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霞癱軟在地上,泣不成聲,手按在剛纔摔碎的玻璃杯碎片上,手邊一片鮮紅,分不清是流出的血,還是杯裡的果汁。她卻渾然不覺,因爲她的心,已經粉碎,沒有了任何情感。
許靜深被警車帶走了。他之前在記者中間對自己做的那個手勢,她看懂了,記得兩個人一起野外露營的時候,許靜深對自己說過這個手勢,他說這個是在叢林裡的暗語,意思是說,不能再繼續和你走下去,多保重!這是一種代表訣別的手勢。
爲什麼,爲什麼他要那樣做?爲什麼他會對林安寧那個女人的死那麼在意?他不是說過,他不愛林安寧,他要和我永遠在一起嗎?難道,難道他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只是逢場作戲?
章霞感到兩個太陽穴一鼓一鼓的疼,她不得不雙手抱住頭,使勁地搖晃着,想要把這個怎麼想都想不開的痛苦,從腦袋裡甩出去。
這個時候,掉在地上的手機響了,章霞只得停下來,抓起手機,看到了那個號碼,她努力平靜了一下情緒,按下接聽鍵,將手機放到耳邊,安靜地聽着,
“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女人怎麼會死?”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章霞無力地回答着,氣若游絲,再次聽到那個女人死了的消息,心裡還是沒有一絲快感。
“你不是一直在盯着嗎?難道就沒發現什麼異常?你到底在幹什麼!”
聽筒另一端的男人暴跳如雷,似乎不再壓制自己的聲音,聽出來,他很憤怒,
“死了就死了,不是很好,誰會在意細節,只是,只是,他也走了,離開我了,嗚嗚嗚……”
終於忍不住,章霞對着電話嗚咽道,隨後變成了嚎啕大哭,感情找到了宣泄口,
“誰?誰走了?你哭什麼,煩不煩?”
“他,就是他啊,他跟着那個女人一起走了,被警車帶走了,他不要我了,嗚嗚……”
“什麼?那個男人嗎?你說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等冷靜了後再打給我,掛了!”
電話被掛掉了,章霞放下手機,順勢趴在地上,繼續大哭着,
“章霞,你,怎麼了?”
蕭成捂着頭,走到章霞身邊,一臉茫然地看着在地上痛苦的章霞,小心地問道。他是被章霞悽慘的哭聲驚醒的,卻發現自己躺在廚房的地板上,額頭不知道撞到什麼地方,腫了一個大包,還流了不少血,他站起身子,循着聲音,在陽臺找到了章霞,
“蕭,蕭成?你好點了嗎?”
章霞聽到蕭成的聲音,身子一顫,連忙擡起頭,擦乾眼淚,藉着蕭成伸過來的手,從地上站起來,被蕭成看到自己的哭相,她有些不知所措,低着頭不敢看他,
“我?我發生什麼了嗎?倒是你,怎麼會哭成這個樣子,哎呦……”
蕭成詫異地問道,顯然忘記了自己被敲暈前發生的事情,他扶着章霞走到房間裡,不小心碰到了頭上的傷口,呲着牙叫了一聲出來,而對面38號小樓的事情,他一時還未想起,
“你都不記得了?你剛纔……,哦,算了,反正不是
什麼大不了的事,忘了就忘了吧,”
章霞剛要回答蕭成,卻看到他捂着頭,記起來那是自己打的,她連忙停住話頭,低下頭,朝餐桌走去,掩飾住尷尬,
“我遇到他了,但是他卻跟着……,跟着其他的女人走了,所以我傷心……”
坐到椅子上,章霞鬆開蕭成的手,擡手將額前的一縷頭髮攏到耳後,低聲說着心事,她猛然想起蕭成和林安寧之間那不清不楚的關係,停頓了一下,避了過去,卻不知道,她的這句話就像根針一樣,又刺到了蕭成的腦中。
蕭成忽然想起自己來到這裡的目的,和那個痛徹心肺的噩夢。他連忙轉身,衝到陽臺上,卻看到對面小樓下,已經停了兩輛警車,幾名警察在大門拉起了黃色的警戒線,另外幾名正攔着一些拿着相機的記者,發生什麼事了!?安寧姐?!
胸口又傳來一陣絞痛,蕭成強忍着回到章霞身邊,急迫地問道,
“請,請告訴,對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來了那麼多警察和記者?”
果然!蕭成根本就不是衝着綠毛那些人來的,說什麼車禍,他就是衝着那個女人來的。章霞心裡忽然升起一股恨意,她恨許靜深離開自己,也恨眼前這個自己願意交心做朋友的男人,因爲他們都是被同一個女人牽走了靈魂。她咬咬牙,眼底含着一絲冷意,
“對面樓裡死了一個女人,剛剛120把屍體帶走了,她死了,她死了!”
章霞狀若瘋狂地喊着,披頭散髮,拼命發泄着心中的鬱結。
蕭成卻置若罔聞,章霞的話如一道巨大的雷霆,狠狠地劈中他的心,他的腦中,只回響着一句話,
“她死了,她死了……”
“不!這不可能!她怎麼會死!她不會死的!不會的!啊!——”
蕭成一把推開在自己面前晃着腦袋發狂的章霞,跌跌撞撞地跑下樓,他要過去,去到林安寧的身邊。他從未如此恨過自己,恨自己的優柔寡斷,如果自己直接衝到小樓裡,而不是先倒章霞的住處去觀察,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很快,蕭成就跑到樓下,對面38號小樓的大門和自己就幾米遠的距離,他停住腳步,呆呆地看着那裡。
幾個在路邊閒聊的記者發現了他,更巧的是,其中一個還是在許靜深別墅門前被蕭成修理過的那個人。出於職業的本能,他猜出失魂落魄的蕭成,肯定和死去的林安寧有莫大的關係,他又擡起自己的右手,看着那隻被蕭成折斷,套着黑色指套的食指,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嗨,大龍,那個小子,身上肯定有料,別怪哥沒提醒你哈……”
男人捅了一下身邊一個絡腮鬍子,神秘兮兮地低聲說道,
“鬼扯,你小子說的話跟放屁似的,抓不着,還臭人,滾一邊去,”
“哎?大龍,我徐陽什麼時候逗過你,你要是不去,我去,到時候撈不到頭條,別怨我,”
徐陽端起手裡的相機,作勢要走的樣子,才走出一步,胳膊就被大龍拽住,
“得,兄弟我好幾天沒抓到頭條了,今天再錯過,回去肯定被罵死
,陽哥,給兄弟指條明路,事成了,我請客!”
徐陽笑着回過頭,拉着大龍走到街角,指着蕭成,低聲說道,
“那小子,是林安寧的情人,曾經是臨江道上鼎鼎有名的打手,這次回來就是衝着前陣子許靜深殺妻案來的,你看他那個樣子,估計心裡恨許靜深恨的不行,怎麼樣?有料不?”
“喲?這種花邊新聞不錯呀,許靜深大律師的情敵,黑道打手,第三者,可以有,哈哈哈,那我這就過去,先謝了哈,兄弟,”
看着絡腮鬍子屁顛屁顛地舉着相機跑向蕭成,徐陽抱着膀子靠在牆上,冷笑了幾聲,
“蕭成,這就是你招惹我的代價,饒是你身手多厲害,名頭多響,我照樣能用軟刀子玩死你,”
“請問,你是死者林安寧的什麼人?”
大龍興奮地把錄音筆舉到蕭成面前,身子卻離他有一定距離,開玩笑,徐陽說對方是很厲害的打手,他要頭條,更要命。
蕭成正在思考如何穿過警戒線進到小樓裡,親自驗證林安寧的死訊和原因,卻被一個突然伸到面前的東西嚇了一跳,當他聽到對方的問題時,驚訝的眼神立刻變得冰冷,他瞥向那個長着一臉令人噁心的大鬍子的男人,半晌才吐出一個字,
“滾!”
“我說,你怎麼開口就罵人呢?難道你真的是死者的情人?”
大龍被蕭成的眼神嚇到,退後一步,手裡還舉着錄音筆,對着蕭成不死心的大喊,
“你找死!”
蕭成被徹底激怒,他忘記了旁邊還有警察,一心想着讓眼前這個口無遮攔的大鬍子爲他所說的話付出代價,任何侮辱林安寧的人,都要死!
大龍雖然時刻準備着蕭成的反撲,但蕭成實在是太快,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蕭成一腳踹倒在地,爲了保護相機,他只能讓自己的後背結結實實地砸在地上,蕭成的力度極大,這一摔,讓大龍差點背過氣去,可厄運還沒結束,蕭成已經上前一步,左腳踩住大龍拿着錄音筆的右手,而右膝蓋再一次狠狠砸向大龍的肚腹,一陣翻江倒海的劇痛襲來,大龍慘叫一聲,直接暈了過去。
“殺人了,殺人了!警察同志,這邊殺人了!”
還未等蕭成的拳頭砸下去,徐陽扯着破鑼一般的嗓子,揮舞着雙手從暗處跑出來,衝着對面的警察大喊,蕭成一愣,隱約中,好像對這個大呼小叫的人有點印象,
警戒線邊上的警察領隊正是成虎。他看到蕭成一腳踹翻大鬍子的時候,就想衝出去,卻咬着牙不敢輕舉妄動。祁偉臨走前,特意囑咐他,只負責保護現場,儘量不要多管閒事,發生的任何事,可以交由110處理。所以,他只能紅着眼睛站在警戒線後面看着。而徐陽的喊叫恰到好處的給了他一個正當理由,成虎立刻鑽出警戒線,叫上兩個人說道,
“快,保護人民生命安全,是我們的職責!”
看着蕭成被成虎連推帶搡地推上警車帶走,徐陽靠着牆角,拍了拍手,自言自語道,
“哼,狗屁阿修羅,遇到我,你就認栽吧,跟我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