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這件事是我沒處理好,到底還是讓你得到消息了,其實,你本不應該回來的……,你別過來,還是站在那裡吧,我還沒準備好見你,”
女人輕嘆了一聲,像是在對着他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她看到蕭成有要衝過來的動作時,還是出言制止了他,
蕭成咬着牙停下了向前的腳步,他不明白爲什麼她不讓自己過去,只不過,他還是很聽她的話,從前是,現在……也是。他咬了咬嘴脣,欲言又止。
“你肯定有很多話要問我吧,”
蕭成聞言使勁點頭,張開嘴就要說話,卻看到女人在黑暗中擡起了手,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現在還不到時候,所有事情纔剛剛開始,你什麼都不要問,如果還信我的話……,”
“那……”
“我說了,什麼都不要問,事情不是你看到和聽到的那麼簡單,我只要求你回到你原來的地方,當一切都見分曉了,我會讓你知道所有你應該知道的……”
女人直接打斷了蕭成的話,聲音還是很低,卻帶着一股隱含的不容置疑,蕭成有些訕訕,但還是聽話的閉上嘴,女人看出了他的不甘,語氣稍微有了些緩和,
“我知道你委屈,這次的事情或多或少也有一部分是因爲你造成的,但我不希望你陷的太深,聽話,還是回去吧,那張桌子上有你想要知道的答案……”
蕭成的拳頭握緊了鬆開,然後又握緊,反覆了幾次之後,他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心,慢慢走到身邊不遠處的一張桌子,落滿灰塵的桌面上已經有人在上面寫了幾個字,蕭成眯着眼,藉着從門外透過來的陽光仔細的辨別了一下,終於看清了上面的信息,他的心在那一刻漏跳了半拍,
“這,這是真的麼?這是真的?” 他無法控制住內心的激動,看向女人,聲音顫抖,
“你看到的,就是我想要告訴你,怎麼,過去了這麼多年,你已經不相信我了麼?”
“不,不,我信,我永遠都信你,只,只是,這太不可思議了……”
“嗯,知道了消息,你可以放心地離開臨江了吧,” 女人的聲音變得柔和起來,就像是母親對着自己孩子一樣的呵護,
蕭成重重的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後,上前在落滿灰塵的桌面上匆匆寫了幾筆後說道,
“好,我聽你的,不會在留在臨江,這裡是我的聯繫方式,我相信你會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多年未見,希望你,保重!”
蕭成走了,留下了小屋裡女人的嘆息,待到再也看不到蕭成的身影時,她才幽幽地說道,
“進來吧,人已經走遠了,”
“我還是認爲你在這個時候見他不合適,我們的計劃纔剛開始,你真相信他能聽你的話,離開臨江,不趟這個渾水?”
藏在房後的身影閃身進到屋裡,一開口就帶着強烈的不滿和質疑,男人濃厚的北方口音在這個不大的小屋裡迴盪,
“他很聰明,我相信他現在查到了些蛛絲馬跡了……”
“你確定?這才兩天的時間?”
“我比你瞭解他,從小就是個神童,觀察力和邏輯思維極強,更有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倔強,如果再放任他查下去,我們的計劃很有可能就會折在他的手裡,”
女人有些生氣,她不容許他人詆譭她心中的小弟,語氣變得生硬起來,
“好吧,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你能確保他會立刻離開臨江?”男人服軟了,婉轉地表達了自己的疑慮,
“但願吧,他是個不服輸的孩子,你繼續跟着他吧,如果他今天還沒走,我會再警告他的,另外,繼續監視那家人,如果警察動了,立刻通知我,”
“好,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在附近,有事直接給我電話,自己小心……”
女人擺了擺手,男人說完話,便閃身出了小屋,衝着蕭成消失的方向跟蹤過去,片刻後,就發現了蕭成的身影,他停下了腳步,隱身在小巷的陰影處,遠遠地盯着他。
蕭成離開小屋後,頭也不回地向小鎮中心竭力的跑着,直到體內最後一絲力氣被榨乾,他才停下來一手扶着牆,一手扶着膝蓋,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被人盯上梢了。他的腦中一直在不停地循環播放着剛剛在小屋裡發生的一切,他不明白爲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更不明白爲什麼她阻止自己繼續查下去,難道現在發生的這一切是一個預先布好的局麼?聰明如他,卻怎麼也理不清一個頭緒來,他忽然感覺到一陣只屬於孤獨的寒冷,五年前獨自離開家的時候,那種刻骨銘心的孤獨一直圍繞在他身邊,只是依靠着對姐姐的思念才堅持到現在,可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她卻叫自己退出,難道,她不再信任自己了麼?
蕭成慢慢地扶着牆蹲了下來,淚水不爭氣的奪眶而出,他雙手抱膝,頭埋在膝蓋裡,身體因爲痛苦而不停地顫抖着。這時,小鎮上傳來一陣陣焦急的呼喊聲,他楞了一下,擡起頭仔細地聽着,聽着聽着,他笑了,是許佳慧那個丫頭,看來是發現自己不見了,正在到處大喊大叫地找自己呢,
他一想到可能已經哭成淚人的許佳慧,嘴角微微揚了起來,於是,他站了起來,擦掉了眼淚,做了幾個深呼吸,讓自己的狀態看起來不是那麼頹廢,然後才從小巷子裡跑了出去,遠遠地,他就看到許佳慧和張媽兩人正在四處張望着,他衝着她們大喊了幾聲,對方聽到了呼喊,高興地蹦蹦跳跳地衝他跑來,是啊,這個世上不就是因爲有着這樣的溫情才變得不那麼冷漠麼?蕭成甩了甩頭,甩掉了腦中的不愉快,迎着陽光,向着逐漸接近的許佳慧張開了雙臂……
“張局,請吧,只是今天這種情形多少有些尷尬,我多麼希望是以朋友的身份邀請你來做客,” 許靜深打開大門,回頭對着張明說道,後者始終保持着微笑,隨着他進了大廳,
“放心吧,我會盡全力來還你一個清白的,今天這也只是按程序辦事,走走過場……,成虎,你們開始吧,注意手底下要有分寸,不要弄壞了屋裡的東西,”
“是,開始,一隊上樓,二隊一樓,注意輕重!” 成虎一個敬禮,離開時還不忘衝着許靜深笑一下,張明無奈地指着成虎的背影衝着許靜深說道,
“哎,現在的年輕人,辦事沒個好態度,你就當作沒看見,我們聊我們的,讓他們去折騰吧,”
許靜深做出一個無所謂的手勢,招呼着張明在沙發上做着,轉身走到吧檯,指着酒杯和茶杯,故作輕鬆地問道,
“張局是來點酒,還是品嚐一下今年新下的鐵觀音?”
“太客氣了,我來點茶吧,酒早在幾年前就戒掉了,傷身啊……”
片刻後,許靜深在張明面前放好一杯綠茶,自己在他對面坐好,頃刻間,新茶的清香就瀰漫在兩人之間,張明笑得臉上的褶皺都開了許多,
“果然是好茶,許大律師不愧是臨江新貴啊,年紀輕輕就掙下這麼大的家業,年輕有爲,果然年輕有爲啊,” 張明品了一口茶,環顧了一下房間,感慨道,
“哪裡,這些都是安寧的產業,我只是一個小律師,哪能有這麼大的手筆……” 許靜深臉上沒有一絲得色,起身給張明的杯裡續水,
“嗯,林女士的大宇集團也不簡單,短短几年就在臨江崛起了,我在省城每天都能在新聞上看到她和大宇集團的消息,只是沒想到……可惜啊……”
“這都怪我,成天撲在工作上,沒有關心過她的身體,早知道她會出這種事情,我怎麼都不會……,哎,”許靜深苦澀地搖着頭,喝了一大口的茶,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臉上雖然都是一副輕鬆的神情,但各自的心思卻都集中在那些樓上樓下忙碌着的警察身上,尤其是許靜深,成虎偶爾過來跟張明低聲彙報的時候,他的眼睛裡都透露着一絲探究的神情,這些都被一直觀察着許靜深的張明盡收眼底,只是雙發都沒有聲張而已,暗鬥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開始……
“張局,你看,要不要讓兄弟們都先歇一會兒,我這兒地方大,咱時間都有,慢慢來……”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過去將近一個小時,許靜深試探性的問道,他已經看出來,警察的搜查簡直就是地毯式的,即使他再有定力,現在也坐不住了,
張明心裡在冷笑,這隻狐狸終於熬不下去了,想到這裡,他臉上的笑容更加和藹,連連擺手道,
“不用,不用,早做完,早收工,我可不想耽誤許老弟的正常生活,”
呸,這才認識多久,就變成老弟了!許靜深在心裡暗暗罵道,嘴裡卻有些發苦,雖然他自信已經把房間裡所有可能的證據都清除了,但不保準不會有遺漏,萬一……
“報告!我們在二樓發現了一些情況!” 猴子急匆匆地從二樓跑下來,一臉興奮地向張明報告,許靜深一愣,還真有?怎麼可能?
“慌什麼?看來祁偉平時對你們很縱容啊,後面我說說他……” 張明不慌不忙地起身,訓斥了一下猴子猴,轉過臉看着許靜深,“老弟,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好!” 許靜深點點頭,跟在張明的身後上了二樓。
一行人在猴子的引導下,來到了在主臥室隔壁的一個小臥室,許靜深一腦袋的問號,這裡是自己平時晚上辦公時獨處的小臥室,棄用已經很久了,這裡會有什麼問題?
“張局,你看,我們在這裡發現了這個……” 成虎已經等在房間裡,一個密封的紙箱被放在臥室的單人牀上面,上面纏滿了膠帶,形狀與一個礦泉水箱子類似,之所以可疑,是因爲成虎遞給張明的一張紅色的三角卡片,張明接過卡片,仔細看了一下後,便轉向許靜深,
“老弟,這個箱子你有印象不?我們可不可打開來看看裡面的東西?” 雖然是徵詢意見,但語氣不容置疑,
“這個箱子……,我沒什麼印象,這個房間已經很久沒用了,我不知道它從哪裡來的,說不定是我家人放在這裡的雜物吧,”
許靜深這次是真迷糊了,這個箱子他從來沒有見過,一臉的迷茫,張明把卡片遞給許靜深,
“舉報信裡明確說道,如果在你的家裡發現了三角卡片,那麼就是直接的證物,”
許靜深拿着卡片,翻來覆去的檢查着,發現只是一張很普通的畫紙,材質和剪裁都很常見,看不出有什麼特別,舉報信竟然有這麼明確的指向,難道這個箱子裡真的會有對他不利的證據麼?他的視線和張明一
樣,死死地落在了箱子上面,那裡會是什麼?許靜深第一次對未知產生了恐懼,
“既然你對這個箱子也沒有印象,那我們就按照原則,直接打開它吧,” 見許靜深沒有異議,張明示意成虎開始取證,成虎先是對紙箱進行拍照,然後指揮兩個人很快打開了箱子,裡面露出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塑料藥瓶,而且標籤上都是外文,看不到一點中文的字樣,張明雖然感到疑惑,卻不動聲色地看着許靜深,不出所料,許靜深在看到藥瓶的一瞬間,臉色大變。
“唔?看來老弟認識這些東西?” 張明伸手從箱子裡拿出一個藥瓶,遞到許靜深的面前,眼睛半眯着看着他,從他的表情不難推斷,這些藥瓶對他的重要性,
“不……,認,認識……” 許靜深眼睛死盯着藥瓶,說話有些語無倫次,他已經失去了往日的淡定,這些都是他給安寧吃的藥,可是他很清楚的記得明明已經親手處理掉了,可爲什麼會在這裡出現?看着張明帶着狡黠的笑容,和一屋子警察的表情,他終於發現,今天這個局,他栽了,而且還會越陷越深。
“老弟,你怎麼了?怎麼出了這麼多汗?哪裡不舒服麼?”
張明看似關切的問話,手上卻沒有任何動作,到目前爲止,許靜深的變化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心裡有種終於套住獵物的快感,讓他無比的高興,
“沒,沒事,這幾天因爲安寧的事情,一直沒有好好休息,剛纔只是突然頭暈了一下……”
許靜深聞言擡頭看了一下張明,卻發現了他眼底裡顯露的那絲得意,這激起了他強烈的求勝慾望,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全線崩盤,他狠咬了一下舌尖,強烈的劇痛伴隨着一股血腥讓他恢復了清醒,他看似無意地靠在牆上,擡手擦了一下額頭的汗,對張明的關心表示了感謝。
看到許靜深在短短的幾秒鐘就恢復了理智,張明倒是暗吃了一驚,只不過,對方既然已經有過失態,那就證明他確實心裡有鬼,他的語氣還是那麼平緩,
“我理解,要不這樣吧,你把這些藥的來歷幫我解釋一下,讓我們好有個結論,然後,我們就撤了,你好好休息,你看如何?”
“嗯,這些藥都是安寧生前吃的,那段時間大宇的壓力讓她幾乎崩潰,她託人從國外買了些藥回來,具體是什麼,我不太清楚……”
“這麼說,她一直是在自己服用這些?看這量,應該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吧?”
“應該是吧?最近我也在忙一個大案子,經常晚歸,至於這些藥,我也是偶爾回來的時候,在她的牀頭見到過,她平時也不跟我提這些藥的事情……”
“張局,這裡有一些照片,” 此時成虎已經把箱子裡的藥瓶全部清理出來,在牀上按大小排了一排進行拍照,猴子卻把幾張照片交給了張明,
許靜深的心又是咯噔一下,這些該死的照片又是什麼?張明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簡單看過了一遍後,就把照片遞給了許靜深,只是一眼,許靜深就感覺自己一腳踏進了深淵。幾張照片上都是許靜深和林安寧,情景幾乎雷同,都是林安寧躺在牀上,許靜深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拿着藥瓶坐在她的身邊,而不同的只是他手裡的藥瓶大小,更加讓許靜深震驚的是,照片的左下角竟然還有清晰的日期和時間,幾張照片是不同日期和不同時段拍攝的,這意味着,許靜深很清楚知道這些藥的服用方法,這和他剛剛說的話自相矛盾,許靜深臉色蒼白,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照片掉在了地上。
張明看似有些痛心疾首的搖了搖頭,他撿起了照片,交給成虎進行歸檔,然後纔對着許靜深說道,語氣上頗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老弟,這下我也幫不上你了,你也是行內的翹楚,也知道這些物證和你剛纔的說辭完全相左,你看,還有什麼可以解釋的呢?”
“這……,我無話可說,現在頭腦很亂……” 許靜深低下頭,他不想也不敢再說下去,天知道那個潘多拉盒子還會冒出什麼東西來,現在只有保持沉默,在所有物證都齊全後,再想對策。
“那好吧,鑑於目前這種情況,我想老弟你是無法自證清白了,物證對你有太多的不利,我看……,還是跟我一起回到局裡如何?”
張明和顏悅色,並沒有過多的刺激他,對待這種高智商的嫌疑人,張弛有度的談話技巧纔是攻破他們心理防線的利器。
“好吧,在去之前,我可以打個電話麼?”
“當然可以,這點權利我還是有的,不過,原則上,我們需要在場,請理解,” 張明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時示意成虎帶隊出去準備,
許靜深感激地苦笑了一下,從兜裡拿出手機,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了蕭成的電話,這個時候,他只有把希望寄託在這個能力出衆的妻弟身上,即使雙發的友誼已經破裂,但憑藉蕭成的精明,他一定會想辦法幫自己的,畢竟,蕭成和他有一個共同的目的,就是找到安寧……
“成,別掛電話,我出了點麻煩……,電話裡說不了太多,嗯,你如果方便,回來的時候,來一趟中心醫院派出所找我吧,好,就這樣,”
“我們走吧,張局,” 掛掉電話,許靜深跟着張明出了別墅,山裡的霧氣此刻又重新籠罩了過來,陽光艱難地撕開幾道裂縫照在身上,可許靜深並沒有感到一絲溫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