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要讓你知道, 別總想當然的看事情,下次站在你背後的就不一定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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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應麟責備的看了一眼不聽話的十四,瞟了一眼匆匆跟過來的藍彤彤, 後者不好意思的聳肩。
“哼!”十四彆扭的撇過臉, 嘴上硬, 心裡卻在偷笑。
一心救妹的周虎在跑向了關押菜人的地方後又萬分緊張的跑了回來, “糟了糟了, 俺妹不見了。”
“不用擔心,他們已經安全了,你可以去十里亭找你妹妹。”
目送周虎滿懷感激的離開, 十四把懷疑的視線投向蘇應麟,後者解釋道, “被關在這裡的菜人中有住在鎮上廟裡的孤兒, 我答應了這裡的廟祝救他們。”
十四不爽的‘嘁’了一聲, 又去做大好人了。
“很快就會有人回來這裡,我們先離開。”
忽然, 一陣廝殺聲響起在前臺。三人衝出去的時候,只見現場一片混亂,刀槍劍鳴。其中尤爲兩個黑衣女子最引人注目,一個劍到之處落英繽紛,一個劍過無痕秋風掃葉, 兩人互相使了個眼色, 齊齊掠向展臺, 與正看守拍賣品的竇劍癡交上了手。
人羣中炸響一聲叫喊, “飛花, 吹葉,是翠鶯宮!”
緊接着, 嘈雜的人聲中飄來一段叮咚脆耳的琵琶樂,樂聲時而縹緲幽遠時而激揚高蕩,像是來自古老的遠方,又彷彿四處不在,久久盤旋在耳畔。
嘶一聲,帳篷頂從中裂開,一把翠屏金輦從天而降,衝着展臺上交手的三人而去,團團幻若雲錦的柔紗中,一隻幽雅的手準確而無誤的抄走了正在展示的拍賣品——正是十四方纔第一眼看中的小盒子。
與此同時,和竇劍癡糾纏中的飛花吹葉兩名女子互相使了個眼色,並劍退去前者三步,雙雙回到翠屏金輦兩側。
只見竇劍癡劍走偏鋒直指翠屏金輦,利刃劈斷殘紗當空飛舞,輦中之人堪堪避過直取面門的三劍,順手抄起的琵琶將第四劍卡在弦中,那張半遮面的容顏閃過一絲不堪負重的張皇。
竇劍癡忽感背後兩道疾風,飛花和吹葉的雙劍襲來,不得不逼迫他退離金輦,卻沒有緊追而上。
一聲高音驚雷,玉盤叮咚,如泣如訴。
琵琶金翠羽,弦上黃鶯語。
“捂耳朵,不要聽!”蘇應麟立刻對着毫無防備的十四叫道。
霎那,會場上響起一片驚叫,扭曲的表情像是看到了最不想見到的場景,埋葬最深的痛苦被□□裸的挖掘在眼前,揮之不去的噩夢縈繞在心頭,沉睡的記憶被喚醒。
“啊——”藍彤彤捂着腦袋驚聲尖叫,“不關我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會那樣,你不要來找我,走開啊——走開——”
蘇應麟掃了眼內疚到抓狂的藍彤彤,驚訝的看着原地愣住的十四,那失去焦距的雙眼不知道看到了什麼令人震驚到呆滯的畫面。
“醒醒!醒醒!!”蘇應麟搖了搖十四的肩,見後者沒有反應,當機立斷一巴掌抽下去。
黑眸逐漸恢復神采的十四茫然的看着蘇應麟,下一刻就跳腳的四處瞪人,“誰打我!”
那怒氣沖天的模樣哪像周圍那些遭到催眠而精神崩潰的受害者,看藍彤彤現在還抱着腦袋沉浸在愧疚中的痛苦樣就知道十四的表現有多麼奇怪。
那催命的樂聲早已隨着翠屏金輦乘風而去,留下一片殘局。
“你剛纔看到了什麼?”
“什麼什麼?我不就看到那什麼黃鶯的來砸場子。”
“其他的呢?”
“你幹嗎?審問我啊!”
“我是擔……”話到嘴邊,蘇應麟猛地收了回去。
“擔什麼?”十四偷笑,一旦抓住蘇應麟的窘境就窮追不捨,“擔心我啊?”
蘇應麟居然移開視線,走到漸漸清醒的藍彤彤面前,關心後者要不要緊了。
十四‘哼’了一聲,讓你說句擔心我會死啊!!
看着藍彤彤顫抖着身體搖頭,那一副後怕的樣子,十四很自然的糗了一句,“老巫婆,你見鬼了啊!”
誰知,藍彤彤整個人愣住,看着十四的方向,眼裡盡是掩不住的驚恐。
“老巫婆,你看着我幹什麼……”十四的兩隻眼睛不時往後面瞟,藍彤彤那像是見到什麼東西似的表情還真把他唬住了。
“怕了吧,讓你再叫我老巫婆!”藍彤彤突然叉腰擡下巴,得意洋洋的看着被嚇到的十四,完全沒了剛纔緊張的氣氛。
十四氣得擡腳就去追打藍彤彤。
聒噪的兩人相互咒罵,企圖以此來掩蓋各自內心剛纔受到的振盪,看在眼裡的蘇應麟有不好的預感。
盯着最後一盤素菜上桌,十四徹底放棄了大餐的美好願望。
原以爲那廟祝說要答謝蘇應麟救了這裡的孤兒會是請他們去最好的酒樓飽餐一頓,結果是在這小破廟的小破廚房裡吃全素宴。
搗着碗裡的白飯,十四不由想起昨晚腦海裡浮現的片段,皺着眉頭,聽着蘇應麟和那廟祝客套的寒暄,視線在屋裡亂飄,最後定格在同樣走神搗飯的藍彤彤身上。
“老巫婆,你爹來了!”
“爹!”藍彤彤反射性的站起來衝口而出,結果門口空無一人,氣憤的看向有仇必報的十四。
爲昨晚被耍出了口氣的十四心裡偷着樂,得理不饒人,“老巫婆,又思春啦?哪個傢伙那麼倒黴被你看上?”
“你才思春!我是在想,昨天晚上被翠鶯宮搞得一團亂,竇劍癡也不見了,我們要到哪裡去找人?”藍彤彤轉移話題道,“那翠鶯宮到底是什麼來頭,那麼大的排場?”
“關於它的來歷江湖上傳言甚少,我只知道翠鶯宮主彈的一手翠羽琵琶,修得一身易容術,翠鶯宮行事小心謹慎,幾乎都沒人注意,像這麼大排場的活動還是第一次見。昨晚翠鶯宮奪走了展品,竇劍癡一定會去追,事情麻煩了。”
“那瘋子幹嗎要去追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做法在涉世未深的十四眼裡是難以理解的。
“這是江湖義氣,不管他出於什麼理由答應了別人看守展品就要負責到底,出了事,他勢必要追回失物,即使失物的來路不乾淨,這是允諾的責任。”看着十四一臉不爽別人給他說教的樣子,蘇應麟緩和了一下嚴肅的語氣,“你長大了自然會明白的。”
又拿我當孩子!十四發現和蘇應麟待一塊兒,說不上幾句話他就有吵架的衝動,怎麼就不能像舅舅和小爹爹那樣好好相處?
用過這頓齋飯,三人離開了春風坡。行至郊外,忽聞幾聲劍鳴夾雜在風中傳來。
循聲而去,恰巧看見周虎用他的一雙鐵拳和個黑衣女子周旋中,後者一劍直刺眉心,帶出落紅瓣瓣,正是昨晚出現的飛花。
一眼認出旁邊被一個體態臃腫的少女費力拖離的獨眼男人是竇劍癡,蘇應麟當即取過地上的一根枯枝擋去飛花的攻勢。
忽而微風吹動樹梢,飛灑漫天落葉,藍彤彤迅速抽出腰間的金絲蛇骨鞭,啪!往那樹上掃去,在樹幹留下一條深陷凹痕,剎那,金絲蛇骨鞭又陸續朝其他的幾顆樹上抽去,猛然纏緊一根樹枝,手腕一轉,藍彤彤掠上枝頭與那藏身於林間的吹葉交上了手。
顯然十四隻有幫忙把竇劍癡帶離危險區域,和那體態臃腫的少女一起把意識不清的竇劍癡帶到遠處樹蔭下後,十四對着那少女衝口而出,“豬妹?”
“……”顯然對方在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整張臉都變了,“大膽!你活膩了,居然敢這樣叫我!”
“大你個頭啊!”突然被吼的十四立刻罵了回去,“不是豬妹難道是猴妹啊!”
“你!”
“你什麼你,胖成這樣還敢出門,難怪他們拿你去做菜人,一乾二淨,免得造成視覺污染,影響美觀!”
“……”對方氣得臉都白了,對着林子就是一聲獅子吼,“周——虎——”
十四嫌棄的掏了掏耳朵,有蘇應麟和藍彤彤在,他難道還怕周虎的鐵拳麼?
不一會兒,周虎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
十四看着隨後平安無事歸來的蘇應麟,就知道不用擔心,但是藍彤彤麼,“老巫婆,你破相了啊!唉,本來你已經沒人要了,這回更嫁不出去了~”
藍彤彤‘呸’了一聲,臉頰上有點小擦傷。正要和十四開吵,卻忽聞旁邊傳來周虎的急切聲。
“郡主,您沒事吧!”
“這個豬妹是郡主?”十四和藍彤彤異口同聲。
“因爲郡主這次上京沒有人知道,又在途中被偷了包袱,沒有印鑑可以證明,官府不相信我,我只能自己去救郡主。碰到小兄弟你的時候,我並不想說謊,可是又怕你們不相信,所以只好編了個故事。”周虎改回了自稱‘我’而不再是‘俺’,不過那黝黑的皮膚倒是真的。
“又是小偷又是人販子又是郡主,我怎麼知道你們現在是不是又在編故事?”十四翻了個白眼,擺明不相信。
“再說了,哪有郡主長的跟豬似的!”和十四混久了,藍彤彤的眼光也被同化了,倆人特別有默契的喊了那聲‘豬妹’後,就和這位郡豬結下了仇,特別是在知道這個郡豬叫觀瀾的時候,藍彤彤更是因爲和郡豬有一個同音詞而看不順眼!
“混帳!你們這些平民百姓,讓你們和本郡主坐在同一張桌上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還敢質疑本郡主的身份!那些個人販子居然要把我當菜人賣掉,等我到了京城向太子哥哥稟明一切,到時候當菜人的就是他們!!”這自稱觀瀾郡主的少女年約十六,和十四一般大,口氣更比十四囂張的多,此刻她正氣得咬牙切齒,和一羣庶民被關在牢籠裡事小,但是間接形容她跟豬似的胖就是罪不可贖!
“噓——有人!”突然蘇應麟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衝出房門,一道黑影消失在牆頭,地上零星散落着幾片花瓣。
“翠鶯宮的人居然還追來,這個竇劍癡和他們是有殺父之恨還是奪妻之痛?”藍彤彤狐疑道。
“恐怕是他找回了被奪的展品。”蘇應麟合上門,掃了一眼牀上自我調息的人,向周虎道,“我不管你們是什麼人,總之留在這裡對你們不利,還是儘快離開。”
“我是郡主,憑什麼要聽你的?這人是我救的,我就會救到底!什麼翠鶯宮的,本郡主根本不放在眼裡,有本事他們跟朝廷叫板,到時候我讓太子哥哥在皇帝面前參一本,包管什麼宮的母的全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大家你一言我一言,十四沒自覺的想着些有的沒的。
那隻被搶的小盒子已被竇劍癡奪了回來,可誰也不知那裡面的東西早已在拍賣開始前,被十四拿走了。
***
“宮主,事情不妙。飛花傳回消息,竇劍癡被觀瀾郡主救下,現正在城裡的客棧中。”
“你確定是郡主?”
“我們已經派人去查他們的底細了。”
“那東西呢?”
“蘇應麟和藍彤彤突然出現攪了局……宮主,我們要不要派人包圍客棧?”
“不可以讓朝廷注意我們。你們繼續去查底細,如果不是郡主,即刻召集人馬。在此之前,我會確保東西的安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