總不忘記取笑，太可氣了！
......馬蹄聲越來越近，接着我聽見熟悉的聲音響起來，就跟之前聽到的一樣。
我蹲在樹上皺了皺眉。
照這麼說，他們接應的方法都是吹響同樣的訊號，那個奇怪的拿在手上的小玩意兒發出的聲音——是兩邊約定的信號吧！
果然。這裡守着的那個人也舉起手中的東西吹了一聲作爲迴應。
遠處傳來的馬蹄聲剎那間變急迫了，明顯是聽到了這裡的迴應！
就要碰面了，少年說的看戲開始了！
我順着聲音響起的方向，全神貫注等待着出現的人。
......大約幾分鐘後，我瞧見山坡另一側繞行過來的飛奔的馬兒，馬上騎着的人卻是讓我一愣。
無論誰都能看得出來，那兩匹馬上騎的人是做異族的裝扮。
異族的衣裳款式跟這裡的人不同，色彩更加鮮豔。
從他們的衣着，長相還有氣質都跟西蘭這邊有挺大的差異，加之身上總會有些裝飾多種因素加起來，很好辨認是不是異族的人。
之前我只想那車上的是來深山做交易的，沒想到他們怎麼又扯上了異族的人呢？
我心情有些沉重，一秒想起跟傲嬌少年去肅州的路上遭遇的事情。
這不是第一回碰見異族了，他呢？當然更不是。
我們在肅州城內行走，我說過不止一回見到街頭的異族人，他們出入酒樓食肆，肅州那些老字號中時常能瞧見。
可是現在，出現在了深山中，這裡有多偏僻，前文說得足夠詳細了！
思量一番後，我轉頭去看傲嬌少年，不出意外瞧見他露出跟我同樣驚異的表情，就曉得我跟他再度想到一塊兒去了！
然而少年驚訝歸驚訝，這回他什麼動作都沒有，似乎耐着性子在等待着兩邊的人接頭之後的舉動跟對話。
他打算看清楚了再決定怎麼做吧！我知道。
我轉過頭不看他，跟他一樣耐心等着，等那兩匹馬上騎着的人靠近。
......“怎麼到得這麼晚？”
遠遠傳來的聲音，語氣夾帶着一點生硬，聽上去略帶口音，想必是異族要學習這裡的話，有點困難，好在我還是能聽懂的。
“咱們在山裡繞了不少路。這鬼地方太難找了。”
駕車人身邊那位說話語氣更加和緩些，上前跟異族的人搭話。
“人帶來了？幾個？”
異族的人語氣有些
急促，追問道。
“車上，一共八個。”
蹲在樹上的我眉尖動了動。八個，塞進那輛馬車裡了，果然很吃重啊！
騎在前一匹馬上的那位示意身後跟着的人，那人神情帶了一絲恭敬，瞧着是跟班的身份。聽言立即從馬上下來。
他大步走到馬車後頭，打開車門朝裡看了看，接着探出頭對着自己的主人比了個手勢。
確認過車內的情形，他重新關上了車門，走到駕駛馬車那位的身邊。
他們開始進入下一個環節，兩邊討論價格。
之前我就聽說了，暴脾氣那位因爲嚮導帶路不給力，導致他們尋找交易地點花費了很長時間，所以跟他提出等會兒見了對方要漲價的條件。
這會兒正主都到了，自然迫不及待要提出來。
看樣子。價格還得往上加。
原本以爲討價還價怎麼都要花費一番功夫的，然而令我沒想到的是，來人格外爽快。
他聽了嚮導跟他提出的價格，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這樣一來，提出加價的那位趕車人臉上立刻浮現出後悔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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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是跟我一樣，沒想到對方那麼爽快！
要是事先曉得，肯定會將價格再往上提一些的。
八個人，說是賣力氣的活兒，看來那個異族人是勢在必得的。是缺人手吧！
......趁着他們討論告一段落的功夫，我轉頭看着少年，無聲動了動脣。
他看懂我的問題，比劃了一個手勢。
如今我不方便動作。他沒有限制。
我跟少年問的是人販子交易，他們說的價格合適麼？
少年做出的回答則是要看車上是什麼人？
我再次想了想他們之前的對話，馬車裡最有可能是壯勞力，因爲他也說了，若是小丫頭沒辦法做力氣苦活。
......一切的程序都按照他們事先約定好的步驟進行。
我只是比較好奇，因爲難得會瞧見直接交易的人販子。問題是馬車上的人從哪裡來呢？
我想到這裡，心頭髮憷，該不是被他們綁架來的吧？
這批人讓我聯想到了自己在肅州一帶的遭遇。
那會兒我誤以爲宇文家這位少爺是歹人，還一度起過逃跑的念頭，中間曾經有過誤會的。
眼看着快要結束了，駕車那位走到道旁的石坡邊，將那袋子異族給他的銀錢擱在石頭上，開始清點起來。
人貨兩清，纔好跑路。
他人走到了半坡上，靠近我跟少年所在的位置，距離變得更近了。
我屏氣凝神看着他，視線集中到了那人的臉上，我開始觀察他的樣貌。
他的五官普通，談不上有記憶點，但是那人有些特別的地方。
我仔細看着他，瞧見他的左臉上有一道疤，從臉頰一直延伸到了耳根，看樣子是被利器傷過的。
除此以外，我還瞧見他的一隻耳朵略有殘缺，似乎也是受傷造成的。
當然，兩者都不是新近受的傷，都是舊傷，能看出有些時候了。
這種形貌，很容易就會給人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
我心內斟酌，沒想到他跟異族交易，居然沒有做過一點修飾，全無遮擋。
我覺得挺費解的，那是不是表示他壓根不擔心交易的後果呢！
此人是什麼來路？我很想知道。
......事情仍在繼續，前來交易的兩名異族將馬直接給了他們，雙方做了一個交換。
異族那兩位倒是上了馬車，一路驅趕着往他們自己來的方向走了。
看樣子，那批人會被異族帶到某個地方去。
......有一點我跟傲嬌少年沒有提起，但是雙方都很默契。
在不清楚原委的情況下，無論是我還是他都不打算貿然插手。
我是因爲能力有限，他是因爲怕惹麻煩。
一邊是兩個練家子，另一邊還牽涉到了異族，怎麼看，這件事情都有些複雜！
要管閒事，也得有管閒事的能力跟時間！
即將要去往北地，到時候還得面對兩軍對壘，我們不可能在尋找漁莊的檔口插手去管閒事。
若是有足夠把握全身而退還好，若是耽誤了，或者出手的結果不理想，那就得不償失了！
我心裡很清楚，知道眼下最好的選擇就是保持沉默，等那批人過去，雖然我也有點好奇，車內的人會被帶到哪裡去！
背道而馳的馬蹄聲跟車輪聲漸漸遠離，頭頂那片烏雲能堅持到現在都沒將下雨落下來，算是幸運的。
“小菱，折返回去，休息一下，我看天靠不住。”
少年轉頭對着我道。
我拋掉手中握着的樹枝，總算能扔了！
即刻跟着傲嬌少年從樹上下來，我跟他一前一後走在山道上。
少年說過，山溪裡有魚，我有點期待。
出得南華鎮，一直行進到這一帶，哪怕很偏僻的地方，沿路都算是有山有水。
眼見走到山溪邊的時候我加快了速度，少年跟在我身後慢慢走來，手上照例多了根樹枝。
我看着少年將手裡拿着的樹枝當做了工具，在山溪水中施展他抓魚的功夫。
我知道這個時候是插不上手的，就在旁邊隨意洗了洗手。
清冷的山溪水，還有頭頂的烏雲，加上一旁抓魚的傲嬌少年，外加一個我，落在旁人眼中不曉得是怎樣的場景。
剎那間，我有些怔忡，目光緊盯着少年的方向。
等少年在溪水中抓捕了幾條潛在石頭深處的魚清理一番之後，我跟他往適才停留的破廟走回去。
一路上無論是抓魚的時候還是走路的時刻，我跟少年都沒有提起一句剛纔看到的事。
......少年帶着我從破廟後院的豁口跨了進去。
打量破廟的大殿內，跟我們離開的時候一樣，沒有其他人來過。
先前我跟他都作了最壞的打算，估計會由他將跟蹤者引來。
沒想到壓根和我們沒關係的。
只是兩撥人，一邊是異族，另一邊還是人販子，在深山裡做了一場交易。
這麼偏僻的地方，我跟少年潛伏在暗處全程見證了他們交易的過程。
到了這時候，我終於可以問問少年關於路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