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昨天的聲音,軍武渾身震了一下,他感覺到心臟在劇烈的跳動。
軍武穿過門廊,沒忘打開門廊的燈。他打開門。還是昨天夜裡的人,鬼魅一般站在門外,隔着一道鐵門。藉着大廳的燈光,軍武看到了那個人的臉。紙一樣的白,面頰彷彿沒有血和肉,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先生,買書嗎?”那人開口說話了,手裡好像拿着一本書,“買書嗎?2塊7毛,很便宜的,買一本吧。”
軍武難以忍受那個聲音,那聲音彷彿在無情地摧毀着他,他很想捂起耳朵,但他做不到。
深秋的夜風穿過漆黑的樓道,發出難以言喻的聲音,使人覺得恐懼。
軍武鼓起勇氣,問:“你如果回答我這是什麼書,我就買!”
那人沒說話,看着他,用那血紅的眼睛。很久,也許,也只有一會,那人說:“買一本吧。”
軍武覺得自己的心彷彿要從口中跳出來。他猛地把門關上,逃回自己房間,爲了逃避那個人,也可能是爲了逃避自己。
軍武看了一下鍾:11點27分。
軍武什麼題也做不下去了,他躺在牀上,看看房間裡其他幾張空落落的牀,這屋子本來住四個人,可是今天是星期天,他們都回家住了。此時,軍武想着就要分娩的妻子,想着前程未卜的考試,心裡覺得自己是如此地無助。腦裡又充斥了那個女人的面容,還有那彷彿要流出血來的眼睛。媽的,難道是見鬼了!?
軍武關上房間燈,想睡覺。
窗外依舊颳着風,窗前的樹木似乎在亂舞,在軍武黑暗的房間裡投下黑影。軍武睜着眼睛,但他覺得那些黑影是那個人,走進了他的宿舍,躲在門廊黑暗的地方,覬覦着他。軍武覺得異常不踏實,他想起來看看那個人走了沒有。但沒有做。
鬧鐘依然故我的自語着,那臺出自六十年代的老式鬧鐘,與軍武的宿舍似乎極不相稱,它似乎在抱怨,用自己的聲音。軍武想堵住自己的耳朵,但寂靜使它更覺得不安。
軍武閉上眼睛,卻彷彿看見那個人的眼球向他飛來,滴着血。
軍武睡不着了。
第三天夜裡,軍武依舊在學那900題。窗外,靜靜的下着小雨,沒有一點聲音,只是在寂靜到極點時,從遠處傳來幾聲沉悶的雷聲,伴隨的是刺眼的閃電。
門鈴聲。
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軍武覺得自己的心靈彷彿要崩潰了,他翻開衣兜,拿出白天準備好的2塊7毛,衝到門口。
還是那個人。
軍武什麼也沒說,打開鐵門,把錢遞到那人面前。那人什麼也沒說,把手裡的書給了軍武,接過錢。
軍武覺得那人的手彷彿沒什麼溫度。他馬上把鐵門關上,這時那個人說話了:“先生,整本書你都可以看,只是最後一頁你一定不能看,否則,你會非常後悔。”
軍武正想說什麼,那個人走了,如同往常一樣,白色的衣服消失在黑暗的樓道里。
軍武回到自己房間,看着這本封面是血紅的書,什麼也沒做,什麼也不敢做。軍武把它放到書包裡。
軍武想睡覺。
他躺在牀上,覺得那本血色的書彷彿是那個人的化身,躲在書架裡,偷偷地看着他。血色的封面彷彿要流下血來。
軍武用被子捂住自己的頭,努力排斥着那些恐懼的思想。
軍武睡不着。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那個人沒有再來。
第七天晚上。也就是考試的前夜,軍武想這可能是在學校的最後一夜了。因爲,考試意味着輔導班生活的結束,他們不走,留下來幹什麼?
幾天的大雨沒有停過,沒有月光,沒有星星。
軍武被那本書折磨到幾乎崩潰,他覺得自己受不了了。
他把書從書包裡拿出來,想看看這本血一樣的書,鄭重地放在桌上。
當軍武的手碰到書的封面時,他覺得身後好像有人在看他。他回過頭,沒人,只有黑暗的門廊。
他終於打開了那本書。
五個小時過去了,軍武讀完了這本書。似乎中充滿着奇怪的事物,但許多頁是空着的。軍武打開了倒數第二頁,下面印着:126.還有最後一頁。
軍武想到了那個人的話:“先生,整本書你都可以看,只是最後一頁你不能看,否則,你會非常後悔。”
軍武覺得應該遵守賣書人的忠告,不去翻閱那一頁。可是,好奇心已經戰勝了自己,他很想打開最後一頁。
窗外依舊是下着雨,很大。伴隨着深沉的雷聲與閃電。
軍武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地揭開最後一頁。
最後一頁的正中印着:11.27.軍武看了一下鍾,11點27分。
一道閃電,黑暗的門廊裡好像有影子在閃動……
第二天,就要考試了。軍武不想將這個秘密料到肚子裡,卻又不想張揚開來,於是,就來到宿舍的守衛室,向那個看門的老頭兒說起了自己夜遇。
“啊?白衣女人?她又出現了?”老頭兒聽了大吃一驚。
“師傅,過去她也出現過?”軍武覺得這事兒對於這個老頭並非秘密。
“是啊,”老頭一看軍武是個老實人,就講起了事情的原委,“文化大戈命搞武鬥時,有個漂亮的女老師中流彈死在了這棟樓裡,恢復高考之後,不少住宿的學生也在半夜看到過這個詭秘的白衣女人向他們賣書。爲這,學校保衛處的人在夜裡值守了幾夜,也沒發現她。不過沒事兒,那些‘見鬼’過的學生,後來都發達了。他們有的考取了出國留學的研究生,有的畢業後被分配到高教部工作,看來,這是個賜人恩惠的女神。你遇到了她,說不定交什麼好運呢?嗯,今天的考試,我想你一定會高中。哈……”
“謝謝師傅,借你吉言,我會努力考好的。”軍武聽了這個故事,心裡咚咚地跳着,快步往考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