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姑娘把自己收拾利索,吃飽喝足,站在房間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邊繁華的街市,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感慨。
這是嚴肅從小生活的城市啊!也不知道那傢伙有沒有從這條街上跑過鬧過或者打過架什麼的。
忽然這麼一想,寧可發現壓在心底的那股思念便發了瘋似的生長起來,到現在抵制日貨的洶涌大潮還沒降下去,就站在這家酒店往外看,不遠處的某個單位門口還掛了一條鮮紅的布幅:釣魚島是我們的,一切強盜滾出華夏海疆!
面對強盜,國家衛士正在做什麼呢?寧可雙手抱住手臂,緩緩地坐在陽臺的藤椅上,看着外邊的車水馬龍陷入了深深地思念之中。
萬里之外的海疆上,某個荒蕪的不知名小島,雜草叢生,蚊子臭蟲神馬的漫天橫飛。
嚴肅和童雲驍兩個從礁石後面爬上來,找了個相對乾淨的地方,一個守護瞭望,一個迅速地把潛水服脫下來裝進揹包裡,然後裝備武器一樣一樣的檢查一遍,放在最趁手的位置。
整理完畢之後,換崗,另一個同樣褪下潛水服,檢查武器裝備。
嚴肅打開臂上電腦連上衛星系統查看這個小島的地形圖,來回放大縮小,反覆看了幾遍,最周圈定一個地點,對童雲驍說道:“十點鐘方向,八百米,制高點。”
“是。”童雲驍擡手把頭盔上的防風鏡拉下來,抱着槍轉身往目標地點走,一邊走一邊警惕着四周的環境。
嚴肅呆在原地不動,手中的長槍保持待射的狀態,警惕的觀望着四周的動靜。
直到耳麥裡傳來輕輕地兩下刮擦,確定童雲驍已經到達指定的地點並埋伏好,嚴肅才警惕的起身,在童雲驍狙擊槍的掃射範圍內開始下一步的活動。
他們這次的任務是掃清這一帶海域裡所有不知名的荒島上的不穩定因素。
正因爲是荒島,也正因爲這些小島極小,大的也不過一兩千平方米,在地圖上甚至都無法標註它們的存在,也正因爲這樣,所以這些小小的荒島才至關重要。
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戰爭。他們的一切都是戰爭。
墨龍之所以被稱之爲墨龍,是因爲他們都是一個個無名的英雄。
這個小島不大,前前後後也就一千多平方米,就童雲驍佔據的那一個制高點,一杆狙擊槍旋轉三百六十度足以把這個小島攏進懷裡。
嚴肅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徒步在島上兜兜轉轉走了一圈兒之後跟童雲驍匯合。
“好了,事情做完了。”嚴肅靠在一塊礁石上,摘下水壺喝了兩口水。
“嗯。”童雲驍終於放鬆了警惕,放開槍,微微側身也拿過水壺來灌了一口水。
“休息五分鐘,然後去下一個目標。”嚴肅把水壺收起,又打開臂上電腦開始查看下一個小島的地形。
“是。”童雲驍把水壺收好,開始收拾他的寶貝狙。
五分鐘後,嚴肅帶着他的寶貝小槍王穿上潛水服潛入海中,直奔下一個小島。
兩天之後,一份精準詳盡的數據和報告通過加密衛星傳到作戰總部,作戰部老大手指點着桌子看着電腦上的數據,叼着煙的嘴角彎起一個自豪的弧度。
再清楚的衛星勘測也比不上實地勘察,更何況這支中隊在踏過這些小島的時候留下了至關重要的東西。這樣,作戰部就可以隨時掌控這些小島上的風吹草動,連一隻鳥雀飛過都能知道。
夜風帶着難言的燥熱纏上眉尖額頭,寧可微微皺了皺眉,動了動痠麻的雙腿。
手機鈴響,寧可忙轉過身去,墨十九已經拿着手機過來了:“是凌少的電話。”
“哦。”寧可接過手機來按了接聽鍵,溫和的問:“花貓,找我?”
“可可!小羽毛生了!”凌墨的喜悅掩飾不住,聽着聲音像是要蹦起來。
“這麼快?!”寧可也很驚訝,日子過的有這麼快嗎?掐指一算,寧可又納悶的問:“不是說還有十來天呢嗎?”
“是啊,預產期是還有十多天,可架不住這小子心急啊,想必是想早點見到爸爸。哈哈哈……”凌墨開心的笑着,還不忘叫嚷:“哎,這小子生下來七斤六兩,那叫一個結實啊!”
“哎呦喂,你這嘴巴直接合不上了吧?”寧可也高興,發自內心的高興。喜得貴子啊!姐也有份兒,姐是乾媽呢!
“是啊是啊!你是不知道我兒子有多可愛,那眼睛眉毛的可都像我啊!你說我怎麼沒發現我小的時候有這麼可愛呢你說!”凌墨開心的跟個孩子一樣,說話顛三倒四。
寧可把手機的錄音功能打開,笑吟吟的抱着電話聽,等他好不容易告一個段落之後切斷錄音,說道:“剛剛你那段我已經錄下來了,要不要回頭放給你那些兄弟們聽聽,讓他們也見識見識您這位叱吒風雲的黑道大哥私底下是什麼德行?”
“小可可!”凌墨立刻笑不出來了,事關他高大英武的形象問題啊!
電話裡跟凌墨扯了一頓,把這邊董事會的事情簡單的講了一遍,然後又讓凌墨把手機放到蘇羽耳邊,安慰了一通英雄媽媽,寧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轉身去拿了外套準備往外走。
“哎?”墨十九剛好進門,看着寧可要出去的樣子不解的問:“大小姐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出去走走,找個酒吧喝一杯。
”寧可笑着說。
“你一個人?”墨十九覺得很是奇怪,“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嗯,你們家老大的兒子橫空出世了,我當乾媽了,所以嘛。”寧可微笑着盯着墨十九看,“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墨十九很歡快的回答,天知道他在這個房間裡給大小姐站崗都悶了一天一夜了。
於是兩個人出門,搭出租車,找了一間看上去不怎麼熱鬧的酒吧進去。
雖然不怎麼熱鬧,但依然是酒吧的氛圍,裡面有個小舞臺,上面有個穿着另類造型前衛的女孩坐在高腳椅上握着麥克唱歌,她的身後有吉他手,有鼓手等一個小樂隊給她伴奏,女孩唱的是黃小琥,聲音雖然不怎麼像,但表演的很用心。
寧可在吧檯跟前坐下,點了一杯百利甜酒加檸檬汁。墨十九跟過去坐在她的身邊,點了一杯伏特加加橙汁。
酒保熟練地調酒,不時地朝着寧可微微一笑,但目光瞥過墨十九的時候就淡然了許多。
這麼漂亮的姑娘卻跟一個相貌平平的男人在一起,而且那個男人看上去絲毫沒有氣場,完全配不上這麼漂亮的姑娘,果然應了那句話:好漢無好妻,賴漢配金枝。
酒調好,寧可端着酒杯跟墨十九輕輕地碰了一下,微微笑着低聲說了一句:“cheers。”
墨十九隻是木訥的跟寧可碰了一下酒杯,此時他正集中精力檢閱周圍的環境,把附近兩米之內的每個人都感受了一遍,以確定沒有什麼危險人物。
只是他的渾不在意在酒保看來是那麼的不可饒恕,都說北京這地方,紙醉金迷,這麼漂亮的姑娘怎麼就沒人來捧呢?
寧可淺淺的喝了一口酒,實在受不了酒保接二連三投過來的彷彿要拉皮條一樣的目光,她擡手拍了拍墨十九,端着酒杯離開了吧檯。
墨十九自然端着酒杯跟上去,二人一前一後穿過迷離的大廳,在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裡落座。
旁邊正好坐着幾個熱血青年正在激烈的討論,伴隨着罵罵咧咧。
寧可初時沒在意,後來聽見什麼‘開戰’什麼‘骨氣’什麼‘尊嚴’之類的字眼時略微關注了一下,才發現這些人果然是在談論釣魚島事件。
一聽見這樣的談論,寧可又忍不住想起嚴肅。
雖然他在去執行任務之前沒跟自己說什麼,甚至連個電話都沒打,但她卻能感知此時此刻他正帶着他的隊員在最危險的地方,做那些或許並不會載入記錄,不會留下任何姓名,甚至過去多少年也永遠不被人知道的事情。
“知道嗎?昨天,攻擊核潛艇進入釣魚島海域,日海上自衛隊如臨大敵……”
“擦,真的假的?老美沒動靜嗎?”
“此次091級潛艇駛入釣魚島海域,一是爲了向日本宣示主權和實力,另一點也是爲了政治和外交上配合咱們國家領導人最近對日本的強硬態度。”
“好!看來這次真的要開打了!”
“就是,他媽的小鬼子是活到頭了。”
“如果開打,老子捐一年的工資!”
“給老子一條槍,老子立刻上戰場!”
……
旁邊的那幾位討論的羣情激烈,一時間吸引了更多的人湊過來,甚至連其他卡座裡的人也開始議論釣魚島事件。
墨十九看着寧可的臉色,舉起酒杯淡淡的笑了笑:“想你男人了吧?”
寧可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只輕輕地喝了一口酒。
墨十九半開玩笑的說道:“要我說,打一仗也挺好的,省的國家每年都要把那些過了期的軍火都無端端的毀掉,太浪費了。”
寧可淡淡冷笑:“你還是個好戰分子啊?”
“我不好戰,但這幾天我聽這些聽得有些煩,唧唧歪歪沒完沒了的,覺得還不如打一仗來的痛快。”
寧可默了一會兒,擡起頭來看着墨十九,低聲問道:“你知道戰爭是什麼嗎?你知道一發子彈的造價嗎?你知道95的成本嗎?你知道一個巡航導彈需要多少人力嗎?你知道一發火箭彈值多少錢嗎?”
墨十九詫然,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寧可似乎也並不想要聽他的答案,而是繼續發問:“你知道戰爭會讓經濟倒退多少年嗎?你知道那種創傷需要用多少年去平復嗎?”
“你知道一場戰爭,有多少人要犧牲,有多少人會殘疾,有多少家庭將破碎,多少國民財富在瞬間蒸發?如果你什麼都不知道,不曾計算過,就別那麼輕易的把那兩個字吐出來。”
至此,墨十九徹底的沉默。而寧可也沒有再問下去。
只是此時她的心情卻再也不能平靜。
是的,戰爭可能有很多理由,但總不應該只是爲了讓人們覺得爽快。
古時有太多爲意氣面子好修邊攻的帝王,結果如何大家都能看到,軍人與民衆的鮮血不應該只是爲了讓人覺得帥氣而流,戰鬥永遠都不應該是解決問題的唯一的方式。
寧可忽然間想起在哪裡看到過這樣的一段話:
最好的抵抗是威懾。
最強的戰略是拒敵於國門之外。
最高明的戰術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所有的華夏人都爲‘不戰’而奮鬥,那麼總有一天華夏大地可以重現天朝盛世,可以不戰而威,萬邦來朝。
而她的愛人,終可以解甲歸田,跟愛他的家人在一起,享受生命的美好。
“寧小姐?”一個溫和低啞的聲音打斷了寧可的沉思。
墨十九的冷眼立刻掃了過去,在看清來人之後又把冷眼飛刀收了回來。
來人是慕雲,他的身後還站着一個人,不用猜也知道是嚴肅的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墨十九知道,這兩個人一起出現,應該不會對寧可做出過分的事情。
“慕雲?”寧可也很意外,“你不是去了巴黎嗎?怎麼……”
墨十九起身給慕雲讓座,自己去坐到了寧可的身邊。
“昭輝前段時間出了一次車禍,我趕回來照顧他,過幾天就走了。”慕雲和尚昭輝並肩在墨十九讓出來的沙發卡座上坐下。
寧可擡眼看向尚昭輝,尚昭輝淡然一笑朝着寧可點點頭。
“想不到會在這裡遇見寧小姐。”慕雲對寧可一直存有感激,能在這裡遇見感覺到幾分驚喜,“本來還想這次回來沒機會去q市,也沒辦法去拜見凌少了。既然在這裡遇見了,就拜託寧小姐回頭幫我給凌少帶一聲安好。”
寧可輕笑:“你的確應該問候他一聲,他今天做爸爸了。”
“真的?”慕雲驚訝的笑了,目光暖暖的轉頭看了一眼尚昭輝。
尚昭輝微笑着回視着他,伸手去撫上他放在桌子上的手。
“聽說你現在是九辰集團的新任董事長?”尚昭輝看着寧可,目光很溫和,不帶一絲攻擊性。
寧可微微笑着點點頭:“是的。”
“那麼,恭喜了。”尚昭輝微笑着說。
寧可看着他的眼睛,這個人目光清澈如水,他的眼神裡看不出一絲嘲諷,也沒有什麼不甘。那麼平靜,就像是一潭無波的湖水。
“謝謝。”寧可也是淡然一笑。
尚昭輝略一遲疑之後,問寧可:“我哥怎麼樣?怎麼他沒陪你一起回北京?”
寧可笑了笑,說:“他去執行任務了。”
“執行任務?!”尚昭輝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不是……”
不是跟父親說好了嗎?難道父親沒把自己的話當回事兒?
“怎麼了?”寧可奇怪的看着尚昭輝,事關嚴肅,寧可一向敏感,爲什麼一說嚴肅出任務他就緊張起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沒……沒事。”尚昭輝握着慕雲的手慢慢地撤回來,神思有點不定。
慕雲剛剛打電話跟凌墨,恭喜他做了父親,凌墨在電話裡說別口頭恭喜,回頭把禮金讓寧可帶回來。
凌墨難得好心情跟慕雲也能嘮叨幾句,慕雲很願意聽也願意陪他嘮叨,他是真心的爲凌墨喜得貴子的事情高興,這個兩度救自己於水火的人是他兩世爲人的貴人。
等慕雲終於跟凌墨侃完掛了電話時才發現氣氛有點不對勁兒。他的愛人有些心神不寧,而對面的寧小姐則探究的看着他,像是要在尚昭輝的身上挖出什麼秘密似的。
“怎麼了?”慕雲伸手去握住尚昭輝的手。
“沒什麼,我去一下洗手間。”尚昭輝終究心神不定,起身離開。
寧可的目光一直追着尚昭輝的身影直到他隱沒在燈紅酒綠之中方纔收回來。
“寧小姐,是有什麼不對嗎?”慕雲疑惑的看着寧可。
寧可側臉看了一眼墨十九,墨十九點點頭起身離開。
“寧小姐?”慕雲越發感覺到不對勁,目光帶了殷切之意,“昭輝身上的傷還沒全好,他現在……很落魄,應該不會影響到你……”
“我沒有那個意思。”寧可不等慕雲把話說完就打斷了他,正色說道:“你放心,他是我男朋友的弟弟,我怎麼可能會爲難他?”
“那十九他……”別人不認識墨十九,慕雲是認識的,因爲他的身體裡是小樹的靈魂,墨十九跟小樹曾經做過搭檔,當初就是他們二人配合在北京調查尚雅慧母子的底細,小樹跟嚴二少碰撞出愛情的火花,然後纔有了後來這一系列的事情。
“十九不會傷害他。”寧可低聲說道,“我只是覺得他應該知道有關我男朋友的事情,他剛剛欲言又止,似是很爲難。我只是想知道是什麼事,這關係到我男朋友的安危,我不得不這麼做。我的想法僅此而已,十九絕對不會傷害他。”
“哦。”慕雲暗暗地舒了一口氣,心想這就好,以寧家現在的狀況,或者說以這位大小姐現在的身份,就算是對他的愛人怎麼樣,自己也無力阻止。
酒吧的洗手間裡,尚昭輝選了個隔間進去拿出手機來給嚴振國打電話。
電話鈴響了幾遍後被接起,尚昭輝急切的叫了一聲‘爸爸’之後,不等嚴振國說什麼,直接問:“您忘了我曾經跟您說過的話了嗎?”
那邊,不知嚴振國說了什麼,尚昭輝壓低了聲音,更加焦急的問了一句:“那您爲什麼不阻止?大哥他……”
尚昭輝欲言又止,然後眉頭緊皺的握着手機不說話。有此可猜到對方應該怒了,或者說正在訓斥他。
墨十九暗暗地咬了牙,心想媽的這些人還有完沒完了?算計玩了我們家小姐算計我們姑爺,還真把這生活當成宮鬥劇了!
尚昭輝沒有在洗手間裡作多餘的停留就離開了,墨十九則從隱蔽處出現,選了個小便器撒了個尿,方不緊不慢的出去洗手。等他回到卡座的時候尚昭輝跟慕雲正在同寧可告辭。
寧可目送二人離開後把杯中就喝掉,又要了一杯。
墨十九在寧可身邊坐了下來,貌似十分親密的附到她的耳邊,低聲說:“剛剛他給他老爹打電話,說到了上校。那樣子好像很着急,質問他老爹爲什麼不阻止。”
“阻止什麼?”寧可的腦子飛速旋轉,一連串的問題下意識的冒了出來:“阻止他去執行任務?爲什麼?他知道什麼?爲什麼要讓他父親去阻止?”
墨十九低聲問:“要不要我去查?”
“不用了。”寧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拿出手機來找出顧易銘的號碼撥了出去。
嚴肅曾經說過,如果遇到什麼意外情況是凌墨不能解決的就給顧易銘打電話。寧可想目前這件事情凌墨是幫不上忙了,那麼只有顧易銘了。
顧易銘的私人手機只對有限的幾個人開放,當然,這幾個人中包括他仰慕的大哥的女人,寧可。
“喂,大嫂,聽說你已經是九辰集團的董事長了,是不是要請兄弟吃飯,慶賀慶賀啊?”顧主編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妖孽。
“顧易銘,我覺得嚴肅可能有危險。”寧可開門見山,一個字的廢話都不說。
“什麼?!”顧易銘立刻收起了玩笑之心,“你說什麼?你是怎麼知道的,這種玩笑可開不得,你能確定嗎?”
寧可略一遲疑,低聲說道:“我不能百分之百的確定,但已經發現了一些苗頭。”
“你能不能說具體點?”顧易銘的聲音有些冷。
寧可把剛剛遇見尚昭輝以及他的神色變化和墨十九聽見的話都簡潔的說了一遍,最後她環顧四周吵鬧的環境,等着顧易銘的反應。
“我靠!”顧易銘低聲罵了句髒話,“大嫂,這樣,事情我想辦法去查,但你現在在外邊恐怕不安全。你最好趕緊回酒店去,對了,你身邊有人保護嗎?”
“有,你放心。如果有嚴肅的消息你立刻給我打電話。”寧可這會兒只覺得心突突的狂跳,似乎有一種沒來由的惶恐越積越大,宛如烏雲壓頂,讓她喘不過氣來。
那種感覺她從來沒有過,就算是昨天站在九辰集團的大會議室裡面對三十多個億萬身家的富翁她也沒怯成這樣。
墨十九攬着寧可的肩膀離開酒吧,在大街上叫了一輛出租車二人先後進去,直接回酒店。
而就在此時,嚴振國的電話突兀的響起,把正坐在辦公桌跟前的他嚇了一跳。
“喂?我是嚴振國。”
“嚴將軍……”電話裡傳來顧雲峰的聲音,比平時低沉了許多,一聽就是壓着事兒。
“老顧?什麼事?”嚴振國的眼皮狠狠地抽了一下,他下意識的擡起頭手在眼角上用力的揉了揉。
“老嚴,嚴肅出事兒了。”顧雲峰的聲音很低,話說的很慢。
“什麼?!”嚴振國噌的一下子站了起來,碰翻了辦公桌上的茶杯,茶水溼了一疊文件,他看都沒看一眼,“你說什麼?!嚴肅怎麼了?”
“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失蹤了。”顧雲峰萬分歉疚,雖然這不應該是總參二部的失誤,但嚴肅是那麼優秀的不可多得的軍人,是他從小看到大,曾經騎在他的腿上玩鬧的子侄。
“顧雲峰!你把老子的話當耳旁風了?!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嚴振國要瘋了。
“你聽我說,原本他和他的隊員是去執行一個秘密任務的,這個任務……我暫時不能告訴你。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他們遭遇了一夥身份不明的人,然後不得已交火。我方有兩名軍人受傷,嚴肅是爲了引開那些人失蹤的,那邊傳過來的消息是他跳進了海里。但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個小時,我方軍艦和潛艇沒有發現他的蹤影,他……失蹤了。”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嚴振國咬着牙說出這八個字的時候,眼眶通紅,眼球佈滿了血絲,面色猙獰可怕,脊背上已經被冷汗溼透。
嚴明曾經提醒過自己,說在這個關鍵的時候,肯定會有人專門對付嚴家。
嚴家位高權重,早就是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嚴家第三輩裡,唯獨嚴肅最優秀,從部隊中一步步成長,三十一歲的上校,海陸特戰隊的中隊長,十幾年的軍旅之路,他的每個腳印都閃着光。
這麼優秀的孩子!這麼優秀的戰士!
嚴振國的手緊緊地攥成拳頭,咬牙暗想,你們這些混蛋找不回我兒子是你們無能,老子親自去找他。
掛了顧雲峰的電話,嚴振國立刻給作戰部的老大打電話,只是他電話號碼還沒撥出去,手機又響了。拿過來一看,正是作戰部老大秦雍的電話。
“喂,老秦。”嚴振國一邊接電話一邊拿了軍帽往外走,“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
“老嚴,你別激動,事情你已經聽說了吧?”
“是的,我現在需要飛機,你想辦法叫人送我去東海。”
“飛機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秦雍的聲音很沉重,“我不能陪你去,我讓老夏陪你去。”
“不用了,老子一個人去都可以。”嚴振國出了辦公室之後用力甩上門,大步流星往外走。
“老嚴!這個時候你要冷靜!”秦雍跟嚴振國也是多年的老搭檔,嚴肅出事,於公於私他都很內疚。
那可是老嚴家最優秀的孫子,全國海陸艦隊裡也找不出幾個這樣的好戰士。
時至此時,嚴肅失蹤依然是一等一的機密,除了一部二部的幾個大佬,其餘的人一概不知。嚴振國是作爲家屬被唯一通知到的人,而且如果不是他也曾經在作戰部坐鎮那麼久,就算他是家屬恐怕也不能通知。
所以,這個時候寧可託顧易銘去查,是查不出什麼結果的。
寧可忐忑的等了一個晚上。
這一個晚上她閉着眼睛在牀上翻來覆去,好像生怕烙餅烙不勻實一樣。一閉上眼睛就是嚴肅的那張臉,稍微有點睡意就看見一團血霧在他的身上炸開,把她那點可憐的睡意烘得一乾二淨。
第二天一早寧姑娘盯着兩個大黑眼圈出現在酒店的餐廳裡,把樑飛揚盛帛修等人給嚇了一跳。
“寧可,你怎麼回事兒?”樑飛揚端過一杯從新西蘭空運來的牛奶放到寧可的面前,關切的問。
“昨晚沒睡着。”寧可拿過牛奶來喝了一口,原本口感很好的牛奶也喝不出滋味來。
“壓力很大?”盛帛修湊過來低聲問,“沒關係,我們把你推上這個位子,就絕不會袖手旁觀。”
“舅舅,九辰的事情我一點都不擔心。”寧可苦笑,這個時候她還真是拿不準該不該把自己擔心的事情說出來。
“那你是擔心什麼?”盛帛修很奇怪,除了九辰集團的事情之外,這姑娘應該沒什麼好憂鬱的吧?
樑飛揚把一塊煎蛋放到嘴裡細細的咀嚼着,低聲問:“你是不是爲嚴肅擔心?現在東海那邊鬧得很厲害。”
寧可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覺得是不會打起來的,你放心。”盛帛修拍拍寧可的手,“華夏不想打,日國更不敢輕易開戰。”
“但願。”寧可嘴上這樣說,心裡想的是另一回事。她平日裡上網看的都是一些網絡,裡面勾心鬥角亂七八糟的情節已經深深地影響到了她。此時她對嚴肅的擔心已經完全超出了理智的範圍,幾乎到了發瘋發狂的地步。
漫不經心的喝了一杯牛奶後,寧可拿了餐巾紙擦拭着嘴角,問樑飛揚:“飛揚哥,今天有什麼安排?”
“今天你要去九辰大廈上班,點個卯露個面,如果不想呆在那裡可以把相關的文件資料什麼的拿回來看。當然,你的董事長辦公室應該比酒店的套房舒適多了。你如果想在那裡休息的話也是可以的。”
“算了。在那個地方休息我恐怕會做惡夢。”寧可搖搖頭,苦笑着起身回房間。
樑飛揚微微皺眉擔心的看着她的背影,終是輕輕地嘆了口氣。
“樑總,寧可她……沒有過這樣的工作經驗,還需要慢慢地學習。”盛帛修誤會了樑飛揚嘆息的意思,還以爲這位年輕的總裁對他的外甥媳婦不滿意的。
“盛總,你誤會了。”樑飛揚淺淺的笑了笑,“我是擔心寧可的身體。這樣強負荷的工作會讓她吃不消,而且也會給她造成很重的精神負擔。”
“樑總的話有道理,不如我們再派兩個助理給她,這樣她的負擔會減輕一些。”
“也只能這樣了。”樑飛揚心裡很清楚寧姑娘這是害了相思病跟工作無關,但這種事卻不能說出來,只好隨口敷衍。
寧可進九辰大廈上班的時候,嚴振國已經站在了釣魚島海域的華夏公務艦上。
嚴振國說是自己一個人來,但他堂堂一個上將出行,怎麼可能是一個人呢,警衛,副官一個都不少,一行人算得上是浩浩蕩蕩。
這個時候華夏的軍艦還在八十海里之外的地方待命,開進釣魚島海域的只是海監船,公務船等十四艘艦船。
嚴振國的到來作戰部早就準備好了藉口,現在嚴振國只是某軍事學院的一把,雖然是一位上將,但現在他是文職。他的到來並不代表作戰部的態度,更沒有什麼政治目的。
當然,這只是一種說法。嚴將軍的行程也屬於保密級別,沒有誰會多嘴多舌的去叫嚷‘華夏軍隊有一位上將級別的大佬進入了海監船’這麼傻逼的問題。
“將軍,還是沒有消息。”嚴振國身邊的副官李唐湊到嚴振國跟前,低聲說道。
嚴振國面色冷峻的坐在船艙裡,捏着水杯的手指關節泛白:“搜索範圍再擴大。”
“將軍,再擴大就把北島給囊括進來了,那上面有日本漁民。”
“紅外掃描不管用嗎?”嚴振國的心漸漸地下沉。其實這句話是明知故問,紅外掃描肯定在他來之前就做過了,如果人的體溫還在三十四度以上,紅外掃描是完全可以找到的,可如果……
“當初的任務是防紅外的,所以……”李唐微微低頭,不敢看嚴振國的臉。他跟了嚴將軍六年多的時間,從來沒見過將軍有這麼難看的臉色。
“當初的任務是防紅外?”
“是啊,爲了怕被發現嘛,您知道……這邊的紅外掃描不只是我們能做到。”
嚴振國點點頭,捏着水杯的手微微送了些,沉聲道:“想辦法,擴大搜索範圍。”說完,他又咬着牙補充了一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一個父親,在自己兒子出現問題的狀況下,說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樣的話來,心情是何等的悲憤。李唐不自覺的站直了身體,‘啪’的一下敬了個軍禮,沉聲應道:“是!”
到此時,嚴肅已經失蹤兩天一夜的時間。
跟他一起出任務的馬騏已經經過搶救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他是被淬了毒的刀刺傷了肩膀,失血過多加上中毒,在回來的路上昏迷過去,被王亮揹回來的。當時經過了一場慘烈的近身搏鬥,三個人的通訊設備毀了,跟大部隊失去了聯繫,嚴肅爲了讓王亮及時把馬騏送回去,隻身犯險,引開了那十幾個身份不明的傢伙。
說到身份不明,他們這次出任務身上的裝備等也都抹去了華夏軍隊的記號,槍械等都是美式的,衣服也沒有國家軍隊的標示,可以辨別他們身份的唯有每個人脖子上的一套軍牌。
軍牌裡裝有芯片,可以通過微型掃描到位置。
嚴肅的軍牌是被人在海邊的一塊礁石上找到的,一套軍牌和鏈子一起掛在一株珊瑚上,在那塊地方方圓千米之內沒有嚴肅的影子。
三天過去了,依然沒有任何消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在這空茫的大海上,失蹤三天意味着什麼,每個人的心裡都明白。
嚴振國幾天沒閤眼,鬢間白髮添了許多。警衛員端過來的飯菜還放在遠處,他緩緩地閉了閉眼,又緩緩地睜開,然後活動了一下痠麻的雙腿起身走了出去。
此時正是黃昏時分,藍天碧海之間少了一把火,天空和海面都是熱烈的色彩。
嚴振國靠在舷梯上看着祖國的方向,忽然間很後悔。
他後悔自己當初沒有答應嚴肅跟寧可的婚事。如果當時答應了的話,兒子應該早就結婚了,說不定小寶寶都生下來了。
如果嚴肅當時跟寧可結了婚,或許他爲了寧可也不會如此拼命,早就答應家裡的決定調回北京了。
嚴振國知道這種時候有這種想法很自私,可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將軍,唯有着一刻只想做個父親。
作爲一個父親,他默默地想,如果嚴肅調進北京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說到底這完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是自己不夠愛他,所以放任他在軍隊裡瘋狂的成長,放任他的孤絕,放任他的義無反顧。
這個孩子一向狠絕,對人對己都狠。嚴振國知道嚴肅之所以養成這樣的性格,也跟自己有極大的關係。
嚴家人都不怕面對任何苦難危險不假,但不管做什麼事情還都留有餘地。而嚴肅,卻從來不考慮什麼是餘地,什麼是退路。這個孩子從小就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在乎,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孤寂。
其實這兩年嚴肅的變化還是蠻大的,雖然他不經常回家,甚至比之前回的次數更少,但偶爾回來見到他,都能從他的眼角眉梢裡發現一股眷戀。那種很溫和的東西,那種情緒讓嚴肅這個孤寂狠絕的孩子身上有了許多人情味。這種人情味讓他對周圍的人和事的冷嘲熱諷都不一樣了。
那個叫寧可的小姑娘,身上應該是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吧,她看上去柔弱得像是寒風中搖曳的柳枝,似乎經不起輕輕地一折。可是她卻偏偏能讓嚴肅這樣的人爲了她慢慢地改變。
或者說,這就是所謂的英雄難過美人關?他那個從小頑劣不服管教的兒子就這樣折服在那個小姑娘的溫柔鄉里?
嚴振國看着海面上夕陽如火一點點的沉淪在海水中,嘴角泛起苦澀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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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寫的好壓抑。
寫完之後又刪了一些,心裡好難受。
所以親們,要用你們的方式安慰某珠!
不然某珠要罷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