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成和章霞詫異地看了一眼對方,隨即立刻轉向對面的小樓,想要探個究竟。
對面二樓的房間依然被窗簾擋的嚴實,但由於天色又轉爲陰暗,屋裡的燈光反而將屋裡發生的一切反襯到窗簾上。
蕭成看到了幾個身影,在簾子後面急促地跑來跑去,其中一個身材有些瘦弱,長髮豎在頭上,隨着跑動左右搖擺,而另外兩個身材粗壯的身影似乎正費力地將什麼從地上擡起來,眼尖的蕭成還隱約發現,還有一個身影就站在窗簾後面一動不動,看起來似乎在看着自己這邊。
“蕭成,那個頭髮甩來甩去的,應該就是那個綠毛,那幾個人裡面,就是他的頭髮最特別,”
章霞猶豫了一下,指着那個正在屋裡瘋狂的身影,對着蕭成小聲說道,
“綠毛?他們這麼激動,因爲什麼?”
蕭成點點頭,自言自語道,冥冥中,他的心裡感到一陣絞痛,像是有一隻手突然使勁地擰了他的心一下,蕭成低呼一聲,捂住胸口,伏在陽臺的欄杆上。
“你怎麼了,蕭成?哪裡不舒服嗎?”
章霞被嚇到,連忙過來,關切地問道,
蕭成從未有過如此的心痛,即便是當年離家出走,面對林安寧的淚眼時,都沒有過如此之痛,就像是被人用鈍刀生生挖掉一塊心頭肉那般的痛楚。他先是無法呼吸,緊接着貼着欄杆,頹然坐到地上,在章霞的一片驚呼中,昏迷在一片黑暗中……
阿森站在窗簾後面,透過縫隙死死地盯着對面,自進到這個房間開始,他就感到這裡正處於一個被監視的氛圍中,環顧一週後,他發現了對面那個陽臺上的一男一女。多年的江湖歷練告訴他,那個男人絕對是在窺伺着這裡的一切,雖然不知道對方的目的,阿森還是決定觀察下去,直到那個男人莫名其妙地倒下去,被那個女人拼命拖回房間,他才把目光放回到身後這個同樣混亂的場面。
林安寧死了!
這是在場所有的人都沒有料到的結局。
陳豪痛不欲生,他只是上來問問林安寧需要吃什麼午飯。沒想到,看到的卻是,一臉蒼白的林安寧,仰躺在洗手間裡,一隻手捂住胸口,另一隻手落在身邊,他並沒有看到滾落到洗手盆下面的那個藥瓶。
陳豪嚇呆了,起初他只是以爲林安寧暈倒了,緊接着才發覺人已經沒了氣息,這才慘呼起來也就是蕭成他們聽到的那聲不似人聲的慘叫。
人,怎麼會突然死了呢,十幾分鍾前還是好好的,怎麼現在就停止呼吸了呢?陳豪的喊叫聲,將阿森和另外兩個健婦都驚動了上來,兩個健婦先是費力地將林安寧的屍體從洗手間挪到了牀上,陳豪先是滿屋子的竄來竄去,隨後跌坐在林安寧屍體旁邊,看着逐漸變涼的屍體痛哭流涕,
“姐啊,姐,你怎麼就……,這麼突然,你讓我的心,好難過,嗚嗚……”
阿森詫異地看着陳豪。陳豪的失態是他沒有料到的,對於這個大少爺的品性,他自認比陳大海還了解。陳豪幾乎沒有對任何人的離去或者受傷表露出真正的感情,即使是陳大海入院做心臟搭橋,他都未曾露過一次臉,而這次卻對這個叫林安寧的女人如此,阿森覺得新奇,不由得觀察起屍體來,這一看,倒真讓他發現些意外,
“豪哥,你別激動,你妹覺得屍體有點奇怪嗎?”
“嗯?你瞎說什麼?”
悲慟中的陳豪聞言,停止了哭聲,瞪着一雙淚眼,看着阿森,語氣不善,
“別急啊,豪哥,你看她的嘴脣,似乎,似乎在笑……”
“啥?”
陳豪被說的一怔,順着阿森手指的方向,看向林安寧的臉,果然,那種已無半點血色的臉上,沒有
一分因爲病痛而扭曲,反而在嘴角處發現了一個淺淺的笑容,一個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這,這是咋回事?”
陳豪被這情形嚇個不輕,驚嚇多過於悲傷,他手腳並用地從牀上跳下來,想要儘快離開那具屍體,
“豪哥,我覺得這個女人不是正常死亡,或許,是他殺……”
阿森再次語出驚人,讓本來就驚魂未定的陳豪,嚇得更是有些魂不附體,他哆哆嗦嗦地用手指向阿森,牙齒不停地打着架,
“你,你說清楚,到,到底咋,咋回事……”
阿森指着屍體說道,
“我不敢保證我說的就是對的。只不過,一般人如果是因爲突發心臟病或者其他疾病,臨死之前,都應該是一副痛苦的表情,或者大部分會有些死之前的求生動作,可這個女人很奇怪,她的臉上一點痛苦都沒有,手指甲也沒有任何損傷,衣服完整,洗手間裡也沒有任何混亂,僅僅是一隻手捂住胸口,不過,那說明不了什麼,所以,我說,她可能是被毒死的……”
“毒,毒死的?這個屋裡就我們幾個,誰,誰會來動手?”
聽完阿森的推論,陳豪恢復了些鎮靜,他用眼睛掃了一圈屋裡的人,冷冷地說道,
“豪哥,我們都在一起,根本就沒人能動手,所以我想,這裡不安全了,對方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對她動手,那對付我們,也就更輕而易舉了,你看……”
阿森點到即止,他知道陳豪會清楚自己的意圖。果然,陳豪閉上嘴,快步走到林安寧的屍體前,鄭重地鞠了幾個躬,嘴裡唸唸有詞,然後,對着其他幾個人,低聲說道,
“把現場收拾利索,趕緊撤!”
“收到!”
阿森連忙迴應道,不多時,陳豪一行人快速地開着悍馬離開了臨安路38號,只留下了林安寧的屍體,冰冷地躺在自己的牀上……
黑暗,無盡的黑暗,蕭成緊握着一把刀,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着前進。
沒有光亮,不知道盡頭在何處,還要隨時躲避着暗處偷襲的敵人,雖然已經砍倒了許多人,但永無止境的黑暗,還是在默默侵蝕他的意志。
舊的傷口還未癒合,新的傷口又多了幾道。血從未停止過流淌,力氣也隨之漸漸流逝。蕭成感到一陣陣頭暈,腳下開始蹣跚起來,對後面的偷襲判斷也開始出現失誤,很快,手中的刀被磕飛,身上也被重重砍了幾刀,蕭成終於倒下了,至此,他才聽到了第一個聲音,
“哈哈哈,蕭成,你也有今天,你不是阿修羅嘛,你不是很能打嘛,起來啊,來打我啊!”
這個聲音如此的熟悉,但頭腦已經混沌的蕭成怎麼都記不起來,他只好努力地看向聲音的來源,那裡竟然有光,一個微弱的燈光,可隨後,他本已經迷離的眼睛猛然睜大,因爲,他看見了一個身影,一個穿着白色連衣裙的身影,在燈光下,坐在一個椅子上,不,準確地說,是被捆在了椅子上,一個戴着斗篷的人,正用一把尖刀對着她的心臟,
“姐?安寧姐?姐,是我啊,我是蕭成……,混蛋!你們放開她,放開她!”
蕭成咬着牙,低吼道,瞪着血紅的雙眼。他努力想要撐起身子,卻被人狠狠踩住後背,無法得逞。
對面的神秘人似乎很享受蕭成的反應,他用刀在林安寧雪白的脖頸上劃開了一道細紋,鮮紅的血,瞬間順着刀刃流了下來,林安寧悶哼了一聲,卻死死咬着嘴脣不發出聲響,看向蕭成的眼神中,包含着愛護和堅毅。神秘人見沒達到效果,又劃了第二道,第三道……
“混蛋!你給我住手!殺死你,我要殺死你!”
蕭成看得睚眥欲裂,聲嘶力竭地怒吼,雙手
握住拳頭,不停地砸在眼前的地面上。
“哦?本來你要是求饒的話,我就打算放過她的,現在看來,這個想法太幼稚……”
神秘人不無感慨地說道,又把刀對向了林安寧的胸口,刀刃上沾滿了鮮紅的血,
“不!我求,求,求求你,放過她……”
蕭成連忙改口,帶着哭腔求饒,他分明看到自己開口後,林安寧的臉上多了兩道淚痕,
“哈哈哈,好,好,好!”
神秘人大笑,然後,一把將刀捅進了林安寧的胸膛,瞬間,蕭成的眼睛被鮮血染紅……
“啊!——”
一聲慘叫,蕭成猛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嚇得一旁正在打電話的章霞,一下扔掉了手機。
“你,你醒了?發生什麼事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回過神來,章霞立刻跑到蕭成身邊,關切地問道,見蕭成雖然有些呆滯,但看起來身體應該沒有大礙,她連忙撿起手機,對着話筒說道,
“啊?對,對不起,病人已經醒過來了,看起來沒什麼大問題,你們不用過來了,謝謝。”
“我這是在哪兒?”
一陣風從陽臺吹來,激得蕭成一個機靈,他才發現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浸透,視線重新聚焦,集中在章霞身上,因爲,她是這個屋裡,除了自己,唯一的活人。
“這是我家啊,蕭成,你不會是忘記剛纔發生的一切了吧?”
聽到蕭成這句沒頭沒腦的話,章霞試着問道,可是她對上的,是一雙無神的眼睛,她的心裡隱隱感到不安。
“你家?你是誰?安寧姐呢?她在哪裡,快,快帶我去找她!不然,我殺了你!”
章霞問話沒有激起蕭成的記憶,反而讓他記起了剛剛經歷的噩夢,木然的臉瞬間變得扭曲起來,他大聲衝章霞喊着,張牙舞爪地朝她撲過去。
“啊!我是章霞啊!蕭成,你,你這是怎麼了!啊,不要過來……”
章霞被赤紅着雙眼的蕭成嚇得魂都飛了,她不知道醒過來的蕭成到底是夢見了什麼,怎麼會忽然變得如此瘋癲。求生的本能,讓她猛地向後一仰,將將躲過蕭成掐向自己脖子的雙手,蕭成一下子撲空,從牀上滾到地上,撲倒在章霞身邊。章霞驚叫一聲,手腳並用地爬到一邊,躲開蕭成的攻擊範圍,驚恐地看着在地上翻過身來,惡狠狠地看向自己的蕭成。
“蕭成!我是章霞啊,不是你的什麼安寧姐!啊?等等,你說的是安寧?林安寧嗎?”
章霞用盡全力地朝着蕭成大喊,期望他恢復神智,卻在重複那個名字的時候愣住了,蕭成和那個叫林安寧的女人是姐弟?那個可惡的女人,和蕭成有關係?不可能,怎麼可能!?
“啊!痛!”
沉浸在自己的推測中,忘記了危險的章霞,被撲過來的蕭成狠狠地抓住雙肩,蕭成的雙手如鐵鉗一般嵌入了她的肩窩,劇烈的,肌肉撕裂般的疼痛,讓章霞不由得大喊了出來。
也許是章霞的喊聲和林安寧的聲線有着些許的相似,發狂狀態下的蕭成停頓了一下。章霞趁機從他的手下掙脫了出來,跑向廚房。
蕭成反應過來,緊追不放,眼看又要追上,章霞倉促下,一下抓過菜板上的擀麪杖,回身衝着蕭成的頭,閉着眼睛砸了下去。只聽,“噗”的一聲,章霞感到擀麪杖遇到一個硬物,又彈了回來,差點碰到自己,她連忙睜開眼睛看過去,才發現一縷血從蕭成的頭頂流了下來,隨後,蕭成眼睛一閉,轟然倒地,章霞連忙小心翼翼地上前用手試探着鼻息,然後才如釋重負地癱坐在地上,擦了一把頭上的汗,
“蕭成,你到底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