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進入京城之後,便依皇上的旨意,直接住進了隆親王府,婚典當日,將由隆親王親自引他們前往皇宮拜見皇帝。
她是女眷,原本是應該陪在公主的近前,卻被特別要求直接前往喜宴,這樣不尋常的待遇,饒是她再如何淡定,也忍不住心裡打起鼓來。
皇帝……究竟想要做什麼?就算她是皇帝最信任的弟弟的王妃,也不該有如此盛榮,這簡直就是拿她當朝臣相待。依宮規,在喜宴上,女眷都要等新人入席之後,才能自偏門入席,安靜地坐在各家男人身後。
而她,卻是在開席之初,便已經穩坐於上席,入目所及,除了伺候的宮女以外,全都是男人,她不由得收緊了牽着雪兒和傲宸的手,緊張的情緒,彷彿急性病毒一般,一點點暈染開來。
皇帝沒來,此刻,他應該是在御書房召見兩位皇子,龍天麟也必然陪伴在側,卻是生生把她一個女人扔在了宴席之上,這算什麼?
看不透皇帝的意圖,她心中的不安正一點點擴大,擔心不知何時會惹惱了可能隨意在等着捉她小辮子的皇帝,然後……便是殺身之禍。
想到這裡,她心中倏然一緊,雙掌無意識地收緊,捏痛了兩個孩子,“孃親,你怎麼了?”傲宸擔心的眼神映入眸中,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鬆了手,看着雪兒大大的水眸中漾起了淚光,她心疼地執起她的小手呵着熱氣。
“抱歉,雪兒,孃親捏疼你了!”雪兒才三歲多點,與自己酷似的小臉蛋正專注地仰着,“孃親,不怕不怕,雪兒會保護孃親的,宸哥哥也會保護孃親!”孩子感受到的,通常是最真實的情緒,如此直接地道出自己的內心波動,她又是感動又是慚愧。
虧她還是孃親呢,居然……讓兩個孩子擔心了!
“抱歉,孃親沒事了,不怕了,因爲有你們在呀!”就算只爲了你們,孃親也絕不會向任何認輸的!
“嗯!”兩個小傢伙異口同聲地應着,天使般的笑容,瞬間吹散了我心中的陰霾。
這纔是她最應該堅持的事情呀!
笑過之後,她恢復了往常的淡然,不再刻意去關注那些探索的目光,偶爾遇上了,也只是優雅地點頭示意,只專注地陪着兩個孩子玩手指遊戲,或是拈塊小點心喂入孩子嘴裡,三人之間親密快樂的氛圍,在嚴肅沉悶的大殿內,顯得有點格格不入,卻又讓人無法排
斥。
當殿外響起太監悠長尖細的聲音時,似乎所有人都鬆了口氣,迅速起身沿着大門跪成了兩排,“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聲勢浩蕩,整齊劃一,着實叫人震憾。
佟映柔沒敢上前,只是牽着兩個孩子安靜地跪在座位旁邊,直到皇帝走過身旁,才悄悄鬆了口氣。
“平身……”
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佟映柔沒來得及動作,便有人扶住她的手臂,“映柔,起來坐吧!”龍天麟已經走到身旁,面色溫和地扶她起身,又安置兩個孩子坐妥,這才轉頭望向主位。
洛曦和洛璟就坐在他們臨桌,微微衝他笑着算是打過招呼,在皇帝面前,不敢表現得太過熟絡,這樣的明哲保知之道,大家都懂,不必特別言明。
接下來,便是一些公式性發言,官腔官調滿天飛,無形之中,連她都感覺到了皇帝與衆臣對洛曦洛更應兩兄弟的壓力,這種所謂的“震懾”,佟映柔實在沒辦法喜歡,只是,她也能夠理解,不論是什麼朝代,“政治”都代表着強勢和無奈,若無法順應它的規則,便無法有效的利用它的能量。
枯燥的前奏過後,今日的重頭戲便要上演了。
司儀監高亢聲調剛剛響起,便有兩列手執紅燈,身穿紅衣的宮女緩緩走入殿內,走在最後的,便是身着喜服的一對新人。
佟映柔原本是不想看的,可是,不知爲何,她不由自主地擡起了頭,看到了洋溢在喜色當中的兩人,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冷昊軒原本就是個樣貌十分出色的男人,如今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大紅禮服,就算臉上仍是冰寒的氣質,卻無損於他的俊逸超凡。
公主龍玉葉,一身以特意訂製的大紅喜服,是由上等金線與染成豔紅的蠶絲交織而成,每一個動作都能帶來無數星輝灑落,美得如同仙子從天而降,那方欲蓋彌彰的絲質透明蓋頭,根本無法遮掩她精緻明豔的五官,脣間甜美的笑容,讓人看了不忍移開目光。
而她,卻清晰地看到公主脣間的得意!
自己早已輸得徹底,公主……又何必再如此挑釁於她呢?未免也太幼稚了點!
佟映柔隱忍着胸口的疼痛,收回目光,專注於身旁的兩個孩子,卻錯過了冷昊軒帶着複雜光芒的眼神。
冷昊軒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看着佟映柔身旁的那個小女孩,活脫脫是她的翻版,那細緻秀麗的五官,曾是他怎樣都觸不夠的溫暖,如今,近在眼
前,卻似遠在天邊,只能眼睜睜地錯身而過。
他不是沒有想過探聽她的情況,只是強硬地逼自己放她真正自由,不去探聽,不代表他不相念,最初的那段時間,夜裡他一閉眼,身前便全是佟映柔的身影,微笑着的,嗔怒着的,頑皮着的……無一不令他眷戀。
可是,他不能,也不敢再靠近!
直到,聽聞她將隨隆親王出使洛水國商議和談之事,聞到了危險的味道,他不顧一切地趕到了洛水國,只想保護她的安全……
如今,她就在眼前,而他……卻不得不娶另一個女人,這樣的痛楚,沒有人能夠了解,更沒有人能夠理解!
一切的一切,只爲了解除他心裡最重的那個負擔,若不然,他永遠也無法回到原地,永遠……也找不回本真的心!
只看那個女孩的樣貌,便能夠肯定,那必然是她的女兒,孩子的爹爹是認?他不敢想象,沒有觸及答案,便已經心痛難抑,那個夭折的孩子如同有毒的芒刺,早在三年前便已經深深地紮在他的心底,再也無法拔除。
這樣的無奈,他不期待有誰能懂,只能忍痛將自己一點點推入更黑的深淵。
他必須完成自己的使命,必須……還冷家一個清白!
最後再看了一眼她和那個孩子,冷昊軒收回所有的情緒,面無模樣沒讓任何人產生懷疑,牽着公主的玉手行至天下腳下,跪地,行禮,如同機械般精準無誤,卻沒再上絲毫真心。
那個坐在龍椅上的人,或許就是殺害冷府百餘口人命的原兇,這讓如何能生出虔誠之心?
“好!很好!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朕十分滿意,賜座!朕決定,大赦天下,萬民與天同慶!”皇帝豪邁的笑聲自頭頂響起,佟映柔沒有擡頭,卻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心。
這樣的笑容,空泛得讓人心慌,之後的節目表演,她沒有半分心思去欣賞,倒是身旁的兩個孩子頭一次見到這樣的陣仗,十分好奇,看得目不轉睛。
表演進行到後半段時,臨桌的洛璟突然起身走到天子腳下,“尊貴的天雲國皇帝陛下,洛璟自國內帶來了一對雙生歌舞技者,請求皇帝陛下允許他們上前表演!”
一時間,殿內所有的聲音都停滯下來,安靜得近乎詭異,洛璟卻仍是泰然自若地站在正中,毫無懼色地仰望着上座的皇帝,沒有半分弱勢。
佟映柔心中無可自抑地一沉,皺頭瞬間皺緊。
這個傢伙,又想要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