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靜深剛進入玄關,許佳慧特有的笑聲撲面而來,不時還穿插着張媽的笑罵聲和蕭成的哀嘆聲,他楞了一下,腦海中忽然閃出一個畫面,自己和安寧坐在客廳的飯桌邊,還是小孩子的許佳慧粘皮糖一般的纏在同樣歲數不大的蕭成身上,還沒有去世的媽媽繫着圍裙,微笑着站在桌邊看着他們,手裡還端着一碗魚湯,一家人其樂融融。許靜深不由得鼻子一酸,他已經記不清這種溫馨的感覺有多少時間沒有在自己的家裡出現過了。
“哎?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許佳慧的喊聲把許靜深從傷感中喚醒,他連忙閉着眼睛晃了晃頭,再睜開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冷麪,他一聲不響地換好鞋,把手裡的衣服和包遞給已經趕過來的張媽,走進了客廳,看到他,蕭成鬆開抓着的許佳慧的手站了起來。
“都多大了,還在屋裡大呼小叫,以爲你還是小孩子嗎?”
許佳慧嘟着嘴,委屈地看了一眼許靜深,“噔噔噔”跑到蕭成身後,拉住他的衣袖,撒嬌道,
“成哥,你看,大哥現在越來越沒勁了,回來一沒事就訓我……”
“小慧,我要和蕭成談些事情,你自己學習去吧。”
許靜深聲音不大,但語氣不容置疑,說完便轉身走進書房,蕭成拍了拍許佳慧的頭,跟着許靜深進了書房,
許佳慧跺了一下腳,氣呼呼地跑上樓,張媽苦笑了一下,開始收拾客廳。
“蕭成,你還會像5年前那樣相信我嗎?” 許靜深揹着手站在窗邊,沒有回頭,語氣難得的誠懇。
“你說呢?”蕭成平淡的說道,雙手抱胸,靠在門邊,“這次回來只是想知道我姐的死因,現在加上一條,爲了找回我姐的遺體,其他的,還是別談了,沒意義,”
“看來你對我的誤會很深……”
“多說無益,你應該很清楚,我和你之間的友情在五年前已經結束了,”蕭成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說吧,警察那裡有什麼進展?”
“好吧,我不強迫你再相信我,我唯一希望你理解的是,我對你姐是真心的……” 許靜深回過身,眼中帶着說不清的情緒,
蕭成不爲所動,安寧的日記,他反反覆覆看了十幾遍,幾乎可以確定,在他離家後的這五年裡,那本隨筆裡所記錄的絕大部分都不是真實的,尤其是許佳慧無意中提到的那段新西蘭的經歷,日記裡竟隻字未提,這種情況只有一個解釋,日記本的藏匿處已經被人發現,而且內容也被人改動過,那問題就來了,到底是誰,能有那麼強大的耐心,足足僞造了五年的隨筆,雖然內容不多,但畢竟時間跨度如此之長!而且還是在安寧的眼皮下記錄的,許靜深無疑是蕭成目前最大的懷疑對象,至於許佳慧和張媽,蕭成第一時間就排除了,他想不出她們兩個有什麼理由要這麼做,所以,看到許靜深當面對他說,如何的愛着安寧,蕭成的心裡只剩下冷笑,現在還不是指認許靜深的時候,他必須找到實際的證據,才能把許靜深一擊必殺,他知道許靜深也是個中高手,因此,他現在要做的是,忍耐!
“你還是說說今天警察那邊的進展吧,”蕭成直接轉移話題,他實在無法保持着耐心繼續看着許靜深的“深情”,
聞言,許靜深收起了所有的表情,淡淡地看着蕭成,他知道再怎麼解釋都無法消除蕭成對自己的
敵意,但蕭成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讓他的心也稍稍安穩下來。蕭成從小頭腦靈活,這個時候,只要他不是揪着自己不放,而是願意幫他分析事態,對他來說,也是不小的幫助。他簡單的思索了一下,說道,
“安寧失蹤的屍體沒有任何進展,只是今天的警察辦事風格很奇怪,尤其是那個張明,除了讓我和一個保安對質外,還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看架勢像是把我也列入了嫌疑人,在套我的話一樣……”
“張明在全國系統內都是數一數二的刑偵專家,心理學的造詣更是國際聞名,做事嚴謹,他不可能輕易就確定一個嫌疑人的,難道你……” 蕭成半眯着眼睛,裡面充滿了懷疑,
“你什麼意思!我怎麼可能會是犯罪嫌疑人,你也不想想,我憑什麼要去偷自己老婆的遺體!”
許靜深有些惱怒,他不知道自己在蕭成的心理已經被釘上了嫌疑人的標籤,張明的懷疑無疑加重了砝碼,他只是爲了蕭成的落井下石而感到氣憤,
“你憑什麼認爲張明懷疑到你頭上了?”
蕭成冷笑了一下,坐在沙發上,擡頭看着一臉怒容的許靜深。許靜深嘆了口氣,言簡意賅地把和張明見面的情況描述了一遍,然後閉上嘴看着蕭成,
“很明顯,張明對你態度的改變是在那個叫明輝的保安錄完口供以後……”
蕭成思索了很久,然後說出了自己的推測,許靜深眼睛一亮,對啊,自己因爲心慌,確實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他贊同的點了點頭,
“那個叫明輝的保安,你之前認識麼?”
“不認識,這個人還是在張明的提醒下,回憶出來的,也就是因爲海天酒店那個事情纔有印象的……” 許靜深聲音越來越小,他好像抓住了什麼,卻又理不清,
“如果這個人的口供裡,描述的事情和你所說的有些出入呢?” 蕭成提醒道,
“你,你是說,這個明輝和張明說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但是又對我不利的東西?” 見到許靜深醒悟過來,蕭成點了點頭,
“混蛋!那個明輝一定有鬼……” 許靜深激動地在屋裡轉圈,
蕭成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着許靜深,心裡卻已經在構建各種可能的線索鏈,在他看來,那個叫明輝的保安確實可以私下接觸一下,說不定會有新的發現……
“當……當……當……”
客廳的歐式落地鐘敲足了七下,許佳慧坐在飯桌邊上,雙手拄着下巴,嘟着嘴看向對面同樣苦臉的張媽,兩個人都知道許靜深的脾氣,在他辦公的時候,是嚴令禁止其他人去打擾的,就算是林安寧在生前也是不敢輕易進去的,更何況這幾天發生的大事一件連着一件,她倆更不敢去敲門讓他們出來吃飯了。
“你們吃飯吧,我晚上要出去一趟,前段時間接了一個案子,今天必須去和客戶交代一下,蕭成,你今晚還是睡在安寧那裡麼?”
許靜深的聲音傳出來的時候,已經出現在玄關的地方,許佳慧興奮地立刻回頭,看到蕭成正走向飯桌,而許靜深正彎腰穿鞋。
“不了,我在我那屋睡吧,希望還有我的位置,” 蕭成笑着看向張媽,後者連忙點點頭。
“成哥,你們和好了?” 許佳慧驚訝地說道,不停地向蕭成擠着眼睛。
“隨你,
我可能很晚回來,太晚的話就不回來了,你們不用等我,該睡就睡吧,” 許靜深頭也不回,急匆匆地出了大門。
“快吃飯吧,我都餓死了……,你個丫頭,怎麼用那個眼神看我?” 蕭成大咧咧地在桌邊坐下,大口吃起飯來,而一旁的許佳慧不懷好意地看着他笑着。
“哎哎哎!小少爺,那個湯我再給你熱熱,別急着喝啊,怎麼還是這個毛病,會鬧肚子的……” 張媽笑罵着攔住蕭成的湯勺,端起湯碗向廚房走去,
“成哥,這裡有我給你熬的粥,來……還熱乎着呢,嘿嘿嘿……”
“啊!你饒了我吧……”
車子飛馳在省道上,南方特有的溼潤涼爽的晚風讓許靜深緊張了一天的頭腦輕鬆了下來,他心裡已經清楚,蕭成再不會像之前那樣信任自己,但無論如何,他現在爲了安寧的事情,還是和自己保持在統一戰線上,這讓他多少有些安慰,畢竟在這種敏感時期,多一個合作者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得多,況且,通過剛纔蕭成的分析,他已經意識到了張明對自己的懷疑來源,那麼先前那種緊張和不安此刻已經幾乎消失,原本閃亮的紅色警戒,也降級爲警告而已,只要自己抓住那個明輝,後面的事情就會按照自己的計劃一步步進行,到時候,就真的可以享受安寧了。
車速慢了下來,然後車子從一個岔道口下了省道,不久便駛入了一條崎嶇的山路,路邊隨處可見一棵棵參天大樹,灰色的色調會讓獨自夜行的人望而卻步。這裡是臨江市郊的一個原生態林區,地處兩省交界,卻因爲沒有吸引投資者的資源,而被列爲全市低保地區頭名,一直以來都是歷屆市長的老大難問題,平日裡,山區裡的人都巴不得衝出這個窮窩窩,就不要說有人主動進來了。可此刻的許靜深卻是面帶微笑,因爲這裡對他來說纔是能讓心得到安寧的避風港。他打開了車載音響,伴隨着一首《回家》的薩克斯曲調輕哼起來,儀表盤上的時鐘顯示着晚上8點,很快,一棟隱藏在林中的二層小別墅出現在車燈的前方,許靜深停好車,坐在駕駛位上,看向一樓亮着燈的客廳,窗簾後站着一個模糊的身影,他的嘴角揚起,按了一下喇叭,果然,那個身影似乎被嚇了一跳,隨後,便消失不見,
許靜深來到門前,剛要按下門鈴,門卻 “呼”的一下打開,一個身影朝他撲了過來,這下許靜深一動不動,反而張開雙臂將來人緊緊地抱在懷裡,他把頭深深埋在對方的秀髮中,溫柔的說道,
“等急了吧?”
“哼!你足足晚了兩分鐘!” 女人聞言一把推開許靜深,嬌嗔道。藉着門廳的燈光,一張年輕俏麗的面孔出現在許靜深面前,不是那種脫俗的美麗,身子看上去還有些清瘦,可一身淡綠色的連衣裙,配上迷人的笑容,會讓每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都印象深刻,許靜深暗嘆道,當初自己不就是被這個笑容所俘獲的麼,直到無法自拔。
女人看到許靜深只是對着自己微笑不語,立刻嘟起嘴,返身回屋,就要關上房門,
“我哪是晚了,那兩分鐘是在那裡看着你的身影醉得忘了時間而已……” 許靜深上前一步,用腳擋住門,隨手指向窗前自己停車的位置。
女孩見狀捂着嘴哧哧的笑,鬆開門,轉身就要跑進屋,卻被許靜深一把拉住,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