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車內,我心中暗自覺得奇怪,護衛阿來怎麼會換了一條道路走。※%,
肅州城內的道路如同一張網般交錯連結,抄捷徑能走的小道不少。
若是爲了便利,要在那些小巷子裡兜來兜去的,非本地熟悉路況的人做不到。
這就能解釋爲何之前在南門一帶發生變故的時候,那幾位出手相助的人轉瞬折進小巷子裡就沒了影蹤。
實在是肅州城內可以躲藏的地方太多了!
他們只要脫離人羣,一旦避開,接下來無論往哪一邊去都是很容易的。
特別是城西,那更是魚龍混雜的地方。
我記得我們仨從東宅出門去城西的時候,馬車走的路線跟眼下不同,是怎麼回事?
沒等我問,元寶看出我的疑惑,跟我解釋道:“公子,晚市那些吃食攤子會聚攏在河岸一帶。“
”咱們繞個路,清靜些。”
“嗯,”我心中瞭然,點了點頭,忍不住撩起馬車的簾子,望着車外眯了眯眼。
車窗外頭有個一閃而過的影子,速度挺快的。
我猜測大約是哪家的車子跟我們交錯而過了。
城東一帶進出的馬車不少,因此也不覺得稀奇。
我隨意看了一眼,並未在意,隔了小會兒感覺冷風吹來寒意凍人,立刻放下了簾子。
將手伸到炭火盆附近暖了暖,聽到河岸邊遠遠傳來喧鬧的聲響。
看來肅州的晚市沒到天黑便提前開始了。
馬車行駛到宇文家的大門口停駐。
這會兒街上沒有什麼行人經過。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了,倒是能聞到炊煙的氣味。
剛剛走下來,擡眼瞧見正對着門口的道上。福管事胖胖的身影正匆忙往門口方向走來。
他看清楚我們幾個人的身影,頓時眼前一亮,立即腳不停步的往我這裡跑過來。
我在原地站定等他跑到我跟前,接着望向他問:“福管事,出什麼事了?”
看他跑的樣子,顯然是有事情要來找我的,表情看着好像還有點着急的模樣。
“你們家三少爺可曾回來?”我隨口問了一句道。
我跟元寶他們離開宅子的時候。傲嬌少年還沒有一點消息,只知道他去府衙那邊打聽情況去了。
眼下都快天黑了,沒理由一天下來都毫無進展的。
“林公子。回來了,”福管事跟我一起往宅院內走。
他無意間轉頭看了看,瞧見元寶跟護衛跟在後頭,特別是元寶手裡那個包袱。他微微一愣。視線在上頭凝了凝。
“福管事,元寶幫我拿着的是些往北地去要穿的衣裳,”我頓了頓後道,“我今兒特意去街上採買的。”
我瞧見他的神情,乾脆大大方方的回答他。
福管事被我一句話說得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接着就說了跟元寶一樣的臺詞:“您可以跟咱們家三少爺說一聲。”
我不以爲然的搖了搖頭道:“沒事,我能自己安排好的。”
走至宅院內的岔道口,我停下了腳步。
這一回是沒想好。直接去清音閣還是去見見傲嬌少年,畢竟還有些事想跟他說說。
我這麼一猶豫。福管事像是看出了我心中的想法,湊上前來道:”林公子,三少爺他回來過一趟,接着又出門了!”
聞言,我帶着驚異的表情看過去,沒想到那傢伙會忙成這樣!
看來,都是天意。
我記得他上一趟出門可是花費了好些時間的,沒準接下來......
我腦中思索着,福管事卻露出尷尬的表情對着我道:“林公子,有件事小的受人所託,想跟您說一聲。”
我沒有立刻接話,望向他眼神中夾帶着一絲探究。
“就是那位住在玉蘭堂的受傷的女眷,她想見見您。”
話音剛落,不單是我,連元寶同跟在後頭的護衛阿來都愣住了!
這算鬧的哪一齣?不是有前車之鑑了麼?對方又折騰什麼幺蛾子出來?
要見面,還專挑了傲嬌少年不在的時候。
沒等我做出反應,身後的元寶立刻道:“早上公子特意去過玉蘭堂的,她不是拒絕了嗎?”
元寶話語中透出幾分憤憤的語氣,被她拒絕等在屋外守着,是事實啊!
福管事一個眼風掃過去,元寶聲音低了下來,小聲囁嚅道:“又沒說錯。”
福管事臉上擠出笑容,表情爲難地看向我問:“林公子,這件事的確是有些誤會。“
”不知道您願不願意這會兒再去玉蘭堂一趟?”
福管事望着我問。
我思索片刻,搖頭道:“福管事,我暫時沒空。”
“您也瞧見了,我從街上回來,買了些東西,”我的視線掠過元寶手中的包袱,對上福管事的目光道,“東西買好了,還得去清音閣裡整理一番。”
“下回再去吧。”
福管事聽我一口拒絕,爲難的搓了搓手掌,我看向他多問了幾句。
“城東那位大夫來過宅院沒有?”
就像元寶猜測的那樣,藥鋪幾位大夫都被放回肅州城了,那位錢大夫應該也能從府衙那邊脫身了吧?
福管事想了想之後道:“錢大夫來過,也替玉蘭堂那位診治過了。”
“哦,傷勢沒有大礙吧?”我放緩了面色,不經意的問道。
“都是些外傷,應該沒有太大妨礙,不過公子叮囑的也對,因爲要開湯藥的,的確是有些忌口的食材。”
我心中自然有計較,也知道宅院內瞞不住事情的。輾轉一下,消息還是會傳到管事的耳朵裡。
傲嬌少年不在,宅院內的風吹草動都躲不開他的耳目。哪怕是大廚房裡的消息。
我在心裡輕輕嘆了一口氣。
“那當然,公子懂醫術,還能有假。”元寶見我沉默,再一次忍不住出聲道。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對着福管事說:“我就算是去玉蘭堂,也是因爲那邊需要我幫忙看看傷勢,但是現在錢大夫都來看過了。顯然不用我再出手了。”
我語氣肯定的道:”錢大夫一直都替宇文家的人瞧病,醫術肯定是過關的。“
我思索片刻後,接續道:“福管事。若是你們家三少爺回來,他執意要我去一趟,那就等他回來再說。”
“福管事,咱們還有事。先回清音閣了。”
語罷。我示意元寶,他立刻高高興興提着包袱跟着我往清音閣的方向走去。
......走在半道上,元寶忍不住看向我問道:“那位花家小姐爲什麼一定要見公子呢?”
“既然那麼想見面,早上又讓咱們空跑一趟。”
”大冷天的,在玉蘭堂的院子裡等着,結果也不肯見面。“
元寶嘟囔着,語氣裡透出着不滿,我知道他是爲了我的事在打抱不平。元寶不是第一回這樣了,我心裡還有點感動。
“元寶。多半是因爲......你們家三少爺的緣故。”
我琢磨了一下,壓低聲音道。
我能猜測到幾分對方的意圖,但是不代表我得乖乖配合她。
畢竟我在宇文家的城東宅院不過是暫住,我又沒打算跟這裡的人深交。
何況,那些大宅院內的彎彎繞繞我有所耳聞,沒事不想牽扯太多太深。
我總覺得牽扯太多會給我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主意既然打定了,旁人說什麼都顯得沒那麼重要。
傲嬌少年不是不在麼?這裡我最該賣人情的人就是他。
除了他以外,沒有太多的顧忌,別人會怎麼想,關我何事呢!
元寶跟着我一起往前走,護衛阿來不知道何時離開了,多半是去福管事那邊覆命去了。
我跟元寶走到清音閣的垂花門外,出於謹慎我停頓了一下,接着才進門。
走到橋上,遠遠瞧見清音閣的大門關得好好的。
“公子,您剛纔是在擔心,玉蘭堂的人還在等着咱們?”
元寶問我道,“這一點您可以放心,沒有咱們三少爺允許,她們還不至於會到清音閣的地界來。”
元寶特意跟我強調道:“咱們三少爺很忌諱這個的。”
”在您住進來之前,清音閣這地方,小的都進不來,固定打掃的就那兩個底下人而已。“
......從橋上經過,到了清音閣門外,庭院內都被人打掃過,一眼望上去十分整潔。
連地上那些雜亂的落葉都瞧不見了,青石道上格外乾淨。
”肯定是阿黛來過了。“元寶樂呵呵地道。
元寶見我眼中驚訝,跟我解釋道:”她來清音閣瞧不見咱們,乾脆幫忙做點事。“
”這樣可不好,阿黛又不是指派到這裡的丫鬟。“我搖搖頭道。
”公子,您太見外了,她樂意啊!“
元寶笑嘻嘻看了我一眼。
清音閣底樓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阿黛從裡頭走了出來,瞧見我跟元寶上前笑道:“公子,你們回來了?”
“妹妹在這裡!原來咱們還以爲沒有人呢。”元寶盯着她樂呵呵道。
“天太冷了,點了炭盆,所以把門關上了,”阿黛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廚房裡燉了湯。”
“阿黛,你們家三少爺不是已經回來了?”我上前一步問道,“不需要替他預備晚上的餐食麼?”
“公子,三少爺只在宅院內停留了沒多久便出門了。“
阿黛對着我眨了眨眼睛道:”奴婢問過福管事,說暫時不要準備了,等三少爺回來若是想吃飯,現成做幾個菜就行。”
阿黛衝元寶的方向看了看,不出意外視線也落在了他手中的大包袱上。
“公子,您這是......上街去採買的?”阿黛怔怔看了會兒問。
“外頭太冷了,去屋裡說話。”
三個人依次進了門,阿黛落在最後將門給重新關上了。
元寶替我把那個大包袱放在了桌上。
阿黛眼神看向我問:“公子,能打開看看麼?”
“你看一看,正好是在街上買的,還是元寶說的你熟悉的店。”
阿黛上前看過包袱裡的棉袍,轉過頭問了元寶價格,未幾搖搖頭道:“哥哥還是買得貴了,價錢還能往下壓一壓。”
我沒忍住笑意,看向元寶。
他鬧了個大紅臉,對上阿黛的目光中帶了點懇求的意思。
”已經很好了,“我出面打圓場道,”若是我自個兒去還價,未必能還來元寶買下的這個價。“
”阿黛,既然你最擅長這個,以後若是還要採買,該帶上你纔是。“
”公子,奴婢一定能幫您多省錢。“阿黛煞有介事的對着我點頭道。
我語氣和緩地道:”行了,外出一趟回來也覺得餓,你們倆去小廚房把做的菜取來,今晚還是在清音閣吃飯。“
元寶跟阿黛對視了一眼,阿黛開口道:”奴婢再去多做幾個菜,順帶蒸上一籠點心。“
我囑咐阿黛道:”也別弄太多,到時候咱們仨個人吃不完就浪費了。“
少頃,兩個人一齊出門去了小廚房。
......我走到清音閣的樓上,徑直來到那一大片頂天立地的書牆旁,手指在架子上緩緩掠過。
可惜這裡的藏書雖然多,我能在肅州停留的時間卻很短。
哪怕到了我離開的時候,也來不及看完其中的一小部分。
我細細思忖了片刻,心裡還是覺得有遺憾。
樓中靜謐,一時間安靜的耳邊只有窗外的風聲。
走到書桌旁,我將桌子底下存放的盒子取出來,將裡頭完成的易容藥拿在手上看了看。
這算是在材料不足的情況下,所能達到的最好的配比了。
這些藥有一個長處,遇水不會溶解,所以等要卸除的時候,就需要用些特製的藥丸以水化開了用於擦拭易容藥。
我坐在清音閣的窗臺邊發呆,桌上研好的墨汁放在那裡,我一手抓着墨塊還在無意識的研磨着。
桌上鋪開了紙,我猶豫着幾番提筆又放下不知道該寫些什麼。
這封信是我打算給傲嬌少年的,好像比以往要寫的信都困難得多。
這個人至今我連他的真實面貌都沒有能見到,說起來真是叫人很無語。
但是從我在江面上遇到打劫的以來,算是幾次三番跟着他出入深山險境,也遭遇過一次次的危險。
幸運的是,一個個難關都過來了!
夕陽慢慢隱去,我有些恍惚,情不自禁的擡頭望了望窗櫺外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