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蘇十四一人做事一人當, 不需要別人維護,人是我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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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堂下一片躁動。
“你瘋了?!”蘇應麟一把拽住十四的胳膊將人拉回來, 壓低了聲音, 生氣的斥道, “任性也要看場合。要胡鬧, 你回家去鬧, 沒人阻止你。”
“你已經做了你應該做的,就算舅舅怪起來,也不會怪到你頭上。這個是我自己的決定, 你沒資格過問。”
十四掙脫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卻根本動搖不了分毫, 反而那禁錮的力道越加沉重, 整個胳膊居然有隱隱麻痹的錯覺。十四擡頭去瞪下手不知輕重的人, 雖然他疼的想叫‘放手’,卻硬是咬緊了下脣, 跟蘇應麟犟下去。
看出十四一意孤行的決心,蘇應麟更是不會放任他亂來。
“對不起各位,十四和我有點誤會,所以說話語無倫次,剛纔竇前輩的解釋已經夠清楚了, 在座的都是武林中的前輩, 應該明白剛纔十四說的話是氣話, 不能當真。”
“你們不要聽他胡說。竇劍癡到的時候, 那老和尚已經死了, 他只是看到秦湘蓉那個醜八怪也在那裡,不能證明人到底是誰殺的。我當時害怕, 所以撒謊,現在我良心不安,所以決定投案自首。”十四反駁道,那流利的措辭、鎮定的姿態,都說明他早已做好準備。
看着在場的人眼裡重新起了懷疑,蘇應麟真是被十四氣死了,他這麼辛辛苦苦找竇劍癡回來作證是爲了什麼?
“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人就是我殺的。”彷彿是覺得剛纔的宣佈沒有傳達清楚自己的意思,十四又大聲承認道。
蘇應麟,我會讓你後悔的!
這回,法華寺的和尚站出來,把十四押到了一邊。見狀,柳羽城等人立刻上前,想要開口解釋,卻被對方一句佛號阻下。
“阿彌陀佛,不管這位小施主是不是兇手,既然他承認了,小僧就有必要仔細詢問一番,如果證明的確和小施主無關,我們定會道歉。”
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他們還能怎麼樣?
看着十四被押走,人羣散去,柳羽城真是覺得可笑,沒想到有一天也會被十四擺一道。
“蘇應麟,算我拜託你,你行行好,要是你不喜歡十四,就不要藉着舅甥的名義對他好。”藍彤彤怒氣衝衝的斜了一眼蘇應麟,轉身走向門口。
“這回我站在藍大小姐一邊。老實說,事情變成今天這樣,不單是因爲十四的任性和胡鬧。你瞭解他的性子,就該清楚不管你把話說的再漂亮,你對他的好,他只會有一種理解。”司馬金揮着手中的摺扇朝門口邁去,“我現在去看看事情還有沒有迴轉的餘地,你想清楚了再跟來。”
屋內的人散的散,走的走,只剩下蘇應麟和柳羽城。柳羽城退下丫鬟,拍拍蘇應麟的肩膀,嘆了口氣。
“我說,你們要吵架就關起門來吵,何必把事情搞這麼大?”
“小師傅啊~您看十四那樣子最多就欺負欺負小動物,讓他殺人,他哪敢啊~”
“是啊,一看十四就知道他不會武功,一個不懂武功的人怎麼可能殺得掉你們德高望重佛法無邊技壓羣雄的圓空大師呢~”
“阿彌陀佛,兩位施主,蘇施主已經承認他故意給圓空師叔下了蒙汗藥,所以才能輕易得手。謹慎起見,我們還是要把他帶回寺中交由方丈處理。”
那帶頭的青年和尚禮貌的拈了個法指,轉身朝等在不遠處的隊伍走去。
“誒,小師傅,你再聽我們分析分析嘛~~”藍彤彤快步跟上去,還不肯放棄的挨個遊說。
司馬金走到被四個僧人押着的十四的並排,看了看依舊在堅持替十四解釋的藍彤彤,搖了搖頭,“十四小兄弟,你這是何苦呢?就算你要懲罰蘇應麟,也別連累藍彤彤啊。”
“你們不要管我了。”
“你別那麼倔,有事好商量,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會有多嚴重的後果?”說完,司馬金就覺得是在打自己的嘴巴。
某人做事從來就不顧後果,當初喜歡上有血緣關係的蘇應麟是,現在也是。
停下跟隨的腳步,司馬金把都快磨破嘴皮子的藍彤彤拉住,不讓她再白費口舌。
“司馬金,你幹什麼拉住我?”
“算了,就算你說服了這些和尚,只要十四一天咬定自己是兇手,他就一定會被押到法華寺。”
“那你說怎麼辦?在我被翠英宮的琵琶樂催眠想起自己害死自己丫鬟的時候,是十四安慰我,讓我解開心結的。現在,我明知道他是賭氣,故意承認自己是殺人兇手,難道我可以撒手不管嗎?”
“一百兩,我告訴你解決方法。”
“司馬金,你就不能不提錢嗎?”
“不能!”
“……”
“爲今之計,只有安全讓十四到達法華寺,希望法華寺的主持不是個老糊塗。”
“你這也叫解決方法?”藍彤彤嗓門一上來,剛纔的悲傷一掃而去,她有些不甘的斜了一眼故意惹她生氣來轉移情緒的司馬金,問道,“爲什麼你要說‘安全’?”
“十四不是江湖中人,不明白江湖中事可以理解。可是你藍大小姐好歹也是佔據了半個江湖的五湖盟盟主的千金,怎麼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
“司馬金,你說本小姐什麼不知道?”
“……”
正當此時,兩人身邊幽靈似的走過一個人,一個眼罩一隻眼,目不斜視,周圍散發着意義不明的陰影線。
“怎麼竇劍癡在這裡?”
“不管十四有沒有殺圓空,今天的消息一旦傳出去,江湖中愛走捷徑又好大喜功的鼠輩就會以殺十四爲目標,來給自己揚名立萬出風頭,在他們看來殺了十四也就等於變相說明了他們的武功比圓空大師更勝一籌。”
“你不早說?”
“……”剛纔是誰先恐嚇我來着?!
上法華寺路過的城鎮中,百姓總會看見一隊十來個左右的和尚,帶着一名趾高氣昂的少年經過,那少年有着漆黑的雙眸,動不動就拿白眼瞪人,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多盯着他看幾眼就會有一種像是面前有隻野狗隨時會撲過來咬人的錯覺。
這一隊人的後面總跟着一個性格迥異的三人組,兩男一女,那女的長相不錯,說起話來沒三句就撩袖管,淪爲她暴力野蠻犧牲品的是其中一個相貌清秀的男人,老遠就能聞到那一身的銅臭味,至於另一個,一看是獨眼龍,肯定犯過什麼事兒,再加上那一身的陰霾氣息,老百姓都乖乖的貼着牆走路。
十四他們走路,藍彤彤他們騎馬;十四他們吃齋飯,藍彤彤他們大魚大肉;十四他們借宿寺廟睡硬板牀,藍彤彤他們做香客躺軟牀香枕。
十四有多鬱悶就有多不爽,可是再怎麼不爽鬱悶都沒來得心寒徹底。
蘇應麟始終都沒有出現。
行,既然你做的那麼絕,就別怪我狠。
翌日,十四安全的被送進了位於京城外兩百里處的法華寺。藍彤彤扳扳手指,這一路暗中收拾掉的鼠輩兩隻手都數不過來,江湖中愛走捷徑的人還真不少,難以想象如果他們三人沒有跟隨在後,後果會如何。
十四進了法華寺後,直接被帶去見主持。
那主持比圓空和尚稍長,在蒲團上打坐,半晌沒理人。等到他打坐完畢,十四已經昏昏欲睡了。
“你說,我圓空師弟是你殺的?”
被這渾厚的聲音震的一個激靈,十四眼神朦朧的看了看走到眼前的和尚,點了點頭。
誰知這老和尚突然出手發難,扣住十四的手腕,眨眼就把人鉗制在掌中。
“疼疼疼!!!老和尚,你偷襲!!!”十四沒大沒小的亂嚎道。
看着十四那純粹只懂蠻力的四肢,對方放開了他,平靜的問道,“你爲什麼要殺我圓空師弟呢?他和你有什麼過節嗎?你非要致他於死地?”
“……”十四詞窮,耍無賴的嘟噥道,“我想幹嗎就幹嗎,不需要理由。”
“無塵,你把他帶下去吧。”
“是的,師父。”
等十四被帶走,主持突然唸了句佛號,“既然來了,何不現身?”
說着,一卷袈裟隔空往那房樑上一掌拍去。
霎那間,三個人影從房樑上飄落,原來是藍彤彤他們三人,被攔在寺外不讓進的他們只有偷偷潛入。
“呵呵~主持大師,不好意思~你的徒弟死活不讓我們進來,所以唯有出此下策~”這話自然是司馬金說的,藍彤彤那個火爆野蠻的性子可能說話這麼客氣嗎?你能想象竇劍癡滿臉堆笑的說抱歉的樣子嗎?
“如果三位是爲了剛纔那位小施主的事,請三位放心。”
“你的意思是你相信十四是無辜的?”藍彤彤迫不及待的問道。
“阿彌陀佛,塵緣是非黑白,公道自在人心。不過,老衲看這位小施主似有心結,如果各位相信老衲,就讓他在敝寺小住幾日。”
於是,三人暫時在京城內安置下,希望十四在這段時間內權衡利害關係後能放下倔強。
回到客棧休息的時候,藍彤彤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老和尚不會讓十四出家吧……
而今晚,蘇應麟在月下山莊的日子已經糟糕到了極點。
剪不斷理還亂,常人可以借酒消愁,他卻因爲對酒過敏只能看不能碰。
夜色朦朧,彷彿老天爺也要和他作對,偏叫那月涼如水,一刻的混沌都吝嗇的不肯施捨。
猛地,他端起眼前的酒罈,他一生都沒有醉過,醉究竟是何種滋味?
“你瘋了!”正從聚賢雅舍外走進的柳羽城及時奪下蘇應麟手中的酒罈,“十四瘋,你也跟着瘋,是不是?你還不清楚自己的體質,它會要了你的命的!”
“那你打暈我。”
“你發什麼神經?”柳羽城毫不客氣的推開抓着他肩膀近乎乞求的人,“你以爲你醉了、暈了、不去想了,就可以解決事情嗎?當初羅小曼死的時候是這樣,現在你又是這樣,拜託你不要遇到難以面對的事情就選擇逃避。看到你現在頹廢的樣子,做你朋友真是覺得羞愧。你想要醉的感覺是不是?我告訴你,你現在這種坐立不安提心吊膽滿腦子只想着一個人的樣子就已經醉了,是你自己醉在其中沒有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