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看向身邊幾名同伴語氣肯定地道:“既然咱們幾個都聚集到了一塊兒,那就羣策羣力。”
他停頓了一下,視線朝着院外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接續道:“咱們一起想想地圖的事情能從哪裡着手?”
一名同伴壓低了聲音提議:“不如去鎮上的店鋪找找,北地鎮上開着的鋪子不少,咱們說不定能找到。”
護衛聽言,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附和道:“少爺既然都吩咐下來了,咱們就去鎮上最熱鬧的幾條街......”
“一家一家的都去看看。”
他分別看了看圍攏到一起的幾名同伴。
待看清楚幾人的神色後他繼續道,“咱們分頭走。”
“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不如就先試試好了。”
幾人沉吟了下點頭沒有異議。
時近年關,雖然鎮子距離北地戰場算起來並沒有多遠,但是鎮上老百姓依舊在準備過年迎新的事情。
這一點按理說是比較奇怪的,不過身處其中能感受到這裡過年前的氛圍,反而見怪不怪了。
聽說在北地戰事開啓前,曾經有過一大批遷移走的居民還有陸續離開這裡的生意人。
不過那也是一陣風,隨着時間推移,動盪的情緒被壓制住了,換成了另一種形式。
能離開的大多離開,剩下的也是打算跟着北地一同應對命運了。
若非影響到鎮上百姓的生活,距離戰場不遠的小鎮反而挺平靜的。
親眼見到每日裡鎮上的店鋪出入的客人都不少,是以護衛聽言後有此提議。
宇文家在鎮上宅院內的人手加起來還是不少的。
他們分頭行動的話,哪怕多跑兩條街,算起來也就那些鋪子,不算太誇張。
要說哪怕是在肅州,大少爺真的有命令下來,他們還不是一樣得去分頭尋找做任務呢!
不過是換成了在北地鎮上,規模比肅州城要小呢!
“我剛纔在樓裡,爲了這件事......跟少爺說話的時候,他險些聽了發火呢!”
護衛看向幾名同伴心有餘悸地道。
“你是怎麼說來着?”
同伴眼神帶着困惑看了護衛一眼,要說他們家少爺個性冷漠是事實,但是發火的次數其實加起來不算多。
“我就是跟他說難找啊,也沒多說什麼!”
同伴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搖頭道:“難道你不清楚少爺的個性,其實向來是說一不二的。”
同伴朝着小樓的方向看了一眼,轉頭對上了身邊護衛的目光,悄悄地道:“咱們還是接觸得少。”
同伴忍不住補充了一句道:“可是跟着他一同從西蘭南來的福管事不是傳信給咱們提點過的麼?”
護衛聽言,嘆了口氣道:“是啊,你說得沒錯,福管事還特意提點過的。”
“剛纔我乍然聽到地圖的事情,覺得爲難,”他停頓了一下後又道,“我是一時間忘了,就顧着跟他解釋。”
護衛深有同感道:“結果差點......”
“下不爲例啊!”
幾人互相對視後各自低語道。
“絕對沒有下一回了,我可不敢再招惹他!”
護衛語氣極其肯定地迴應。
......馬車從鎮北臨山的宅院離開,也遠離了護衛們目光注視的範圍。
掌櫃的撩開車簾子看了一眼宅院的方向,到了這個時候,他才覺得自己活回來了。
他肩膀上的壓力陡然一輕。
之前在宅院裡等待的時候,他整個人簡直是好比懸空在那裡,沒有一處落腳點,心中始終都是七上八下的。
直到經過的侍從好心提點,並且跟駐守宅院內的護衛的一番爭執,也算是從側面反映了裡頭的情況,順帶好意地提醒了他幾句。
掌櫃的心裡才大致有了點概念,至少知曉了在女帝身邊的那位國師大人的地位果然不一般。
可是留守在店鋪裡跟到達女帝住處當面來見那些貴人,對他來說畢竟是完全不一樣的體驗。
那會兒到達店鋪裡送畫紙的陌生人雖然看着有點讓人害怕......比起守衛森嚴的宅子,女帝跟國師大人在鎮上的落腳點,還是沒法比較的。
後者更加讓人擔憂啊!
掌櫃的出發前一直在擔憂不知道送一趟東西會不會有危險?!
好在其間雖然有些意想不到的情況,算是有驚無險渡過了。
眼下掌櫃的手中緊緊地握着那捲畫軸,身子坐得極其端正,整個人如同繃住了。
等車子行駛出一段距離,拐到另一條街的時候,他方纔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敢打開了手中的卷軸仔細看上一眼。
赫然見到畫卷上繪製的一模一樣的北地的地圖,掌櫃的緊緊盯着紙上看了一會兒,心中狐疑。
上回到店裡的陌生人,是打着王師的名號來的,隨身帶着示人的還有軍中的令牌,讓人不得不膽寒。
出於忌憚,他的吩咐掌櫃的自然是照做了的。
這一趟臨行前,掌櫃的已經瞧見了傳信,幾乎能確定就是同一條線上的人。
因此,等他見到國師大人身邊跟隨的人,自認爲有必要將上回的事情提一句。
真是很巧,問題是怎麼會那麼巧呢?
知曉會有人在鎮上尋找北地的地圖的時候,掌櫃的心中尚且有疑問,結果等他收到那一幅畫沒有多久,就有陌生人到店裡來訪。
結果也跟當初提點的一樣,對方願意出銀子將地圖買走了。
難道這次,同樣的事情還得重新來一遍?
料事如神啊!
掌櫃的有些迷惑,買方那些人不曉得都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那些人爲什麼就對北地的地形圖十分感興趣呢?
既然是王師交出的,莫非也是軍中的人?
沒錯,北地位置重要,是兩邊爭奪的熱點。
這片區域還有不少傳聞,異鄉人聽來會覺得匪夷所思的那種傳聞。
可是掌櫃的事後曾經仔細想過,假設要是對方爲戰事對峙方公主的手下。
掌櫃的看來他們絕對不需要特意來北地鎮一趟的。
眼下是什麼時機,戰事即將重啓的時機,這不像是對方會做的事情。
如若真是倉促到了如此地步,何來勝算呢?!
地形勘察,位置選擇......這些都該是早就謀劃好了佈局妥當的事,而不是事到臨頭倉促準備急忙應對的局面。
何況來到店裡的人,更像是路過鎮上做買賣的陌生人。
這件事要是往深處想,還交雜着更多的謎團......掌櫃的自問沒那麼靈光的腦子。
沒法輕易想明白的事情,還牽扯到方方面面......他心中做出決定,決定不去深究了。
這一趟拿到的圖紙,說不定買家也會很快出現的。
其實他要做的,只是一筆能替他自己賺錢的交易而已。
其過程不見得很繁瑣,他就像是守株待兔,在鎮上的鋪子裡等待着那個買家的出現。
誰會嫌銀子多呢?
一般人眼中,這絕對是送上門的好事啊!
當初王師的人可能仔細挑選過鎮上的店鋪,能選中他開的那家鋪子,算是自己運氣比較好吧!
掌櫃的轉念一想,大約跟自個兒是鎮上開字畫店最久這一點有關係。
對方肯定要找資歷老一些的賣家,賣出去的東西比較讓人信服。
他的店鋪開在鎮中,只要經過的人有心稍稍跟鎮上的老百姓一打聽,都會曉得他的這家店鋪的確是鎮上開得最久的。
賣的東西也比較可信的。
掌櫃的收回了思緒,目光集中到了手中的畫卷上。
他看得出繪製這張圖的筆法......禁不住在心中讚歎了幾句。
他甚至能看得出來,這幅圖絕對不是精心雕琢的。
相反,花費的時間應該不多。
因爲他拿到手之後明顯能看得出紙上的畫痕顯得很新,很顯然落筆之人是不久前才完成的。
他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個兒在長廊盡頭那間屋子等待的時候,繪製的人才匆忙畫成的呢?
......集中注意力,掌櫃的視線反覆在畫紙上掃過,心中有不少疑問都被他暫時按捺下去了。
到過女帝的住處,聽到護衛跟侍從的一番對話,他親眼瞧見過國師大人身邊跟着的人。
一切都在提醒他,不該問的絕對不能多問,甚至有時候心中好奇卻一點都不能說出來。
最穩妥的做法,恰恰是隻做好自個兒份內的事情,完成對方的囑託就是!
掌櫃的深知這纔是避免麻煩最有效的方法。
......車子在街上拐了個彎,轉到穿過另一條街的巷子中,方向跟目的都很明確。
下一站就是開在鎮上的店鋪了。
掌櫃的伸手從懷裡取出臨走時候,國師大人身邊的人交給他的瓶子。
這個瓶子幾乎是在他將要走的時候忽然被取出來交到他手中的,當時他覺得很驚訝。
聽國師大人身邊人的語氣,似乎自個兒應該知曉瓶子內存放的東西。
掌櫃的小心翼翼地拔去軟木塞,湊近鼻子邊聞了一下。
想了想之後,他的神色起了點變化。
要是跟自己猜測的一樣,莫非是......
想到這裡,掌櫃的精神一振,他對着坐在前頭駕車的小廝道:“走快些,快些到鋪子裡。”
他想着要去驗證一下自個兒的猜測。
要是猜得沒錯,國師大人吩咐底下人交給自己的,的確是店鋪中用得上的東西。
真是很難得,需要花費時間才能調製成的東西!
......馬車停在了長街上的一家鋪子門口。
附近相鄰的鋪子有點心店、木器店、成衣鋪子還有一家藥鋪。
這些店鋪都是沿街的,看着每一家的生意都比他家更好些。
掌櫃的從車上匆忙下來,往店鋪裡疾步走去。
身後跟着的小廝遲了幾秒鐘才從馬車上下來。
他全程看着自家掌櫃着急回鋪子的急迫樣子,他撓了撓頭,有些摸不着頭腦。
之前在宅院外大樹下看着掌櫃的進去。
深院高牆外等待的時候,小廝心中也是惴惴不安的。
應該是住在那邊的貴人賞賜了些什麼交給自家掌櫃吧?
他心中暗暗思量着,聽說宮裡的貴人比較大方。
要是討得他們歡心了,賞銀子賞吃食甚至賞些金貴的東西都是常見的。
小廝帶着一絲羨慕的心情看着掌櫃匆忙的背影。
......臨街店堂內守着的小夥計上前迎接,掌櫃的說了沒兩句話就進到臨街店鋪的裡間。
這是一間狹長的屋子。
在屋子靠北的角落裡特意分隔出一片區域,用作店鋪內日常的某些用途的。
說起來,這個角落使用的頻率並不是很高,但是每回需要用上的時候,多數目的都是......爲了店裡售賣的字畫。
對於這一行而言,算是一項基本的技術。
這方面最精研的人才往往都被挑去了宮中。
比如西蘭皇宮內就聽說有頂級的工匠。
掌櫃的將瓶子取出來,掂量了一下之後,他重新拔去了瓶子口塞着的軟木塞。
視線在周遭掠過,他猶豫後,伸手在一旁的架子上取了一方乾淨的小碟子。
掌櫃的傾斜瓶身,往碟子內倒進少許瓶中的液體。
需要一件用來試驗的物品。
掌櫃的視線再度看向屋子各處,他走到書桌旁,那裡的架子上堆放了一堆紙張。
他隨手在紙堆裡取了一張自個兒練筆用過的畫紙。
做這一行的幾乎個個都有相似的愛好,若非這樣也成不了半個行家,沒法經營字畫。
因爲跟客人介紹的時候,至少自己也得是懂行的,說出來的話才讓人信服,做得成生意。
掌櫃的平常也有愛好,寫字畫畫都有,架子上的紙堆都是他平常練筆的成果。
眼下他拿出來的這張紙上......正好是他自個兒畫的一幅花鳥圖。
不是店裡售賣的物品,他拿來用作試驗比較合適。
小碟子拿在了他的手上。
他盯着紙看了片刻,咬了咬牙之後終於毅然決然地將碟中的液體傾倒在了紙上。
倒下去的時候,他的手勢還有些顫抖,帶着期待。
......掌櫃的睜大眼睛看着那張紙,待他看清楚紙上的變化之後,眼睛瞪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