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頂上發出一陣響動,心中警鈴大作!
我急速吹熄了牀邊的燈!
來不及判斷髮生了什麼,心砰砰直跳,直覺告訴我,有些不對勁!
事出緊急,我想也沒想,抓過衣服,抄起被子裹在身上。
飛快的沿着牀邊滾下去,躲在了牀底下!
黑暗中,我睜大眼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房頂傳來的動靜上!
事發突然,完全料想不到暌違多日的那種感覺會在到達益州城的第一天,在這個陌生地客棧的安靜夜晚再一次襲來。
來的這麼快?又找的那麼準!
我第一次深深的陷入到駭然中.
若說這麼些時日的忙碌,我已經將長久以來逃亡路上那份警醒消磨掉了,似乎也不準確.
但是,的確是因爲這段日子來的安逸讓我以往繃緊的那根弦放鬆了下來。
饒是這樣,牀底下的我,還是忍不住在心底罵了一句:好歹挑一個對一點的時候啊。
裹在被子裡的身體些微動了動,我的大腦急速思考着,要是衝到這個房間來了,我到底該怎麼樣才能不走光的應對這些人。
這,是一個難題!
驚駭過後,現在的我深深陷入到另一種苦惱的情緒裡。
......黑衣人身形一晃,長劍出鞘,雲楚倏然急退,側身避過,緊接着反手就是一劍,冰冷劍氣夾着寒光飛速向着黑衣人刺去,內勁相較,金石聲震!
......此刻的房頂,兩邊正在對峙。
追逐並沒有持續多久,纏鬥的身影一經分開,似是霧靄吹散,掀起了真容。
雲楚清麗流美的身影在皎潔的月光下投影在房檐上,直將這益州城內的一角庭院映襯的不似人間。
適才短暫的交手過後。氣血翻涌,他抑制住胸腹間的疼痛,定了定神。
他皺眉看着不遠處的那個黑衣人,身段窈窕,即便是一身夜行衣再加上掩蓋了面貌,動靜之間仍舊藏不住的曼妙風華。
“祖父居然連你都用上了?”
雲楚搖頭收起手中的長劍,臉色蒼白嘴角卻輕挑。眼中更是帶着幾分嘲弄道:”若是以往,我便打發了就是。可如今,我倒想讓你替我帶句話給他。“
黑衣人遲疑了一瞬,思索片刻之後才輕輕點了點頭。
”了結了外面的事,我會盡快回宮的。“雲楚的聲音清越,說出來的話卻透着股決斷。
黑衣人愣怔的看了雲楚一眼,似乎在考慮這句話的可信度。
”不會是我一個人。“雲楚低語道,幽深的眸子剎那間閃過一道寒光,連清寂的月色都敵不過的冷意。
黑衣人出聲,嗓音低啞中隱隱帶着柔婉:”如此,最好。“
”我本也不想跟你動手。“她咬了咬脣。露在外面的一雙眸子盈盈如水的看着雲楚道。
目光中有着哀求更有着不願意隱藏的擔憂。
”在我回宮之前,讓我們清靜,你告知他......“
......房頂上出我意料的很快安靜下來,沒有聽到接連打鬥的聲音,這是怎麼個狀況?
一劍斃命?不會!
我在牀底下搖頭。心中暗道:最大的可能......是達成了某種協議吧。
儘管我聽不清楚上面的對話,但是隔開的距離不遠,順理成章就腦補了一下畫面。
都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料想不到這幫人從北到南,從東到西的追逐這麼久。
從昔日的雪國都城,到焰南小鎮,從湖國大都到跟西南陲接壤的岐北,現在更是到了這僻遠的益州小城。
這是種神馬樣的精神?拋開那點你死我活的敵對,我還真的對幕後操控的那個人第一次產生了某種敬意。
不容易啊!真的不容易!
屏氣凝神聽着上頭的動靜,靜默了一陣子,我在牀底下慢慢挪動身體。
不管怎麼說,也得先從下面出來不是?
眼看着我就要挪出牀底了,南向的窗口閃過一道白影,接着便落在了牀前。
我腦中轟的一聲,這下子反倒是一動都不敢動了。
用手掩住了嘴,我一瞬不瞬的看着白衣的身影向着牀榻靠攏。
一步,兩步,三步......順利的坐在了我的牀上。
不能動!我對自己說,繼續裝死!
他既然發現沒有人,自然會出去尋我的。
房間裡燃起了燈火,我聽到雲楚低低的咳嗽了一聲,語調帶着些戲謔道:”這麼晚了,不在牀上好好睡覺,難道是去房頂賞月去了?”
賞你大爺的月亮!
我心中罵了一句。
雲楚頓了頓,低低笑道:”小菱兒,你在麼?“
我咬了咬牙,反覆糾結之後,終於忍不住低聲道:“你出去。”
牀上坐着的人又是一聲輕笑:“牀底下,幾時來了會說話的耗子?”
“你纔是耗子呢!”我悶聲道,“你不出去,我怎麼出來啊?”
“這就奇了!我不出去,你怎麼就不能出來?”雲楚的聲音帶着笑意從我頭頂響起道,“這裡頭還有什麼講究麼?”
我嘆了一口氣,壓低了聲音,漲紅臉道:“其實......我......我......沒穿衣服,你這樣呆着,我......不方便出來。”
”是,沒穿衣服。“雲楚笑着,全然不信的玩笑道,”這藉口,未免太拙劣了!“
”別鬧了,出來吧。“
說話間,他含笑俯低身子,順勢一拉,將我連同我身上的被子整個拉出牀底下,猝不及防,在他幾個動作下,我整個人擁着棉被就到了牀上。
該死了,剛剛上藥的傷口剎那間就是一陣痛楚,這麼拉,不裂開......纔怪!
雲楚眼神一凝。
”啊!“我慌不迭的裹緊了身上的被子只露出一張臉。
我忍住痛在他懷裡大叫一聲怒道:”誰跟你找藉口。是真......沒穿啊!“
我皺眉,無奈的道:”你能不能出去?“
他垂目注視着我,眼神中含着幾分探究。
我心知現在的情況已經刻不容緩,多留一刻,他起疑的可能性便多了一分。
”還不走?“我的語調中抑制不住的惱怒,忍不住的伸手推了他一下。
將他趕下了牀,我急忙放下牀邊的幔帳。
雲楚經過牀前的燈火時。伸手撥弄了一下燈芯,接着往裡添加了些什麼。
我全然沒有發覺。
......打發走雲楚。我纔將身上裹得如同束縛般嚴嚴實實的棉被掀開了一角。
空氣中漸漸彌散開一縷甜腥的氣息,想都不用想我也知道先前那一回的藥算是白上了。
一盞燈火,光暈昏黃,指尖碰觸到後背的傷口,溼漉漉的。
我抓起被子,上面已經沾上了背後的血跡,只得將被子翻了一個面。
我撿拾起藥瓶,攤開手掌叩了叩。
些許藥粉灑落了出來。
該死的!這樣一滾,連藥都剩不下多少了,這點藥量別說敷背後的傷口。就是手上那區區一點皮外傷都不夠。
掙扎了片刻,我終於頹然的放棄了下牀出門的念頭。
若是去雲楚的房中取藥,今晚已經大動干戈,想全身而退談何容易。
若是出門去,這個點。街上不可能還有藥店開門。
震後的城中聽說有宵禁,我這個樣子出門,身上還帶着傷,那是預備被抓的節奏啊。
想不出應對的方法,只能告訴自己:捱過去吧!!
不如等到天亮,再想對策。
我勉強套上了一件裡衣,慢慢側躺下來,免得碰上傷口。
困頓加上之前耗費心神的緊張,身體耗光了最後的一絲力氣後,這一覺感覺分外的沉。
......半個時辰之後,房門再一次被開啓了,白衣的身影閃了進來。
他在牀邊停留了一會兒,確定帳中的人已經沉睡。
雲楚將燈火重新點燃,擡手又把幔帳一邊撩起掛在了銀鉤上。
低頭查看牀上的女孩子,雲楚蹙眉將她往裡挪了挪。
他能看到隔着內衣滲透出來的血跡。
果然,跟他猜測的一樣!
居然這樣都能睡着?可知實在是累到了極點!
雲楚嘆了口氣,取出懷中的傷藥瓶,想了想,吹熄了牀邊的燈火。
月光映照,能依稀見到白如羽緞的後背上觸目驚心的傷痕。
雲楚手勢停頓了一下,順着傷口慢慢將藥粉敷在了上面。
沉睡中的身影發出了輕微的呻吟聲,落在他耳中,很像是......某種不該在這個時候想到的......場景!
雲楚的手臂僵硬了一下,心跳驟然快了起來,轉瞬,他便強迫着自己移動了視線......
......我醒來的時候,聞到一股米粥的清香,背後的痛減輕了不少,我撐着雙手起來,在枕邊摸索了一下我的衣服。
撩開帳幔,雲楚赫然坐在桌前。
“你幾時來的?“我嚇了一跳,順手將被子抓過又把自己裹了個嚴實,轉而想到已經穿上了衣服,又尷尬的將被子扯開。
雲楚看着我一連串突如其來的動作,嘴角露出了笑容道:”過來喝粥。“
我低頭在牀邊找到自己的鞋子,套上走到了桌邊。
”你怎麼想起來下廚了?“我已經好久沒能吃到雲楚做的飯菜了。
“無事獻殷情,總歸......抱有別的目的呢?”
“你說的很對,”他撐着腦袋滿意的看着我將粥跟菜吃下去一大半,才笑道,“吃完這一頓,就預備把你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