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翻眼睛的翻眼睛,無語的無語,搖頭的搖頭,結果某人拿着殺傷力爲零的宣紙棍,還是下不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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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我把你寵壞了!”恨鐵不成鋼的丟下一句話,一家之主拂袖開店去了。
十四喜滋滋的從地上站起來,他就吃準了有人捨不得。
“在外面過了一夜,餓不餓?想吃什麼?”
“我想吃銀絲炒蛋,花菇鴨掌,桃仁雞丁。”
“一大早吃這些膩,昨天晚上沒吃東西吧。”
“還說呢,你說了昨天帶我去吃香滿樓,結果我等了你好久。”
“你舅舅知道我要帶你去玩,不讓我出門。”
“我看還是先去洗個澡,再吃東西。”
“恩。對了,尹叔叔呢?我有重要的事找他。”
“你這小子也會有重要的事?他在善若水房裡。”
“哦。”十四得到答案,就立即去救自己的性命了,卻被毓官擋住了去路。
雖然十四今天才十六,已經和毓官一樣高,確切的說,一張娃娃臉的毓官本來就長的矮小,乍看之下,盛氣凌人的十四更像長輩。
“幹嗎?”沒好氣的斜了眼一臉天真無邪的毓官,十四抖着腳不耐煩的說道,“我還有事,有話快說。”
“你可以逃學,可以不用功,但是你不要再夜不歸宿了,少爺昨晚一夜沒閤眼。你早上回來有銀絲炒蛋花菇鴨掌吃,但是少爺從昨天下午到現在都沒有吃過東西,看到你回來心安後又要馬上去鋪子裡,連一杯熱茶都沒時間喝,你不要再讓他擔心了。”
“幹什麼?教訓我啊?不用你當好人。”明明眼裡已經有了動容,十四卻不爽的推開擋路的毓官,氣沖沖的跑開了。
什麼嘛,我又不是瞎子,我會看不出舅舅一夜沒睡嗎?你以爲空着肚子提心吊膽在廟裡睡一個晚上很舒服嗎?
砰一聲,十四踹開了房門,把房裡的善若水嚇了一跳,脈搏一個大波動,尹博彥皺眉不悅的看着不請自來的人。
“一家之主沒教你進房前要先敲門嗎?”
“……”委屈的蹭到坐到牀頭搭脈的尹博彥身邊,十四使勁眨了眨眼睛,製造出點淚光,“尹叔叔~我要死了……”
“你還能到這裡來撒嬌,就說明你舅舅還是捨不得打你,你一夜未歸的事應該不會追究了,再說外面那麼多人護着你,你死不了的。”善若水慢條斯理的分析道。
“你在這裡都能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啊。”十四敬佩的看了一眼病弱的善若水,繼續向沉着臉的尹博彥撒嬌,“尹叔叔,我中毒了,你快幫我看看,還有沒有得救?”
“要玩找尚玄他們,我沒空陪你。”
“我沒有玩,我是真的中毒了,那個錢袋裡有白色的粉末,我碰了後手指就…….咿?怎麼沒有顏色了?是不是已經深入骨髓侵入五臟六腑了?尹叔叔,你一定要救我,我還不想那麼早死。”
“你鬧夠了沒有?!”尹博彥起身走到桌邊,一邊收拾藥箱,一邊聽十四大呼小叫,受不了的開口道,“你當我是外面那些下三爛的大夫啊?你有沒有中毒我一眼就看出來了。自己被人耍了還不知道。”
“……”
垂頭喪氣的從房裡走出,小丫鬟跑過來請小少爺用餐。十四嚥下滿腔的怒氣,吩咐道,“不吃了,都給我打包。”
風和日麗,一家之主撐着腦袋坐在鋪子裡,有一聲沒一聲的嘆氣,對客人視若無睹。
對面胭脂店的老闆娘好奇的走過來,把手伸到神遊的一家之主面前揮了揮。
眼珠子上移,他沒表情的看着來人,“幹嗎?”
“是我問你幹嗎,有生意也不做。怎麼,家裡擺不平了?”
“你都四五十的老女人,還喜歡打聽這些事。”
“今天看你心情不好,不跟你計較剛纔那句話。說來聽聽,現在還能讓你唉聲嘆氣心神不寧,是不是十四又闖禍了?”
一提起十四,一家之主換了個手撐腦袋,嘆了口氣。
“姐姐死的早,十四由我一手帶大,因爲他從小缺少母愛,所以不論他要什麼我都滿足他,家裡只有他一個小孩,大家也都特別縱容他,結果養成了他現在這樣的性格。這纔開學第二天,就逃課,昨天晚上居然什麼都不說就在外面過夜。罵他,他又不聽,打他,我下不了手,現在根本就管不到他。”
“這個年齡的孩子嘛,是這樣的。但是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他心裡可記得清楚呢。你們來到這裡也十多年了,十四我是看着他長大的,就是調皮了點,愛彆扭,但他看人看事還是挺機靈的,你要對他有信心。”
“……”道理誰都明白,可以說起來是一回事,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
頹廢的掃了眼人頭顫動的大街,一家之主突然像是觸電般的站了起來。
門口站着一人,杏眸盈盈,柳眉如畫,俏若三春之桃,素若九秋之菊,手上揣着一袋採芝齋的大禮包。
“你怎麼來了?”欣喜的執起來人的手,一家之主嘖嘖道,“要不是你手上這袋糖,差點認不出來了,還那麼喜歡吃,不怕牙痛啊?”
“二哥,娘讓我來看看你,順便謝謝你過年送來的絲綢。”
“二孃身體還好嗎?要來怎麼也不通知我一聲?”一家之主笑得特像女兒帶着孫子回家探望,趕緊拉着人到裡面坐下,向表情古怪的胭脂店老闆娘介紹道,“這是我二弟,小應麟。”
老闆娘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嘴裡嘰哩咕嚕的嘟噥了一句走開了。
“有六七年沒見了吧,上次見你才那麼點,那個時候十四跟你比身高,那小子踮腳作弊所以高出了你那麼一點點,結果他天天圍着你叫‘矮冬瓜’,你這個小舅舅還被氣哭了,十四真是太調皮了。”一家之主三句話不離‘十四’,笑得一臉幸福,簡直就像是在誇自己的兒子如何了得。
“恩,他是挺調皮的。”小應麟頷首嘴角微揚,意味深長。
“不過你現在長的比他高了,這回可以換你數落他了。”
正說着,視野裡躍入一個跳動的人影,漆黑的眼眸好似含了墨玉,綻放着蓬勃的朝氣和溢彩,蹦跳的走姿在嘈雜的人羣中尤其扎眼,彷彿生來就與衆不同。
“說曹操,曹操就到。”一家之主轉眼就把十四惹他生氣的事拋到九霄雲外,笑嘻嘻的起身去迎自己的外甥,尤其是在十四拿出打包帶來的飯菜,更是感動的一塌糊塗。
“知道你昨天晚飯今天早飯都沒吃,我就讓他們打包拿過來一起吃~你嚐嚐這個銀絲炒蛋,還有鴨掌~坐下慢慢吃,我幫你捶背~”
每回十四闖完禍都用這一招,立場不堅定的一家之主每回都被吃的死死的。
“好了,我不生氣了,來見見你小舅舅。你們倆那麼久沒見,一定都認不出對方了。”
“不會,我們昨天才見過面,是吧,好外甥。”
小應麟歪頭狡黠一笑,眼裡笑意昂然,十四當場石化。
“你昨天就來了?你們昨天見過,十四怎麼沒說?”
“哦,是這樣的,昨天路上碰到了一隻野狗,叼走了我的錢袋,幸好碰到十四,他就招待我在廟裡住了一宿,他擔心我住不慣,所以就留下來陪我。”
“你這孩子,怎麼不早說?”自覺錯怪了十四的一家之主懊悔不已,幸好沒有捨得下手打他,“既然都碰到了,爲什麼不帶你小舅舅回家?”
“……”鬱悶的瞄了一眼從容淡定的人,十四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是我想今天買了見面禮再去看望二哥你,所以就讓十四先替我瞞着。”
“可你錢袋不是被野狗叼走了?”一家之主奇怪的看着兩人。
“……”這回小應麟也圓不了這個謊了。
“別以爲你這樣做我會感謝你,你耍我的那筆賬我還沒找你算呢!”
十四和蘇應麟兩人一前一後走在街上,前者盛氣凌人後者娟好靜秀,一動一靜,倒也吸引不少眼球。
“碘遇鹽會變藍是常識,洗洗就可以了,你不知道嗎?”
“我,我當然知道,我試試你而已。”
“那是誰昨天手賤自作自受嚇得不敢回家躲在龍王廟擔驚受怕呢?”
“……”
“我在採芝齋門口等了你一個下午,不知道是說你有骨氣還是你根本就沒想到找我要‘解藥’?”
“你別得意!”十四猛然收住腳步,美目圓睜,瞪着一臉淡定的人,有種想把人生吞活剝了的衝動。
蘇應麟抿脣一笑,與他擦肩而過,走出三步,停下身來,手上提了一個繡着‘十四’兩字的藕色錢袋。錢袋的主人瞬間張大了嘴,目瞪口呆,他剛纔一點感覺都沒有。
“東西不是你那麼偷的。”
這句話顯然是在嘲笑某人昨天撇腳的伎倆,十四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不服輸的一把奪回錢袋,憤而向前走去。
蘇應麟好脾氣的跟在後面,看着前面那個氣極敗壞的背影好笑。
來到香滿樓,十四氣鼓鼓的喊了一桌的菜。
“二哥是讓你先帶我回家吧。”
“你那麼有本事自己走啊,有手有腳有嘴有臉,還怕問不到路嗎?”
“不過跟你開個玩笑,那麼輸不起?”蘇應麟坐了下來,見十四不停大口往嘴裡送菜發泄,心裡似乎有點愧疚。
十四一邊嚼着滿口的菜,一邊朝天翻白眼。明明就看穿了自己那點小把戲,還故意做戲裝冤大頭,擺明了看自己出糗,把人當猴耍!準是爲了報七年前罵他矮冬瓜把他弄哭的仇!
“好,算我這個小舅舅不對,不該耍你,那我以茶代酒,向你賠罪。”說着,蘇應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十四瞟着所謂的‘小舅舅’,也不過二十歲,由此可見,外公在世的時候一定老當益壯,不然自己也不會有一個只大自己四歲的小舅舅。好,我今天就讓你當這個小舅舅。
“以茶代酒那麼沒誠意。小二,拿酒來。”
“我不喝酒的。”
“你不是那麼遜吧。”十四一抓到對方弱點,立刻窮追猛打,“要是真有誠意道歉,就乾了這杯。你是我舅舅,不會只是說說而已,這麼沒誠信的,哦?”
“不喝就是不喝,這是原則問題。”蘇應麟不慌不忙的推開酒杯,反問道,“你才十六,二哥有允許你喝酒嗎?”
“……”被反踩了一腳,十四詞窮語閉。眼珠子一轉,視線落在恰巧進來喝茶聊天的一夥朋友身上。嘴角一揚,起身跑過去套近乎。
蘇應麟叫來小二把酒收走,看着十四和那羣穿着打扮就不像正經人的傢伙聊的甚是投機,不由蹙眉。
“小二,他們這一桌記我賬上。”不一會兒,十四高調的喊道,放下銀子,轉身離開。
蘇應麟自然起身跟上,等走的夠遠了,開口把十四叫住。
“不要再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了。”
“你憑什麼管我?小爺我愛和誰玩就和誰玩。”
“酒肉朋友不足以掏心,他們只認你的錢,出了事沒人會搭理你。你這樣把錢亂花,對得起二哥嗎?”
“教訓我啊。起碼我花錢,他們肯替我辦事,而不是像某些人,請他喝酒還要推三阻四揭我老底,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我是真的不能喝。總之,你不要再和他們有來往,不然……”
“不然怎麼樣?你是向舅舅告發我喝酒還是偷你東西啊?”十四衝蘇應麟做了個鬼臉,兩步一跳三步一蹦的跑開了。
不可理喻的蘇十四,也就蘇應麟這種好脾氣不跟他計較,不然早在十四昨天用那撇腳的伎倆時就可以人贓並獲送去衙門,一報七年前罵自己矮冬瓜的仇了。
遠遠的跟在那走個路都不安分的人影后,走着走着,蘇應麟發現對方越走越快有甩掉自己的趨勢。他倒不是找不到去蘇宅的路,而是剛纔離開綢店時一家之主要他代爲照看一下三天不惹禍就手癢的十四。
剛拐進旁邊的街道,眼前就被一羣人攔住,放眼望去,哪兒還有十四的人影。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面對這羣剛纔還在酒樓喝茶聊天此刻卻手持木棍步步逼近的酒肉朋友,蘇應麟真是不知道該對十四做什麼評價。
“哄完你舅舅啦?”坐在亭子裡悠閒磕瓜子的語冰叫住一路哼着小調兒從眼前經過的人,看了看午後的太陽,笑道,“今天學堂放那麼早?還是你又逃了?心情這麼好,你又整那嘮叨不停的夫子了?”
“讓我一個個來回答你。”十四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跳上石凳,蹲着身子抓了把瓜子邊磕邊說,“首先,舅舅已經決定不計前嫌繼續寵我。其次,今天學堂是不是早放我不知道,因爲我根本沒去,我這是一起回答第三個問題了。最後呢,我之所以心情那麼好,是因爲剛剛教訓了一個妄自尊大的小人。”
“跟你爲敵的那個人還真是可憐。”語冰很沒誠意的表示了同情。
“語冰叔叔,你什麼時候再帶我去玩?”
“你舅舅已經嚴令禁止我帶你出去玩了。”
“我們倆誰跟誰啊,這裡又沒有外人,裝什麼裝嘛~每回我們還不是偷偷溜出去。”
“那你現在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我不知道。本來我應該是喜歡女人的,但是由於受到環境影響扭曲了我的世界觀,我以爲應該喜歡男人,可是你們又說要矯正我的錯誤觀念,我被你們弄糊塗了。如果我喜歡女人,這就等於變相反對你們和舅舅;如果我喜歡男人,那麼女人是用來幹什麼的,她們的存在有什麼意義呢?所以我現在就像一隻站在懸崖邊上準備翱翔展翅的大鷹,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飛。”十四朝天長長嘆了口氣,低下頭,握拳抵上額頭,沉重道,“我很迷惘,真的,很迷惘……哎呀!”
語冰敲了一下十四玩深沉的腦袋,嗔怒道,“你呀,不喜歡讀書就到你舅舅的店裡去幫忙,反正以後綢店也是你繼承的,然後乖乖的娶妻生子。”
“你們喜歡小孩子就自己去養,不要賴我身上,我可不想去應付一個只會惹麻煩的小鬼。”
“呵,你小子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小少爺,語冰公子,大爺回來了。”小丫鬟匆匆前來告之。
“這麼早?”語冰放下磕到一半的瓜子,走出亭子,回頭卻見十四還蹲在石凳上,“你不去?”
“天天可以見到,又不急這一刻。”
“今天這麼早回來一定有事,你不想知道?還是……”一看十四這種眼神飄忽的表情,語冰就猜到了,“這纔過去半天的時間,你又惹禍啦?”
“誰說的?去就去。”十四不服的別過頭,趾高氣揚的大踏步而去。
此刻,一家之主正到處忙着找十四,一見他,立刻質問道,“你小舅舅呢?”
“咿?”
“咿什麼咿,我讓你先帶他回家!”
“我有帶他回來啊,我怎麼知道一轉頭他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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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回答的理直氣壯,一家之主氣結,椅子還沒坐熱就又出去了。
十四不悅的翻白眼,轉身回房。
“他又不是白癡,手腳幹什麼用的,需要這麼勞師動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