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一個星期,班級裡都風平浪靜。
沒有人再丟東西,可是塗圖知道一定是有那麼一個人的,一想到這樣的人,可能就在自己的身邊,她就渾身難受。
*
走在放學的路上,塗圖忍不住問餘玘。
“難道我們就只能這麼等着嗎?萬一他不出現了怎麼辦?萬一他再去別的班級怎麼辦?我們不能讓這樣的人在繼續下去,你快想想辦法。”
塗圖越想越着急,可看餘玘總是一副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她抿了下嘴角。
餘玘大手輕推她的腦袋,她嘰嘰喳喳的,好吵。
шшш•Tтkд n•c o 爲什麼一開始甚至還覺得她說話的聲音挺好聽?
呃……
果然,距離產生美。
剛剛推出去,下一秒,她像一塊橡皮糖,又重新粘上來。
他停下來。
塗圖還在走,也還在說。
“巴拉巴拉巴拉餘玘你說是不是?”向左一轉頭,人不見了。
她回頭,看見少年離她已經有二十步的距離。
她滿臉黑線。
難道她剛剛就像一個傻子一樣自言自語?
還帶點肢體動作?
餘玘快走兩步,突然伸出大手。
就在塗圖以爲,他可能要以降龍十八掌的力度拍在自己頭頂的時候,她感受到,她的脖子被人捏住。
旋轉了89度半。
塗圖手舞足蹈,“要斷了要斷了,我脖子要斷了,鬆手啊,救——”
“聽着!”餘光可以瞥見餘玘俯下身子,湊在她耳邊,用稍微大的聲音說:“我們現在只能等着。他剛剛受到驚嚇,豬腦子也不會頂風作案。”
塗圖被吼的一臉懵逼,像一隻嚇傻了的小倉鼠。
見狀,餘玘語氣稍緩。
“所以有兩種可能。”
“第一:他以後不再做這種事情,皆大歡喜。你和我也需要忘了這件事情。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第二:如果他繼續做這種事,那就只能證明這個人,”
他停頓了下,嘶一聲,接着說:“只能證明這個人窮途末路或者從根部開始就是壞的,早就已經爛掉了。”
“即使我們抓不住他,他也走不遠。”
“你說的那種,他去別的班級或地方做這種事,可能性不大。”
“一個連偷東西,都只敢偷書本和筆,連班費都不敢偷的人,你認爲,他的膽子會比你大多少?”
“明白了嗎?”
點頭點頭。
“所以,”他鬆開她的脖子,另一隻手把她整個人推成背對着自己的方向,“回家、做作業、吃飯、睡覺!”
然後,輕推了她的書包。
塗圖被推的往前走了兩步,然後轉頭看他。
餘玘擰眉。
“可是,他如果出現了,我們也抓不住她呀?作爲一個正直的人,我們現在應該做的事情是,在教室的某個角落裡守株待兔。”
好像,也是。
但,餘玘還是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好像她說的,他並不贊同似的。
“走你的得了。”
塗圖偏偏又走回來,理直氣壯地說:“可是家的方向在那邊。”
她指着另一個方向說。
餘玘冷漠的面具有點戴不住了。
*
塗圖說幹就幹。
第二天放晚學的時候,明明都走出校門了。
硬是拉着餘玘,從另一邊的樓梯上樓,躲在了對面班級。
對面班級的文藝委員和塗圖曾經上過一個舞蹈班,後來也一起排練過舞蹈,關係算不錯。
所以塗圖出現,二班人也不算是太意外。
阿文藝委員同志像看傻子一樣看着偷偷摸摸的兩個人。
忍不住問:“你讓我留下來,就是爲了看你倆秀恩愛嗎?”
塗圖瞪了她一眼,“瞎說什麼,去去別擋着我視線。”
很快二班的值日生也走了,只剩下塗圖餘玘和阿文藝委員。
塗圖拿着一個掃把,蹲在後門門口,餘玘被她逼迫着,也半蹲着躲在拖把後。
不過這個角度找的不錯。
太陽西斜,照在後門的玻璃上。
他們有掃把擋住自己身體和陽光,能夠很清楚的看見一班前後兩個門和門口的周圍。
但是別人看過來的時候,卻只能看到一片陽光。
阿文藝按照塗圖的吩咐,找了個角落,安安靜靜的學習。
無論發生什麼事情,聽到什麼聲音,都不準看,不準擡頭,不準說出去。
整個五樓安安靜靜的,有一隻掙扎着,還沒有被凍死的蒼蠅在垃圾桶尋找自己最後的死亡地點,
那個人也漸漸的落入兩人的圈套。
能夠聽見他故意放輕的腳步聲音,還有書包裡文具輕輕的摩擦聲。
塗圖屏住呼吸。
餘玘屏住呼吸。
就在那時——
餘玘突然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自己下巴、嘴、鼻子那裡掃來掃去,癢癢的,毛茸茸的。
他強忍住打噴嚏的衝動,憋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忍着噴嚏,他低頭看看塗圖在搞什麼鬼。
這一看,把他的噴嚏都嚇沒了。
塗圖壓根就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還在目不轉睛的盯着聲音傳來的方向。
而落在餘玘眼中,就是一個扎着馬尾的少女,手裡把玩着一節毛茸茸的像是尾巴一樣的東西,而那個東西是從她校服裙子底下鑽出來的!
天啊,他上次沒有看錯。
是的,她是個有尾巴但是膽子小的妖怪,雖然膽子小,但也是非人類啊。
誰知道她是吃人還是喝血。
塗圖意識到身邊的人不對勁,扭頭順着他的視線看過來,看清自己手裡的東西后,她馬上鬆手。
尾巴跐溜一下,憑空消失。
餘玘瘋了,這個世界太不正常了。
自從他在北京回來以後,這個世界就變了,變得不是他以爲的那樣了。
無神論者,在看到塗圖伸出來又縮回去的尾巴之後,開始質疑十幾年來受到的馬克思主義無神論教育了。
這他媽的怎麼可能是人。
怎麼可能是人啊!
塗圖向他靠近一步,想解釋。
餘玘下意識後退,結果碰到椅子,和地板摩擦發出尖銳的一聲響。
馬上,樓梯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要跑!
“哎呦!”他似乎摔倒了。
可這聲音卻讓兩人都一驚。
‘他’竟然是女的?
餘玘率先反應過來,衝了出去。
塗圖跟着跑到教室門口,回頭看看坐在角落裡,低頭耐心算題的阿文。
手指在門上叩了兩下,她纔像反應過來。
“阿文,走了。”
“好。”
等兩人出去的時候,只剩餘玘自己站在樓梯口,皺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塗圖小聲問了一句:“她……跑了?”
餘玘慢悠悠擡起眼皮,看了看她,又把眼神轉移到她的身後。
沒有尾巴。
塗圖訕訕的,雙手背在身後。
“圖圖,我們要一起回家嗎?”阿文在一旁問。
沒等塗圖說話,餘玘說:“不用了,我還有點事,你們倆先走吧。”
“好。”
塗圖下樓經過他時,看他一眼,張張嘴,想跟他解釋一下,卻不知道應該解釋什麼。
塗圖回家的一路上都提心吊膽。
他肯定看見了,肯定看見她的尾巴了……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回家之後,她放下書包,跑到廚房看着做飯的媽媽。
塗媽媽是個相當標誌的美人,鵝蛋臉遠山眉,眼尾略長,極具風情。
身材保養的也好,看起來年紀只有三十出頭。
“怎麼了閨女?”塗媽媽拿起勺子聞了聞鍋裡的雞湯,“今天晚上爸爸就出差回來了哦。”
塗圖眼睛一亮,很快又暗下去,想了想還是蔫蔫地說:“媽,今天我的尾巴被別人看見了。”
塗媽媽一聽這話,手中的勺子不聽話,掉落在地上。
她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塗圖,連忙把火調小,蓋上蓋子。
把塗圖拉到沙發上坐下。
“還是控制不好嗎?”塗媽媽皺着眉頭,解開印着藍胖子的小圍裙。
塗圖哭喪着一個小臉,像小時候被其他小朋友說是妖怪,哭着回家尋求安慰那樣。
她倒在媽媽懷裡,伸出手指撫平她眉間的褶皺。
媽媽是她所見過最好看的女人,這樣的人就該天天開心。
可惜她沒能隨了媽媽的長相。
她長得像爸爸,有點圓的小臉,明明不胖看起來總像是有點嬰兒肥,濃眉大圓眼的。
她生氣,別人都以爲她是鬧着玩,眼睛瞪起來溼漉漉的,一點氣勢都沒有。
不過也多虧了這一點,人畜無害的外表讓她很受歡迎。哪怕每次露出尾巴之後都換一個地方,她也能迅速建立起自己和周圍同學的友誼。
“媽媽,你別皺眉頭,醜。”她故意皺了眉頭,“但是隻有一個人看見,也只露出了一次。”
雖然他故作鎮定,可是他在樓梯口說話的時候,聲音是有點抖的。
他很害怕。
是不是隻有一次她不確定,因爲她情緒一激動,尾巴就很容易露出來。
不過比小的時候好太多了。
她最起碼可以控制它,讓它不那麼輕易的出現,或者很快的收回去。
塗媽媽笑了一下,倒是真的沒再皺着眉頭。
“等你爸爸回來,問問他的意思吧。”塗媽媽把巨型嬰兒推開,“現在你的任務是回房間寫作業,吃飯的時候我去叫你。”
塗圖被媽媽推開,故作不高興。
被媽媽耀武揚威嚇唬,她噔噔噔跑了兩步,又拐回來,留下一句話。
“媽媽我不想總是搬來搬去的。”
塗媽媽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回憶女兒剛剛說的話,她扯扯嘴角,無奈的笑了一下。
如果可以,誰願意搬來搬去的?
可是塗圖……
誰知道是不是上輩子她做錯了什麼事情,生出來的嬰兒會在幾個月後長出尾巴,不但如此,尾巴還會突然消失。
塗圖的尾巴每次被人發現,他們都會馬上搬離。
怕她被人抓起來做研究。
兩年前,他們搬到這裡,塗圖的尾巴再也沒有露出來過,原本都打算在這裡常住下去了,結果……
聽到門把手轉動的聲音,塗媽媽一笑。
邊走過去,邊想,“不過,一家人還在一起開開心心的,就比大多數人要幸福了。”
*
塗圖回到房間裡,仰躺在大牀上先想了想。
然後起身,在書包裡翻了翻,翻出一本花名冊。
拿出手機,照着餘玘姓名後面的那一串數字,撥打過去。
“喂?”餘玘有點疑惑的獨特聲音傳來。
塗圖咬下脣,“餘玘,是我。”
她說完,聽見電話那邊有亂七八糟的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
伴隨着類似於餘玘從牀下掉下來的一聲巨響。
塗圖聽見餘玘咬牙切齒地聲音傳過來。
“我艹!”
塗圖:“……”
“你怎麼會有我的手機號碼?”餘玘揉着屁股站起來,又扶着腰把遊戲機、鼠標、鍵盤什麼的都撿起來放好。
“花名冊上面的。老師讓我聯繫同學,看有沒有要參加文藝大賽的。”
塗圖乖乖回答。
“哦。”餘玘冷漠臉。
“那掛了。”餘玘再次冷漠臉。
然後餘玘就掛了她的電話。
塗圖深吸一口氣。
沒關係的,最起碼他和她說話的時候,音不抖了。
樓下媽媽叫自己吃飯。
塗圖看着散在牀上的書本,鬥志昂揚的臉垮下來。
她的作業還一個字都沒動!
塗圖比平時多吃了半碗飯,跑回房間寫作業的時候,她看着帶藍胖子的卡通窗簾,靈機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