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筆桿子發揮大作用 車輛廠關愛好喉舌
“報告馬書記，有事向你請示”。第二天早晨，馬林正在洗漱，記者郭愛民就來敲門。讓進屋後他說：“稿子我已全部完成，今天想趕回報社請總編定奪，然後再回來抓魚”。“快進屋坐，一會兒吃完飯我帶你回去”。馬林邊擦着嘴角的牙膏沫邊說。
“林哥，來客人了，我再給你們炒兩個菜好不”？白雲把懷裡還在用小手揉眼睛的二兒子往馬大娘身邊一放說。
“別別，雲妹，不用費事了。有饅頭、小米粥，外加醬瓜瓢、芹菜根和鹹蘿蔔條就行。我們這些爬格子的，能吃上碗熱乎飯就心滿意足了，你說呢小郭記者”？
一陣手撕口咬，稀里呼隆，馬林和郭愛民就着可口的小鹹菜，每人吃了倆大饅頭，喝了兩碗小米粥，然後向省城趕去。蹬車前，郭愛民把一疊手寫的稿子交給馬林，馬林只看了一下導語就還給了他。路上，馬林邊開車邊說：“小郭啊，一篇好的新聞通訊，只要看它的導語部分，就可知道它的內容怎樣。你這個‘史無前例的改革，紛紜複雜，褒貶兼有。到底怎樣按中央因地制宜、不搞一刀切的政策而搞好改革？濱江省甜草縣五里鋪生產大隊黨委採取集體承包的辦法，不僅做了很好的回答，而且走出了一條社會主義自我完善的共同富裕之路’。可謂點睛之筆，概括了通篇。建議你們給省內各媒體和京城的大報刊發去，估計準行”。
“馬書記，上面有規定，不讓一稿多投”。
“那都是給下面定的。各省報頭條不是本地新聞的‘本報訊’，哪個不是一稿多投的通稿！同樣是記者或通訊員的辛勤勞動，他們上面的人可以搞通稿，我們下面爲啥不能一稿多投幾家新聞單位？‘東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這是原來軍報的一個老編輯告訴我的。爲黨、爲無產階級、爲社會主義和人民鼓與呼的好新聞，別理睬他們。從這個長篇通訊的導語可見，你弄懂了政策，認清了弊端，因而用無可爭辯的新聞事實給以迴應，是這樣嗎”？
“謝謝馬書記誇獎，我還以爲你們當領導的會不理解，甚至要嚴厲批評我呢”。
“不理解？如果你瞭解了下崗工人服務中心總經理如何由申秀雲改爲孫秀雲，和申書記斷絕了父女關係，車輛廠李志堅廠長的兒子爲啥要和他斷絕父子關係，也許就會明白當領導的絕不僅僅會理解你的用心了”。
“你是說孫秀雲總經理原來姓申？該不會這麼巧合，是申佳木書記的女兒吧”？
“恰好就是申佳木書記的親生女兒，而且是因爲下崗失業，申書記不爲她安排工作，她才和申書記斷絕父女關係的。所以請你記住，黨和人民的喉舌，首先在於影響和教育黨的各級領導，得到他們的理解、贊同和支持，其次纔是引導和教育人民羣衆。否則你的新聞還有什麼意義”！
回到省城，馬林先把郭愛民送回了報社。小夥子下車後大聲喊道：“馬書記，這回我徹底明白了”！
到了省委機關，馬林來到申書記辦公室。尚未等他開口彙報，申書記拿出兩張濱江日報準備近期發頭條的清樣，讓他幫助修改一下。馬林知道申書記已經審閱完畢，也許沒有改動的必要。但看到兩篇報道的題目：“濱江車輛廠黨委的改革作爲”和“下崗工人服務中心的社會效應”，便以探詢的口吻說：“申書記，我覺得頭一個題目過大，不容易寫好，也缺乏貼近性；後一個服務中心的社會效應也是這樣。依我看，第一篇不如叫“李志堅廠長的改革觀”，第二篇叫“下崗大姐孫秀雲的姐妹情懷”。這樣既增強了工人階級成員對改革的切身體會和報道的貼近性，也可以引申到她們的改革作爲。比如李志堅不惜流血犧牲保護設備，安排工人子女就業而偏不安排自己的兒子，致使兒子要和他斷絕父子關係的痛苦經歷，都可體現在廠黨委的好做法之中。下崗中心那麼多姐妹、兄弟飽嘗了下崗失業的痛苦，我秀雲姐以其自身的經歷、感受、關懷和幫助她們重新就業，開始了第二次當家作主的新生活，報道出來能不引起全社會共鳴”！
“小林，你說的太對了！等一下”。申書記說着抄起電話，接通後說道：“蔣總編，我省委書記申佳木，你們送來的兩個清樣我看了，剛纔和馬林副書記研究一下，覺得應該動大手術。你馬上過來，讓他詳細給你們交代一下”。
“報告申書記，剛纔我們記者小郭帶回的關於五里鋪的長篇通訊太好了，他說馬副書記很贊同。我們報社黨委成員一致決定，安排在一版頭條並加編者按，大家今天晚上不睡覺也要爭取明天見報”。
“申書記，這個小郭記者很有政治覺悟、專業素質和工作熱情，告訴蔣總編就帶他來吧”。聽了蔣總編的話，馬林說
。
很快，蔣總編帶着記者小郭趕了過來。馬林把剛纔和申書記講的告訴他們後，他們不住地點頭稱是。末了，蔣總編竟然毫不見外：“馬書記，我有個請求，聽小郭回來介紹五里鋪的許多好人好事和經驗做法後，我們濱江日報社不少同志都想去實地體驗一下。由於我們的大客車車況不好，請省委領導幫我們借一臺好不”？
“哈哈哈，你蔣總編還真會討價還價，不幹虧本的買賣”。馬林說着給車輛廠廠長李志堅打去了電話，接通後他說：“李廠長，我是省委組織部的馬林，找你有一事相求。是這樣的，濱江日報的編採人員得知五里鋪生產大隊的集體經濟搞得不錯，都想去那裡體驗一下生活。可惜他們大客車太舊了，擔心開出去不保險，想朝你們借一臺用兩天，你看可以嗎”？
“哎呀馬書記，濱江日報是咱們工人階級和黨的喉舌，還說什麼借不借的！剛好我們黨委書記沈從軍在我這裡，這回我們倆也‘負責制’一回，廠黨委決定，乾脆贈送濱江日報社一臺大客，還是我們科技部新研製的帶空調的，無論開着和乘坐都非常舒適，就算是爲我們廠子做廣告也值了。請你問一下他們報社，什麼時候要？如果今天不用，明天我就派人給他們開過去，但人可不能給他們”。
“喂喂，馬書記”，李志堅停了一下繼續說道：“剛纔我們沈書記說了，寧落一屯，不落一鄰，正好我們有三臺同類型大客車剛試車完畢，不如同時贈給省電視臺和廣播電臺各一臺算了，以免咱們的喉舌說我們車輛廠黨委偏一家向一家”。
“哈哈哈，那我就代表濱江日報、廣播電臺和電視臺謝謝李廠長、沈書記和全廠工人了！依我的意見，咱們工人階級的勞動成果也不能白付出，明天上午專門舉行個贈車儀式，讓這三家新聞單位的領導各帶自己的司機前來接車，同時參觀一下咱們車輛廠在新一屆黨委班子領導下的巨大變化，也是幫助咱們的新車做一下宣傳，你們看怎樣”？
“考慮得太周到了，謝謝馬書記！那麻煩你通知他們三家新聞單位吧。我和沈書記馬上安排黨政辦的同志去打扮贈送的車輛了”。
“蔣總編，聽清楚沒有？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爲工人階級和人民說話，必然會得到工人階級和人民的理解、擁護和幫助的。用唯心主義的話講，‘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你們是一定會得到好報的”。
馬林說完，送走蔣總編和記者郭愛民，來到申佳木書記辦公室，把車輛廠準備贈送三家新聞單位大客車的事做了彙報。申書記連連說：“好、好、好，這說明省委及時阻止和糾正車輛廠承包給個人的錯誤做法，依靠工人階級，走羣衆路線，在聽取工人意見基礎上任命新的領導班子，以致車輛廠的經營管理水平和經濟效益空前提高，是完全正確的。我看他們舉行贈送儀式時你去參加一下，代表省委講一下國營企業支持新聞單位的意義，同時告訴各新聞單位，作爲共產黨、無產階級和人民的喉舌，爲國營企業鼓與呼是她們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理所應盡的義務”。
“不過，申書記，依我看這三臺車錢是不是應該由咱們省委省政府出，至少應在車輛廠上繳給國家的利稅中扣除？車輛廠剛剛擺脫承包給個人的厄運，在新一屆黨委班子的組織和帶領下現出生機，咱們只能雪中送炭或錦上添花，不能給她們添任何麻煩。再說了，爲自己的喉舌創造一定的工作和生活上的便利條件，也是我們省委省政府的權利和理所應盡的義務，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完全正確，小林！這件事不用你考慮了，由我這個即將退休的老頭子負責，指令有關部門馬上就辦。但爲了達到宣傳我們國營企業的目的，暫時還是不要告訴車輛廠和新聞單位的同志們爲好”。
“謝謝申叔叔，你是我見過的很少能考慮到黨、政府與自己喉舌的關係，國營企業與本階級喉舌密不可分的關係的好領導。我保證按照你的指示，盡最大力量完成好這項任務”。
第二天早晨上班後，馬林剛一來到車輛廠院內，就見三臺嶄新的大客車車頭朝外，一溜齊停放在廠辦外面；漂亮的大風擋車窗前，橫貼着“車輛廠工人階級贈給人民新聞工作者”同樣內容的條幅，條幅中間還特地懸掛着一朵大紅花。
交接儀式開始了，黨委書記沈從軍代表車輛廠全體職工激動地說：“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領導和人民的新聞工作者同志們，憶往昔，車輛廠被個人承包而使工人階級失去了主人翁地位，車輛生產和經濟效益幾乎陷入絕境；看今朝，在省委省政府和人民的新聞工作者大力支持下，廠黨委痛定思痛，帶領全廠職工認真學習和落實鞍鋼憲法，奮發圖強，銳意創新，短期內研製成功了這款經過不同地區實驗的性能良好、造型美
觀、駕駛和乘坐舒適的大客車。爲了感謝工人階級的喉舌，尤其人民的新聞工作者近期以來對我們的大力支持，我代表全體職工，把這三臺大客車分別贈送給濱江日報社、省廣播電臺和電視臺，以方便自己的喉舌的工作。現在，請省委副書記馬林同志致詞”。
“車輛廠黨委和全體工人階級兄弟姐妹們”，馬林接過話筒，向全場敬禮後說道：“我代表省委省政府和申書記向你們這種無私奉獻的精神和聰明之舉，表示衷心感謝和熱烈祝賀。感謝你們剛剛擺脫困境，就爲省委省政府排憂解難，無私支援黨和政府以及自己的喉舌，把研製出的最好車輛贈送給三家新聞單位。申書記要我告訴你們，作爲工人階級的先鋒隊組織，省委和省政府絕不會忘記你們的無私奉獻作爲的，要全力支持你們的生產建設、組織建設、經營管理和創新發展。省委省政府和申書記相信，作爲黨和工人階級自己的喉舌，各新聞單位一定會牢記你們的深情厚誼，以高度的政治覺悟和最大的努力，全心全意爲你們——自己所在的工人階級服好務。否則，她們就不配做黨的喉舌，無產階級和人民的喉舌，愧對人民新聞工作者的光榮稱號。有些新聞單位和從業者經常抱怨，說現在新聞活魚太少，有些看似活魚而難於把握，生怕是曇花一現的病魚、毒魚或死魚。其實，今天的贈送活動告訴我們，真正的新聞鮮魚、活魚和大魚，就在工人階級和國營企業的發展壯大之中，就在生產資料歸全民或集體所有的社會主義公有制的發展壯大之中。濱江日報刊發的《五里鋪——社會主義的希望》和所加的立場鮮明、觀點正確和意義深遠的編者按，充分證明了這一點。也希望車輛廠工人階級再接再厲，在廠黨委帶領下，儘快適應市場經濟大潮，爭取爲自己的喉舌創造更多、更好和更大的新聞活魚”！
搞新聞的，大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可謂眼疾手快，豈用馬林多說！就在他講話的同時，濱江廣播電臺和電視臺的記者們，業已將現場錄音和畫面迅速傳回各自臺裡播出；濱江日報的郭愛民記者一邊舞動着照相機，一邊把擬好的新聞標題：《昔日承包瀕於破產，今朝慷慨送大客車——濱江車輛廠興衰見聞》交給蔣總編，請他指令編輯部明天的報紙務必給留出大塊版面。
儀式結束後，馬林回到省委的辦公室還沒等坐穩，幺妹子張娟打來電話告訴他：京城一家有名的電視臺，以宣傳咱們五里鋪爲名，要在這兒搞一臺大型文藝演出，說是邀請了國內和港臺的著名歌唱演員，張口就要五十萬元臺務費，還說是給咱們節省了費用，免費做了廣告。看他們的節目內容，什麼港臺流行歌曲，如鄧麗君的“美酒加咖啡”、周璇的“夜上海”、扭屁股舞和埋汰咱農村人的東西，哪是在宣傳集體經濟，簡直是在糟踐咱們這塊社會主義文化陣地！我實在煩透了，但考慮到影響問題，不便於直接訓斥，所以我告訴他們：剛好，我們五里鋪生產大隊黨委爲了慶祝黨的生日，正在編排一場文藝節目，希望看完後咱們再做決定。
耳聽着幺妹子急切地叫着：“大哥，老妹子把大話吹出去了，你可要幫我好好出出主意，爭取把這臺文藝節目演好啊！否則演砸了鍋，老妹子只好去跳樓了”。
“哈哈哈，小丫頭片子，有志氣、有魄力，就憑你這個果敢的連我都佩服的勁頭，大哥也要全力支持你，堅決打好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聯想到剛剛結束的贈車儀式，馬林當即告訴幺妹子：“好吧老妹，這件事包在大哥身上！我馬上派人和你聯繫，幫你謀劃、組織和排練節目”。撂下電話後，馬林趕緊向申佳木書記做了彙報。
申書記大喜過望，當即說道：“五里鋪這個冬瓜妹真是個人才，太有志氣和政治思想了！告訴冬瓜妹，咱濱江省委不用五里鋪生產大隊花一分錢，由你帶領省委組織部和宣傳部，來組織這臺慶祝黨的生日文藝演出，地點就設在五里鋪。咱們就是要歌頌偉大光榮正確的中國共產黨和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唱響社會主義，唱響公有制，唱響集體經濟的好帶頭人和人民軍隊及人民子弟兵。要讓京城那家電視臺來的人看到，這同樣是咱們社會主義集體經濟的實力和優越性”！
得到申書記的大力支持，馬林心裡更有了底。他相繼給組織部、宣傳部打去電話，部署三日後在甜草縣五里鋪的慶七一文藝演出活動。還特地指示濱江日報的沈總編：你們日報社和廣播電臺、電視臺人才濟濟，不僅要去五里鋪生產大隊體驗生活，而且屆時一定要出幾個健康向上、內涵豐富、意義深遠、影響力大和能夠展現咱濱江人風采的文藝節目。要讓那些京城來的人看到，社會主義文化陣地的產品，絕對健康向上和富有感染力，更受廣大人民羣衆歡迎，要比他們宣揚的那些只會使人頹廢、墮落的靡靡之音勝強千百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