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承宣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冰箱,鬼使神差打開來。
冰箱裡空了不少,剩的食材也不太新鮮。
瞿宅雖大,但他不喜歡熱鬧,家中只請了一個阿姨,最近請假了兩天。
雖然這段時間的家務有家政公司來處理,但總歸不滿意。
他蹙着眉,給助理髮消息。
瞿承宣:家政換一家。
齊健:好的。
瞿承宣:你晚上沒帶他吃飯?
這個“他”是誰,齊健秒領悟,但有些莫名其妙。
他第一反應是向烙對老闆說了什麼,可很快反應過來兩人連面都見不到。
齊健:吃了,今晚在榮麗軒就餐。
而後附上了一份點菜清單。
一盅鴿湯,兩份炒菜,一份餐後水果。
夠兩個男人的份量了。
瞿承宣卻想起第一次見到向烙時,他面前那盆壯觀的麪條。
但他最後還是沒說什麼。
多問一句,只因他是恩人的孩子。
確定瞿家沒有虧待他,僅此而已。
向烙回到房間後,靠着門仔細聽外面的動靜,確定瞿承宣回到了自己臥室後,才鬆了口氣。
手機上收到了齊健的詢問,向烙才知道還是給這位助理惹了麻煩。
他倒沒有質問什麼,只是問他是否有困難。
向烙:抱歉,下樓拿東西碰到瞿總回家。
向烙:我沒有困難的,只是有點餓了。
那頭的齊健鬆了口氣。
高三的學子精神壓力大,何況又是長身體的年紀,餓的快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齊健想了想。
齊健:喜歡吃什麼?叔叔給你買些回來放在房間。
他頓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向烙:謝謝,我自己買就好。
回完消息,他輕吐口氣。
心頭倒沒覺得多難堪,只是忍不住去想,瞿承宣的童年到底是如何悽慘,才能把這樣的天之驕子折磨成這副模樣。
世界於他,都有所圖謀。
-
在新學校呆了兩天,向烙逐漸適應新的學習環境。
之前頹靡的心態已經轉換過來,課本上的東西逐漸能看得進去,班上的同學十分友好,向烙遇到不懂的地方去詢問也會得到耐心的解答。
袁聰怕他融入不到班級,幫老師做事的時候總會捎上他,兩人從老師辦公室出來,抱着上次臨堂測考的試卷。
想起剛纔聽到的消息,袁聰就皺着眉頭:“這次月考竟然要全市聯考,一點準備也沒有。”
向烙對江城不熟,“嗯”了一聲算是聽見了。
袁聰還在抱怨:“這次和師範附中又有的爭了……”
這個學校向烙也聽說過,雖然不及江城一中名氣大,但去年出了一個文科狀元,正是得意的時候。
向烙還是沒接話。
他現在的成績能進全校前50都夠嗆,全市拉通排名都不知道排到什麼地方去了。
“走讀生可以申請上晚自習嗎?”
袁聰想了下:“好像不行,江城教育局有規定的,畢竟回家路上出了什麼事,學校也不好交待。”
向烙便有些遺憾。
他想了下,或許放學的時候,可以向齊健提出請家教老師的事情了。
然而今天齊健卻沒有空來接他。
“抱歉,剛剛接到江少爺電話,他那邊出了點事我要趕着去處理。”
接着想起來向烙不知道江少爺是誰,他解釋道:“江少爺是瞿總的外甥。”
向烙瞭然:“那您去吧,我自己可以回去。”
齊健是在來接他的半道上接到電話,沒來得及給他安排司機。
“你打車回去吧,叔叔給你報銷。”
向烙說:“好的。”
掛了電話,他沒有打車,查了一下公交路線,卻發現要繞一個小時的路。
瞿承宣給他的銀行卡不是自己身份證開戶,無法綁定微信和支付寶,母親給他留的那張,他捨不得用。
籌措再三,他還是走向了公交站臺。
在車上背會兒書也是可以的。
瞿承宣坐在私家車後排看文件。
新地收購計劃進行地不順利,下面人討論了一週也拿不出有效的方案,寫的計劃全是狗屁不通的東西。
他蹙眉合上文件,有些煩躁地看向車外。
此刻正是放學的時候,一中這段路堵得厲害,公交站臺站滿了學子,充斥着吵鬧嘈雜。
瞿承宣一眼就看見了人羣中的向烙。
少年夾在一羣高個子男生中間,幾次往公交車上擠都沒擠上去,然後眼睜睜看着公交車合上門駛離。
他也沒多急躁,揹着書包又乖乖站回去,手上還拿着本書在背。
瞿承宣眉頭皺地更甚。
齊健呢?
他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過去。
“瞿總。”
“你今天沒接人?”
“半道接到江少爺的電話,他這邊出了點事。”
“怎麼了?”
齊健有些無語地解釋:“江少爺直播的時候和兩個小藝人吵起來了,主辦方現在困着人不讓走。”
見瞿承宣主動問起這事,他便問道:“要用瞿氏的名義和主辦方和解嗎?”
“不用。”齊健聽見老闆的聲音透着冷漠:“該賠多少錢算清楚,從他零花錢裡面扣。”
“……明白了。”
掛了電話,瞿承宣對着司機道:“再安排個人過來。”
司機沒懂,小心問道:“來學校?”
瞿承宣擡眼看着後視鏡:“不然呢?去你家?”
司機對上他的眼,心頭一顫,下意識地挪開了視線。
“馬上安排。”路上還堵着,三分鐘挪了一米,司機雖然害怕,還是開了口:“現在離放學高峰期結束估計還要一個小時,車子過來了怕是也得堵着。”
瞿承宣剛鬆開的眉頭又蹙了起來。
前幾天穆校長邀請他參加一中的名人迴歸母校活動,想爲在校學子們樹立榜樣。
瞿承宣雖然沒應,但穆校長當年是他班主任,還是訂了餐廳小聚了一下。
剛把人送回學校,卻沒想到碰到這一幕。
恩情是個可怕的東西,各種意義上的。
他揉了下眉:“拐去公交站臺。”
他們的車子正好卡在道路左側,打了轉向燈,拐過去倒也不費事。
向烙正背到“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還沒說出來,面前就停了一輛黑色的轎車。
正疑惑,車窗就被搖下來,一張英俊而冷漠的臉出現在眼前。
向烙下意識的後退一步,正想找地方躲,就聽見瞿承宣的語氣不容拒絕:“上車。”
向烙:“……”
好凶。
“瞿總。”他打了招呼,道:“我可以坐公交車回去。”
瞿承宣看着他不說話,也不算生氣,只是神情淡淡的,沒有人氣。
他說:“你擠不上去。”
你擠不上去。
向烙:“……”
被看低了。
後面的的車子按着喇叭催促,公交車來了。
向烙看了眼,周圍的學生一窩蜂涌過去,前後門全站滿了人,一絲縫隙不留。
……確實擠不上去。
“那打擾了。”
既然瞿承宣都不介意,他自然也沒什麼好怕的。
車內開着冷空調,驅散一身熱意,向烙放鬆不少。
他坐在副駕駛上,手裡握着書,目光看着前方,兩人之間沒有任何交流。
氣氛很安靜,還有點僵硬。
手機在兜裡震動起來,是齊健打來的電話。
向烙趕忙接起來緩解尷尬。
“齊叔,我已經走了,你不用再來接我……沒有打車,也不是公交。”向烙頓了下,而後道:“我現在在瞿總車上。”
聽見自己名字,後排的瞿承宣眼皮子都沒有掀一下。
齊健卻被嚇得不輕,還想說什麼,想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適的措辭。
他嘆口氣:“那你自己注意點……”
向烙含糊地應了聲:“我明白的。”
瞿承宣竟然和向烙湊在了一塊兒。
齊健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掛了電話,他問後排的人:“江少爺,送你回江家還是公寓?”
被稱作“江少爺”的男生正打着遊戲,薄脣輕抿,肌膚透着不正常的蒼白,是很漂亮而病弱的長相。
聞言他想也不想地回道:“去宣哥家。”
齊健微不可見地蹙了下眉頭,提醒道 :“江少爺,瞿總是你叔叔。”
“又不是親生的,”江鬱哼了一聲,顯然不太重視:“再說也沒大我幾歲……”
“輩分不可亂。”齊健見他越說越不像話,只能道:“我送你回江家吧。”
“不要!”江鬱放下手機,煩躁道:“江家那羣人都恨不得我死,我要去表叔家。”
齊健無奈地嘆了口氣。
關於江鬱和他老闆的關係,他是知道一點的。
江鬱是瞿承宣表姐的兒子,這位表姐和瞿承宣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在瞿夫人去世後照顧了瞿承宣一段時間。
所以在表姐和表姐夫因車禍離世後,他老闆對江鬱多有照拂,幾乎當半個兒子養。
但也僅限於此了。
齊健只能把車往瞿家開。
江鬱關掉遊戲,突然湊上來問:“表叔家那個男孩子呢?”
他無辜道:“今天你來接我了,沒接他,他不會生氣吧?”
齊健道:“向烙不會的。”
“向烙。”江鬱唸了一遍,笑道:“好有趣的名字。”
齊健跟着笑了下,沒接話。
江鬱也不在乎,好好坐回去,重新打開遊戲。
瞿承宣接了一個小男孩回來養,竟沒一個人告訴他。
知道這事的時候江鬱正在直播,氣得沒有接上嘉賓的互動,導致後面的流程根本走不下去。
他曾經想住進瞿家,但瞿承宣不讓。
向烙。
江鬱默唸了一遍這個名字。
和他差不多的年紀,差不多的身世,鬼知道安的什麼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