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局門口,明輝再次遇到了正抱着雙臂冷眼看着自己的許靜深,對上那雙不帶溫度的眼睛,明輝不由得渾身哆嗦了一下,連忙低着頭繞過許靜深,然後頭也不回地大步跑出大門。許靜深站着沒動,只是目送着明輝,眉頭漸漸地擰在了一起。
祁偉始終跟在明輝的身後,當然也看到了這一幕,尤其是看到明輝表現出來的那種對許靜深的畏懼,讓他印象深刻。在他的經驗裡,只有一個人徹底的被另外一個人征服,無論是被用暴力,還是有把柄被抓住,纔會像明輝這樣表現得徹徹底底的不抵抗,甚至是唯恐避之不及。可是,如果明輝只是簡單的因爲尾隨搶劫而被許靜深修理了一頓,應該不至於對許靜深產生了如此深的恐懼心理,他們兩個之間難道還有其他的被隱藏的關係麼?
“許先生,似乎那個明輝很怕你啊?”
祁偉實在想不明白,決定主動出擊,想看看從許靜深這裡能否套出一些有價值的信息,即使對於許靜深這種胸有城府的人,他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哼,理虧的人,永遠都會低人一等……,祁隊長,後面還需要我配合做什麼嗎?”
果然,許靜深滴水不漏,祁偉沒有太多的失望,畢竟是在意料之中,他連忙點頭說道,
“哦,是的,明輝已經都交待完了,有一些細節,張局還希望您能配合澄清梳理一下,您看……”
“嗯,可以,你們也辛苦了,爲了安寧的事情,這麼勞師動衆的,我配合是應該的,”
許靜深微笑着轉身,跟着祁偉走進問詢室,而張明正在燈下認真地看着剛纔的筆錄,一臉的嚴肅,無形中透露出一股幹練和威嚴,許靜深坐在他的對面,靜靜地看着他,心裡卻已經給出了很高的評價,甚至已經在假想,如果將來某一天,張明與他對薄公堂,自己到底有沒有把握擊敗他呢?想到這裡,許靜深忽然自嘲似的搖了搖頭,自己怎麼會有這種稀奇古怪的想法,他不由得暗自笑了一下。
“呵呵,許先生這是想到了什麼?”
許靜深聞言擡起頭,對上了一臉微笑的張明,張明已經過完了筆錄,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如果不知道他是赫赫有名的刑偵專家,還真容易被人看作是一個享受着退休生活的幸福的老頭。
“哦,沒什麼,只是忽然間想到了和安寧過去談戀愛的時光,哎……,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明白曾經的擁有才是最幸福的……”
“是啊,人們總是在用各種理由來忽略身邊最應該親近的人,車子啊,房子啊,存款啊,殊不知,也許他們只是需要你安靜的陪他們在一起就足夠了,不是麼?”
“張局說的有道理,最近幾年,我是全身心的撲在工作上,完全忽略了安寧的感受,直到她突然就這麼走了,才感到心痛,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許靜深的聲音帶着哽咽,低頭把臉埋在了雙手裡,祁偉暗暗想着,這是他今天第二次失態……
“很
多人都有你這種苦衷的,不過,你是個重情義的人,不像那些功成名就的,哪個不是在外面三妻四妾呢?”
許靜深忽然注意到,張明把 ”重情義“ 和 ”三妻四妾“ 咬的很重,他的心裡充滿了疑惑,張明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好了,請節哀吧,許大律師,我們會盡力的,讓安寧女士儘快回到你的身邊,讓她入土爲安,請相信我們……”
張明似有深意地看着許靜深,平靜地說道,許靜深沒有言語,默默地點了點頭,祁偉起身給他倒了杯水,然後回到座位坐好,張明看着許靜深的情緒穩定了下來,繼續說道,
“你也知道,剛纔那個人,也是安寧女士遺體丟失當晚的值班保安,而且,他和你們夫妻還有過一段過節,因此,我覺得有必要再跟你確認一下和他的過節……”
“過節?你是說,剛纔那個人有動機來偷安寧的屍體?”
“不,我們現在還不能下結論,只是說這是條有價值的線索,所以,還需要你來配合澄清一些細節,” 張明耐心地解釋,
“好吧,我理解,你問吧,我儘量配合,” 許靜深恢復了祁偉熟悉的平靜,
“據明輝交待,他在那晚酒店門口的衝突後,還尾隨你們進了停車庫?”
“嗯?” 許靜深眉毛一挑,嘴脣抿了一下,這些細節都沒逃過祁偉的眼睛,“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回事,那個人竟然想打劫,真是笑話……”
許靜深輕蔑地笑,張明也跟着笑了,然後看似隨意地說道,
“看來明輝說的都是真的了,沒看出來,許大律師的身手還不錯,”
“哦?我不明白張局的意思,”
“呵呵,那個明輝說,他本來是想教訓你們一番,順便再弄點錢花,結果卻是被你揍的不輕,狼狽逃走,不是麼?”
張明半笑半認真地說着,拿起手邊的茶杯大口的喝水,眼睛卻一直盯着許靜深,許靜深臉上的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被他收在眼底。
許靜深果然在聽到張明的話以後,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他沒有料到明輝會把這件事說出來,他本來想着這種人會很好面子,自己被揍得很慘的這種事情,無論如何都不會對其他人講的,可他還是高估了明輝的心理素質,這個笨蛋!許靜深在心裡罵道,可他眼前必須要應付張明,要儘快找到一個理由。
張明看着許靜深的臉色變了又變,幾秒鐘的事,就恢復了常態,也是暗自讚歎許靜深的養氣功底,他知道對方已經找好了說辭,於是放下茶杯,安心等待,
“我學過一段時間的跆拳道,”
"跆拳道啊?難怪那個小子佔不到便宜,好吧,我們會繼續盯着的……,另外,對於安寧女士生前生意上的對手,許大律師似乎很排斥給我們講一下呢?”
張明似笑非笑地說道,祁偉也饒有興趣地看着許靜深,許靜深沉思了一會兒,才吐出一口氣,慢慢地說道,
“張局,不是我不願意配合你們,就我個人而言,我是最急迫想要找回安寧的,可我也有難處,我必須要考慮安寧去世的消息對大宇集團的影響,大宇是安寧一生的心血,我不能讓它毀掉……”
“我能理解,但如果這些信息不提供的話,恐怕會對我們的偵察造成一定的困難……”
“很抱歉……”
“好吧,我想說的是,人生都是在不斷地取捨中度過的,捨得,捨得,有舍纔有得,就看你能不能承擔起舍掉的代價……”
張明嘆了口氣,站起身,向許靜深伸出一隻手,
“那今天就到此爲止吧,許大律師,謝謝你的積極配合,我會盡力破案的,後面如果有需要的話,還請繼續配合我們的工作,回去好好休息,”
許靜深跟着站了起來,緊緊握住張明的手,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大步離開了辦公室。
看着許靜深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祁偉立刻回頭跟張明急迫地說道,
“張局,他還是不肯配合,另外,明明是擒拿,他卻說是跆拳道……”
“我心裡有數……” 張明擡手打斷祁偉,“立刻調查許靜深的背景,另外,找人把海天酒店那天晚上的監控錄像和中心醫院太平間附近的所有監控視頻,都取回來,”
“還有,對那個明輝也給我好好的查,看看他和許靜深之間還有沒有其他的牽連……” 張明喊住了往外跑的祁偉,又加了一句。
祁偉一一記下後,招呼門口待命的成虎,跑步離開了房間,留下了一臉凝重的張明。
車子跑在回別墅的環山路上,午後的陽光透過路邊的樹林,在車窗上留下了一片片斑駁的樹影,山中的霧氣已經散去,陣陣的草木清香隨着風徐徐吹進車裡,讓人心曠神怡,可這些都無法讓許靜深緊鎖的眉頭舒展開,從警局出來,他就開始心神不寧,總覺得今天發生的事情哪裡不合邏輯,
“吱!——”
許靜深忽然一腳踩住剎車,車子緊接着在山路上七拐八扭的尖叫着,最後帶着一股濃濃的白煙橫在路中間,停住了。
強烈的不安讓他無法集中精神開車,許靜深慢慢地走到了車前,看着遠方的山景,腦中就在回顧着過去幾個小時發生的一切,他終於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是張明!張明那些似有所指的話和他那似笑非笑的臉,都讓許靜深感到不寒而慄,明明自己是報案人,在面對張明的時候,反而像是被他當作嫌疑人一樣對待,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呢?難道張明會認爲這幾天發生的一切,他許靜深也有脫離不了的干係?他心中的某根弦被狠狠地撥動了一下,讓他渾身一個激靈,不對,不能這麼被動下去,必須要採取一些措施,想到這裡,他下定決心似的從車裡拿出手機,翻到了前天晚上的那條短信,然後回覆了一條信息,
“警察似乎在懷疑我,我們需要儘快見一面,速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