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茫然的許靜深,跟着同樣一臉詫異的小警察到了隔壁房間。到了門口,許靜深才知道小警察剛纔爲什麼會驚訝,因爲,面前的這個房間,很明顯是一間單身宿舍,而自己作爲嫌疑犯的身份,顯然不適合進到裡面,許靜深猶豫了一下,門就開了,祁偉出現在門後,
“喲,來了就進來啊,還愣在這裡做什麼,裡面可是有個人很想見到你呢,”
還未等許靜深反應過來,就被祁偉在背後大力推了一把,趔趄地進了屋,他氣憤得回身想要爭辯幾句,門卻被人在外面大力的關上。許靜深愣住了,隨即爲自己感到可笑,不是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嗎,竟然還會這種不尊重自己的行爲生氣?
“不像你啊,被人像狗一樣扔進來……”
一個聲音從背後響起,熟悉的,不帶溫度的聲音,許靜深渾身的肌肉一緊,猛然回頭,見到蕭成正坐在一張單人牀上,紅着眼睛盯着自己,
“你?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難道是大宇?”
許靜深記得最後一次見到蕭成的時候,是自己給他簽了一份股份轉讓的協議,之後兩人就再沒有交集。看到蕭成坐在這裡,許靜深的第一反應是,大宇出事了!
“大宇已經和你沒有半點關係!我就想問你一句,我姐到底是怎麼死的!?”
蕭成站起身,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許靜深的衣領,使勁向上一提,惡狠狠地低吼道。
兩人的身高差不多,蕭成並不佔據多少優勢,加上許靜深自身的身體素質也不差,若真的扭打起來,蕭成未必會佔到什麼便宜,只是,現在的許靜深,心如死灰,絲毫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念頭,很快,一張臉就被蕭成勒得通紅,而他,也只是木然地看着蕭成,一言不發。
“爲什麼不說話!你啞巴了嗎!”
許靜深的態度更讓蕭成生氣,他雙臂一較勁,狠狠地把許靜深摜倒在地上,指着他,不停地喘着粗氣,
“許靜深!你個懦夫,你妻子死了,你都不敢爲她查明真相,你還算是個男人嗎!”
許靜深在地上坐起來,捂着脖子,深呼吸了幾下,肺部再次得到氧氣的充盈後,才積聚了些力氣說道,
“我到的時候,她已經走了。查清楚有什麼用,人還能再活過來不成。我已經認罪了,我會去給安寧一個交待的……”
“你!”
蕭成從沒見過如此消極的許靜深,在他的印象中,許靜深是一個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會一笑以對之,然後風淡雲輕地解決掉問題。可眼前這個坐在地上,一臉頹廢的男人,真的是那個春風得意的許靜深嗎?
雖然,蕭成恨許靜深對林安寧感情的傷害,恨他早年對自己做過的那些事。但,在大宇的危機處理中,許靜深毫不猶豫地轉讓股份,言語間透露出的對林安寧的愧疚之意,多少讓蕭成心中存了一份諒解。而如今,林安寧真的死了。悲憤過後的蕭成忽然想起了那個神秘人,他意識到林安寧的死不會那麼簡單,可祁偉的嘴很嚴,始終不泄露一點消息,因此,他才用一些祁偉感興趣的消息,換來了和許靜深的這次見面。哪知道,許靜深竟會變成這樣。
“我姐是被人害死的!你不想抓住兇手?”
蕭成忍住氣,走到許靜深面前,蹲下來,用兩個人才能聽清的聲音,低聲說道,
“兇手?現場的醫生不是說心臟病突發嗎?”
許靜深一愣,擡頭看向蕭成,臉上的表情出賣了他內心的激動。
“你真的以爲姐是心臟病死的?”
許靜深茫然地點點頭,那天他親耳聽到醫生現場宣佈的死因,突發心臟病……,忽然,他的心裡咯噔一下,這情景,怎麼會如此熟
悉?蕭成還要繼續說下去,卻發現許靜深的臉忽然變得猙獰可怖,
“怎麼了?你想到了什麼?”
“啊!心臟病,心臟病啊……,還是心臟病!”
許靜深發狂一般地大呼小叫,雙手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胸口,臉已經扭曲的不成樣子。
“許靜深!你給我冷靜點!到底想到什麼了,快跟我說!”
蕭成意識到許靜深可能猜到了林安寧的死因,他一手拎着許靜深的領子,一手使勁地扇着許靜深的臉,試圖讓許靜深冷靜下來,一時間,狹小的空間裡,響徹着許靜深的哭嚎聲,蕭成的吼叫聲,和扇耳光的啪啪聲。
一直躲在門外偷聽的祁偉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衝進去,都被一臉淡定的張明攔住,
“你急什麼,現在纔是剛剛開始,”
幾分鐘後,房間裡恢復了平靜。蕭成筋疲力盡地歪倒在地上,對面是同樣力竭的許靜深,看他的眼神,已經恢復了清明,看樣子是被蕭成喊了回來。
“說說吧,你到底想到什麼了,你一直喊的心臟病是怎麼回事?”
好不容易喘勻了氣,蕭成努力坐直身子,一手撐地,一手搭在許靜深的肩膀上,儘量保證自己的語氣平和,
“我,我只是想到安寧第一次的出事,也是被急診醫生診斷爲,心臟病突發死亡……”
許靜深沒有回過頭,兩眼看向其他地方,說出的話,聲音低的像是蚊子的叫聲,
心臟病突發!這個死因,不正是許靜深當初想要永遠地擺脫林安寧,所潛心設計的陰謀嗎。只是因爲,他現在對林安寧的心態又發生了改變,突然撞見她的死亡,情緒上接受不了,忽略了這個細節,而蕭成的一再提醒,終於又讓他想到了這個細節。剛剛的發狂,緣起於,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有人,又用了同樣的手法,致林安寧於死地!
謀殺!這是個徹徹底底的謀殺!這個念頭一產生,許靜深就越來越篤定它的可能性,可他不敢直接對蕭成講出來,因爲那樣的話,聰明的蕭成一定會直接聯想到,當初林安寧的第一次死亡,就是許靜深一手導演的陰謀。
“你是說,兩次的死亡診斷都是一樣的?連發病症狀都是一樣?”
蕭成似乎也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他緊皺着眉頭,追問着許靜深,
“具體的我沒怎麼聽清,當時我精神都要崩潰了,只是零星聽到醫生說是自然死亡……”
許靜深緊張地應對着蕭成,他要儘可能地把蕭成往那條道上引,又要把自己撇清楚,
蕭成咬着嘴脣,大腦全力運轉,思索着許靜深的話,雖然只是隻言片語,但蕭成已經從裡面聞到了陰謀的味道。他先從地上爬起來,然後一把揪住許靜深的胳膊,把他也拉了起來,然後,低聲對他說道,
“你不要再犯傻,去認什麼罪,如果你真想認的話,就和我出去,一起查出來害死我姐的真兇!不要忘了,是你欠我姐的!”
許靜深默默地點點頭,此刻他的心裡已經重新燃起了復仇的火焰,沒有人能夠在自己眼前殺了人,還能全身而退的,更何況,被殺的那個,還是自己的妻子,自己曾經最愛的人……
看到許靜深恢復了鬥志,蕭成這才放心地拍了拍身上的灰,轉身走到門前,一把拉開,祁偉正彎着腰,緊貼着房門偷聽裡面的動靜,沒在意蕭成忽然開門,一時間,有些尷尬地直起身子,咳嗽了幾聲,裝腔作勢地說道,
“怎麼?你們這姐夫,小舅子的敘舊完事了?剛纔發生了什麼?感覺場面應該很激烈吧,”
蕭成冷着臉,沒有理會祁偉,目光穿過他,直接落
到了他身後的張明身上,
“你就是張局吧,很早就聽過你的威名。沒想到,在臨江見到你老人家了,你好,我是蕭成,”
“蕭成嗎?呵呵,你的名聲不比我的差啊,少年有爲啊!”
張明在後面拍了拍因爲被忽視而要發怒的祁偉,走上前,看着蕭成,和藹地笑着,
“張局,我們長話短說吧,我知道你們警方一直都在盯着我和我姐夫,可一來,你們沒有證據,二來,我姐剛剛去世,我想,能不能現在就讓我們走,我們好去料理我姐的後事,我保證,全力配合你們警方的工作,隨叫隨到,不會離開臨江半步的,你看如何?”
“蕭成,你……”
“祁偉?——”
祁偉剛要發聲,便被一臉嚴肅的張明喝住,雖有一肚子的委屈,也只能吞在肚子裡。他想不明白,好不容易抓住蕭成,爲什麼還要和他談條件,而且,明顯那個許靜深和蕭成就是狼狽爲奸,這次就應該趁勝追擊,將他們繩之於法,哪裡有警察和匪徒談判的道理。
看到祁偉不再吭聲,張明這才轉過來,繼續微笑地對蕭成說道,
“你姐姐的突然離世,我感到很難過,雖然我們警方一直在努力尋找她的下落,可誰知道,到頭來,還是不能保住她的性命,請節哀。”
蕭成眼圈一紅,但隨即又忍住,現在是談判的時候,不能露出絲毫心理上的弱點。
“你和許大律師都是和警方打交道多年的人,相信你也很清楚,很多事情,從人情上說得過去,可從法理上,卻不能容得半點徇情,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張局的意思,還需要繼續扣着我和許靜深?那我姐姐的後事該怎麼辦?就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那裡?!”
蕭成沒想到,看着慈眉善目的張明,說起話來,竟然會是綿裡藏針,他好不容易忍下的氣,輕易地就被張明破了功,
“張局,你也說過,雖然是我親口認的罪,但你們沒有實在的證據,而我還是在精神狀態極差的情況下做出的一些錯誤的,荒唐的舉動,現在我意識清醒了,所以,我要求撤銷對自己的指控,希望你能馬上釋放我出去,”
許靜深這時走過來,一隻手輕輕地放在蕭成的肩膀上,示意他不要激動,蕭成回過頭,在看到許靜深那雙清澈深沉的眼睛時,他知道,那個真正的許靜深,回來了。
“這,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吧,我們這裡也不是遊樂園,你心情不好了想進來,心情好了又想出去,這也太過兒戲了不是?”
張明仍然是一副雲淡風輕的笑臉,他雖然也詫異許靜深恢復的這麼快,但嘴上還是不鬆動一分。一旁的祁偉在心裡給張明豎起了大拇指,他這才知道,其實張明也不肯輕易放走這兩條好不容易抓到的大魚,即使,許靜深的事情,真的沒有什麼證據,蕭成嘛,更是……
“那你就直說吧,要怎樣,才能放過我們?安寧的事情,不能拖太久,你們就真忍心讓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待在停屍房?”
許靜深知道張明肯定有意圖,所以死咬着自己不放,因爲他剛剛還在勸說自己振作起來,不相信自己的殺人供述,現在卻轉變態度,死扣着自己。
“這樣吧,只要你說出來,你們兩個剛纔在房間裡暗自商量的事情,我就放過你們,畢竟林安寧女士也是臨江的著名企業家,我們不能讓她死後受到冷落不是?”
蕭成雙手緊緊地攥着拳頭,眼睛裡絲毫不掩飾着怒火,這個老頭,分明就對安寧姐一點都不尊重,言語之間,竟將她作爲交易的籌碼,
“好,我們答應你!”
蕭成猛地回頭,詫異地看向許靜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