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家一隅,安靜的小跨院,此處風景獨好。
我斜靠在假山涼亭的欄杆上,正往嘴裡扔葡萄。
低頭眺望,能看到不遠處邵家的後花園。
不進來還不知道,邵家的面積不是一般的大。
幾房各自佔據的小院子加起來,底下人若是排在院子裡站成一排,那是烏壓壓的一片啊那不是一般的多啊。
我好像有種進了深宅大院看戲的感覺!
雲楚當了授課先生,跟我沒多大關係。
我的主要活動範圍就是這個臨時劃撥給他的院子。
邵家的四少爺認可了這個教書先生還給出不菲的待遇。
誰讓我是傻丫呢?
沒錯,不用操什麼心,安逸的過我的小日子啊。
小院毗鄰一處山坳口,蒼翠的松柏沿着山石將綠枝延伸到院子裡的飛檐上。
難得的是景緻清幽,傻丫跟毒舌哥哥也算是安居樂業。
背上的傷一天好過一天,神奇的是我從來沒用過藥。
也不知道怎麼搞的,自打住進小院子以來,精神狀態都好了很多,每天早上起來,狀態都比前一天更好一些,也有可能是這邊的伙食太好了吧,我暗自思量。
反手摸摸背上的傷口,都好得差不多了呢。
“丫丫,這個給你。”小丫鬟順着假山石階攀爬上來。
我正眼都沒瞄她一眼,嗖的往嘴裡又扔了顆葡萄,水靈靈的多甜。看不上她手裡紙包的油膩膩的燒雞腿!
雲楚在邵家沒幾天,人氣水漲船高,連帶我這個傻妹妹跟着沾光了。
不知道邵家那個熊孩子打哪兒聽說了我的事,雖然還沒見到我。居然先下了指令給底下的丫鬟們。
這條指令很特別,那就是糾正下對某些人士的稱呼。
少爺說了,什麼傻丫傻丫的這多難聽啊,是他老師的妹子,當然不能那麼叫,所以大家夥兒商量了一下。都開始喊“丫丫”了,將那個不落忍的傻字給去除了。
丫鬟丁香惆悵的看着我,眼神中帶着幾分憐惜。
被我無視片刻之後,她亦步亦趨的下山去了。
我實在是懶得理她,也不看看這是今兒第幾個人了?
瞧見涼亭裡石桌上的吃食,已經快堆成山了。
易容了還是個禍害!
我低聲罵了一句,視線被假山腳下隔着一睹牆的緊挨着小院子的外院引了過去。
邵家的管事正在訓話,一溜的丫鬟小廝排成了隊伍低眉斂目的聽着教訓。
邵家的家主,不單是佔山爲王,在益州的生活更是過得如同個土皇帝。
這些丫鬟小廝還不是正式上崗的員工。現在是編外的正在培訓的預備役!
經過層層選拔從益州城內想要把兒女送來給邵家當下人的隊伍中遴選,而衡量的標準都是差不多的。
管事的目光犀利的劃過這一整排人羣,停留在了一個小丫頭身上。
“在邵家是賞罰分明的,伺候的好,主子滿意,就能賞錢賞物。”
“若是在這兒渾水摸魚磨工的。給我小心點兒。”
管事的對着小丫頭分外加重了語氣道:”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做着勾引少爺的下作勾當。”
有情況?
我停下往嘴裡塞葡萄,豎起耳朵凝神聽八卦。
小丫頭早已經是嚇得戰戰兢兢,此刻再被管事的吼了幾句,更是身體都抖得跟秋風裡的了落葉似的。
“是大少爺......大少爺在院子裡看見我......就......”
管事的一個耳光將小丫頭的嘴角扇出了血來,她踉蹌幾步倒在了地上大哭起來。
很快就被趕上來的家丁往嘴裡塞了個布團給拖了下去。
我長大了嘴巴看着滿嘴賽住布的小丫頭被人拖下去,半天才回過神來。
說起來,我在東平王府也見識過底下人的生活,可是這樣的情形還是第一次看到。
他們口中的大少爺還能有誰?不消說我也想起了荒村客棧那一晚......
雲楚緩步走了進來,見我正坐在桌子邊上發呆。他上前幾步笑道:“這幅樣子,打算坐實了名聲麼?”
我扭過身子沒興趣理他,直到他手扣上了我的腦門才懶懶的道:“你今兒怎麼回來的那麼晚,是不是又有人攔着不讓你走了?”
他烏黑的眸子打量我一會兒,緊接着笑道:“是啊。有個傻妹妹就更招人憐了,都說我不容易,獨自一個人拉扯你過活。”
酸的牙都快要倒了!
我點點桌上那隻燒雞道:“看到了麼?你知道這是今兒第幾個人送來的?”
“我們住的這個小院的門檻都快被人踏破了。”
“她們是見不到你啊,可你也不能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兒給她們看啊,人人都覺得可以走曲折路線,先對傻妹妹示好,再跟哥哥拉近距離啊。”
“你會不知道這夥人打的如意算盤?”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開頭的時候,我還耐心應付一兩個,”我憊懶的道,“到後來啊,我連說話的興趣都沒了。”
“你是怎麼跟那個熊孩子說的,一眨眼的功夫,來的人都改了稱呼。”
“現在不是傻丫了,改成丫丫了。”
”聽着我雞皮疙瘩都快掉下來了。“
雲楚微微一笑,眯起的眸中含着幾分揶揄,全然不顧我黯然嘆息望着頂上的房樑的憂傷眼神。
”既來之則安之,你就不會自個兒找找事情做麼?“
”邵家這麼大,你能去的地方還不少吧。“
......沿着小院仔細的兜了幾圈,我算是把這塊住的地方的附近區域給摸清了。
逐步擴大活動的範圍。我開始在外側的院子裡盤旋。
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在院中的小路上,我腳步輕快的沿着花園走了一圈,沒遇上幾個人。
幾天前明明見到接受管事訓誡的那一羣丫鬟小廝排成行。就是出沒在這一圈地方啊,怎麼竟會半天都碰不上一個人呢?
我瞄瞄院子西側整齊的兩排屋子,不就是他們住的地方麼?
難道是邵府今日裡有什麼大事,連這羣還沒訓練好的底下人都喚出去派用場了?
眼神一凝,我回憶了一下雲楚跟我提過的教書的地點,順着一條岔路。飛快的跑了過去。
走在半路上,遠遠的有人過來了。
我轉身掩藏進了路旁的花叢裡,露出一雙眼睛透過密密的枝椏打量走過來的人。
沒錯!正是被管事訓話的丫鬟羣的成員,我集中注意力觀察這兩個人。
“雪城主到了益州城?”其中一個年長些的丫鬟擡手攏了攏鬢邊的頭髮問道。
“是啊,今兒把益州城裡有頭有臉的大戶都請過去了。”年紀小的丫鬟擡頭望了她一眼,腳步頓了頓道。
“知道是爲的什麼事兒麼?”大丫鬟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另一個,”你今兒被調到了夫人院子里弄花圃,有沒有聽說是什麼緣故啊?“
“聽到一點,你肯定也聽說了,雪城主在西南陲。除了咱們益州城是輪番在各個城池停留的。”小丫鬟答得很快,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道。
“知道啊,而且管事們都說了,他在西南陲的門戶城留的時間最多。”大丫鬟歪着腦袋。
“前陣子不是地震麼?聽說門戶城的情況太糟了,他趕着在那裡救災救人的,原定來益州的時間一再延後。所以拖到今日纔來召集。”
“難道是召集大戶們派出人手去那邊協助震後的事情。”
“不是,不是,聽管事說,好像是說爲地震的事情來的,但是具體的還要等召集會結束之後纔會曉得,老爺跟大少爺都去了。”
“至多到傍晚,應該有風聲傳過來。”小丫鬟很篤定的口氣道,”你知道院子裡的管事們。“
“這麼大的事情,怎麼沒見四少爺去啊?”大丫鬟猶豫着說了一句。
“四少爺不是跟着先生上課麼?再說他畢竟年紀還小,連邵家宅門都沒出過一步。這種事怎麼輪都輪不到他出面呢。”
“噓,你小一點兒聲,當心被人聽見。”
“放心,今兒這院子裡啊,能用上的人都調動到前院去了。沒人聽到呢。”
“還是小心一點。”大丫鬟壓低聲音道。
我背靠着玉蘭花樹,身體一直掩藏在花叢中,側目望着這兩人從我的面前經過,其中一個還順手從我身邊的玉蘭花樹上折下了一朵低處的花蕾插在了鬢髮間。
我從花叢裡出來,拍打着身上沾上的花葉草片,眉間皺了起來。
兩人的對話我聽得很明白,一字一句清晰的落在了我耳中。
雪鷹突然來到了益州城,按照她們的說法,這個行程是早在之前就已經計劃好了的。
一場地震打亂了原本設定好的行程安排。
現在雪鷹既然已經能夠從門戶城趕到這裡來,這一事件至少透露出了兩個訊息。
第一,那邊的救災救人告一段落了,現階段不用他本人親自坐鎮,留下羅鈞滿之類的得力屬下就能夠搞定了。
第二,這一次集會,益州城裡有點地位的人家都派出了人蔘與,那麼這個集會勢必跟動用人力或者錢財有些關係,最大的可能是兩者都有。
反過來回想雲楚這一次刻意的安排,他......來益州城做什麼?
(ps:原本寫好的大段傻丫頭賣萌神馬的,被我鼠標一點刪除啦,還是快一些,早點切入西南陲主線的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