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老道在砍過石林之後,迅速收斂了怒氣,跳回到溫樂陽跟前繼續說往事。
環河成形之後祁連仙宗就此隱退,切斷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繫,世代傳承着在銷金窩中守護玲瓏冰,當然了,不時還是會有人出谷,去偷孩子回來當弟子。
玲瓏冰日漸增長,一棵棵巨大的冰柱拔地而起,祁連弟子歡欣鼓舞。玲瓏冰幼時,凡人的氣息對它們的生長影響極大,所以祁連弟子只是遠遠的守護,極少靠近。
在銷金窩裡常駐的只有三股力量,祁連仙宗,兩頭銅蟻磨牙,另外則是在玲瓏冰魄初化靈泉的時候,隨之而生的一羣金魑子。
兩頭銅蟻磨牙爲了擷取金魑子的金行劇毒,幾百年裡不停的捕殺它們,不過無論是磨牙還是金魑子,都和祁連仙宗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無事。除此之外,偶爾會有外來的修行者,只要他們肯留在邊緣修煉,祁連仙宗也不去理會。
“可是,在二十年前,”老道的語氣陡然一轉,變得淬厲無比:“一天裡,突然從石林中傳出了異響!”
小易已經被侏儒老道的故事徹底吸引住了,充滿專業精神的追問:“什麼聲音!”
侏儒老道一直古井無波的老臉上,憤怒、無助、迷茫、陰戾等等各種神情纏在一起,映襯得額頭上的李子閃閃發亮:“我也說不清楚是什麼聲音,像快要病死的娃子哭,像虛弱的母狗分娩,像沒有下巴的野豬在啃肉,像脖子被折斷的公雞打鳴,又像被拔掉舌頭的羊……”
小易漂亮的額頭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雞皮疙瘩,情不自禁的緊緊抓住溫樂陽的胳膊,溫不做也苦笑着打斷老道:“你哪來那麼多形容詞!”
蚩毛糾的小臉上卻佈滿了驚駭,對着老道說了句:“等等!”說着一揮手,再度喚出自己的金色命火,跟着從自己的皮囊裡小心翼翼的捏出一條四五寸長的皮革帶子。
小易興致盎然的問:“這是什麼東西?”
“花狗舌頭。”
小易哎喲一聲,臉蛋上都是後悔,扶着溫樂陽胳膊的手攥得更緊了。
蚩毛糾又取出黑色的巫刺,在花狗舌頭上迅速地畫了個古怪的花紋。隨即把它扔進了自己的命火裡,雙手跟着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花狗舌頭一進命火,立刻響起了一陣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慘叫聲。那種只有閻王爺的手揪住了小鬼的舌頭根,正在奮力向外拔的時候纔會發出的、摻和着哀號與徹骨劇痛的慘叫!
慘叫持續了幾分鐘之後,才漸漸消散。小易的小臉慘白,對着蚩毛糾怒道:“下次提前打招呼,容我把耳朵捂上。”蚩毛糾對着小易又作揖又鞠躬,這才轉頭望向侏儒老道:“是這種聲音不?”
侏儒老道仔細回想了一會:“有些像,那股慘味兒差不多。不過當天夜裡的異響要大得多,幾乎連打雷聲都被遮住了,而且其中還多了一絲生氣。你這個響聲,一聽就是死物發出來的;那股聲音裡,更像有什麼東西活過來。”
蚩毛糾滿臉的鄭重,像個小大人似的點點頭:“是巫唱,極重大的巫法在成型前會有巫唱聲。”說着又從皮囊裡拿出七八根花狗舌頭,一邊用巫刺刻着花紋一邊問:“當天還下雨了……”
溫不做趕緊跳到蚩毛糾跟前,攥着他的手腕使勁把他手裡的狗舌頭往行囊裡塞:“差不多,你知道啥意思就成了,不用再學了。”
剛纔的慘叫聲太瘮人,只要聽過一次就能管三年的噩夢,無論誰都不想再聽了,就連侏儒老道都跟着點頭。
溫樂陽則開口問侏儒老道:“當時有外人進來?”
侏儒老道篤定的搖搖頭:“肯定沒有!”
當晚異響之後,侏儒老道生怕玲瓏冰出了問題,顧不得自己的凡人之氣會影響冰枝,連夜進入玲瓏冰林去查看,冰林卻裡一切正常。在以後的幾天裡,老道又連續進去了幾次,依舊是什麼都沒發現過。當時雖然滿頭霧水,但是也沒太在意,畢竟誰也沒種過玲瓏冰這種大個蔬菜,這種異響也許本來就是正常的也說不定。
一天兩天、一個月倆月自然看不出來,可是幾年下來之後,祁連仙宗就看出不對勁了,玲瓏冰林從那晚開始就停止了生長,老道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偏偏又束手無策。誰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冰林裡明明就什麼都沒有。
侏儒老道說道這裡,慘笑了一下:“我當時還在自我安慰,也許玲瓏冰長到這般程度的時候,就會停歇一陣,孕育冰魄也說不定,嘿!”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幾個月前的一天,那種異響再度劃裂長空!
侏儒老道伸出一根手指,顫抖着指向石林:“那一片玲瓏冰林,就變成了這個樣子!當天傍晚的時候我來看,還是晶瑩剔透流光溢彩,到了晚上就變成了這一片枯石頭!”
同時石林也被禁止封閉了起來,老道急怒攻心,想要施展神通劈開石林,結果因爲心神巨震差點走火入魔,吐血三升身受重傷,直到不久之前才勉強痊癒。在他養傷的時候命令弟子出谷,去尋找平時都在外面胡混的護山神獸。
同時其他弟子也試圖攻進石林,沒想到一直和他們相安無事的金魑子一看老道要打自己的出生地,立刻翻臉了。祁連仙宗的掌門重傷修養,普通弟子擋不住金魑子,也始終沒能正經的去攻打石林,直到幾天之前,侏儒老道痊癒復出,大穿山甲也聞訊趕回,這才結陣去打石林,想要攻進去找出到底是什麼妖物作祟,把欣欣生長的玲瓏冰變成了這樣一片石林。
溫不做不屑的撇了撇嘴巴,似乎是隨口地嘲笑:“你們的護山神獸平時都在外面亂晃?就不怕被和尚老道誅了妖?”
侏儒老道怒道:“破土前輩兩千年前就威震天下,有什麼人能傷它?”
不說不做兄弟對望了一眼,知道大穿山甲回來的時候,至少沒受傷,其他的暫時不敢多問,生怕祁連仙宗會起疑心。
後面的事情溫樂陽基本都看到了,金魑子成羣結隊地趕回來拼命。兩頭磨牙追着獵物而來,大穿山甲遁入石林,侏儒老道在額頭上種李子……
畫城進入銷金窩的時候,祁連仙宗正在一面抵禦金魑子一面轟擊石林,無暇顧及他們,五個老道去搶回弟子的屍體之後,又急着趕回去支援同伴。
侏儒老道說到這裡,突然岔開了話題,把目光投向了溫樂陽:“剛纔你已經試探出來,石林上的禁制是巫蠱。而玲瓏冰林二十年中兩次慘叫似的異響,也是施巫的聲音?”
小蚩毛糾插話:“不是他,是我試探出來的。兩次慘叫肯定是巫唱。”
侏儒老道依舊盯着溫樂陽怒道:“我就是在問你!”
溫不做對着蚩毛糾露出一臉小人笑:“小子,你成心的吧?”
侏儒老者也省起了都是斜眼惹的禍,神色不變的再次岔開話題:“先祖之間口口相傳,那個高人會引妖火驅鬼開山,畫神撰領魚分水。他的法術先祖聞所未聞,曾經有人問過他,他說這種法術就叫:巫蠱!”
小蚩毛糾的思路就像只青蛙一樣,隨着老道的話四處亂跳,現在已經亂成了一團:“你到底想說什麼?”
侏儒老道陰冷的笑了:“有人用巫蠱無端的幫我們。玲瓏冰二十年間連續兩次巫唱變成石林,現在又被巫蠱的禁制封住,嘿嘿!我是怕,祁連仙宗辛苦了兩千年,結果給人家做了嫁衣裳,成了幫人家護寶的狗子!”
小蚩毛糾長出了一口氣:“兩千年前借冰魄種巫,兩千年後發動成形,也不是不可能的。”
祁連仙宗不懂巫蠱之術,但是把前後的事情串在一起,侏儒老道幾乎是立刻發現了一種可能性:那個恩人幫着祁連弟子種下冰魄,根本不是想要重生玲瓏冰,而是藉着冰魄的生長,來培育什麼其他的東西。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祁連仙宗可就是先當免費的苦力開山,又做了兩千年的家丁保護玲瓏冰,而且還一直唸叨着人家的好處,就差建個牌位了。
侏儒老道頓了頓,才繼續說:“先前我們以爲是有冰林裡悄悄長出什麼厲害妖物,所以玲瓏冰變了樣子,所以說什麼也要打進去看看。現在看來,也許是我們祁連仙宗被人牽着當了兩千年的傻狗。嘿,要是這樣,他那一番心思也休想得逞!”
溫樂陽看了溫不做一眼,心裡也充滿了疑問,巫蠱之術雖然神奇,但是在修真者眼中,也只能算是小術,苗不交是頂尖的巫門,但是像稽非水鏡那樣差勁的散修,在七娘山下都安然無恙,要不是妖女蚩椋出手,他倆早就大搖大擺的逃出去了。
想來想去,能用巫蠱之力折服祁連仙宗這樣大門派的人,似乎也只有他們拓斜師祖一個人才能做到。
但是那個高人上山的時候,距離拓斜萇狸兩位師祖大戰天下修道高手不過幾十年,估計拓斜師祖就算化成灰混進糨糊,再抹在金魑子身上,也照樣能被日夜詛咒他的仇人認出來。
小蚩毛糾面色正常的問:“那個人長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還有什麼特徵。”
溫樂陽在心裡誇了小號大龍根一句,從小易手裡接過了一根胡蘿蔔。
侏儒老道說這一段往事的時候,語速一直極快,事情雖然略有複雜,但是說起來並沒有花太多功夫,現在臉上已經有些不耐煩:“怎麼,這個人的長相名字,也和你破除禁制有關係?”
小蚩毛糾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天下巫蠱流傳了幾千年,也許那個人你不認識,但卻是咱們苗人裡了不起的人物,要是能猜出他是誰,就能知道他用的是哪一門巫,破解起來會省事很多。”
侏儒老道將信將疑的點點頭:“師祖相傳,這個人長的又黑又瘦,後背上揹着一個巨大的小香爐似的大肉瘤,平時用一根僵硬的鐵頭蛇做柺杖,好色嗜酒,自稱掠落。”
小蚩毛糾越聽越皺眉頭,把目光望向了溫不做。
溫不做哈哈一笑,對着侏儒老道拱了拱手:“道長,容個空子,我們兄弟之間有幾句話要說。”
侏儒老道的臉抽動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阻攔,只問了句:“儘快!”帶着弟子們後退了幾步,不過還是在石林之外,把溫樂陽等人圍了起來。
至金流毒緩緩的流淌過來,就像一條蜷曲的蛇,把溫樂陽等人護在了中心。
而侏儒老道也說了句:“諸位見諒!”巨劍流金火鈴和祁連弟子地赤煉劍陣凌空而起。老道怕他們有什麼辦法,就像樂羊瘦金那樣,一閃身就鑽進石林裡去。
一俟老道們退開,小蚩毛糾立刻低聲對着大夥說,小臉上壓抑不住的興奮:“石林巫術的路子,跟我們七娘山的路子極像,但是高深的多,就算把歷代大龍根都加在一起,也封不出這麼厲害的禁制。但是……”
溫不做卻做出了一個愁眉苦臉的樣子,低聲提醒所有人:“老道們都在外面看着呢,表情動作都注意點!”
蚩毛糾驚了一下,立刻低下頭低聲說:“這個禁制,就是爲了我們才封的!”
“什麼意思?”所有人都是一愣,隨即表情各異,有難過,有無奈,有發愁……遠遠看過去就像一羣兩天沒吃過飯的倒黴蛋。
“苗不交裡有一項的蠱術只能大龍根來煉,叫做紅印子,煉製的時候要在兩個月裡抽調身體裡快五分之一的血液,還要……”
三寸丁溫不說吐出了四個字:“長話,短說!”
小蚩毛糾委屈吧啦地哦了一聲:“反正痛苦無比,基本上每天都要死去活來一次,而且煉成之後根本就沒有用,但是祖宗遺命,每一任大龍根都必須煉成這個蠱,我們誰也不知道爲啥要煉這個紅印子,不久前我還問二孃……”
三寸丁溫不說再次打斷他:“長話,短說!”
溫不做也笑着罵:“沒看出來,你小子話還挺多。”
小蚩毛糾委屈啊,居然被溫不做罵話多:“剛纔我一試探石林的禁制,一下子就明白了。憑着紅印子,想進石林的禁制易如反掌!禁制是鎖,紅印子就是鑰匙!”
小易低低地驚呼了一聲,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難道師祖早就知道咱們有一天會過來?這個禁制真是拓斜師祖留給咱們的?那個……掠落和拓斜師祖,長相上差的也太多了吧。”她這幾個問題,根本沒有人回答的了。
掠落是個又黑又瘦的砣子,拓斜師祖是個富富態態的罈子,兩個人差異太大。
老實孩子駱旺根的見識也不少,皺着眉頭好像在喃喃自語:“用僵硬的鐵頭蛇做柺杖,是嶺南巫的習慣……”巫術在修真道上是不入流的東西,但是民間煉巫的人可不少,按照地域分成了不少的流派,有苗巫、嶺南巫、湘巫等等,苗不交與世隔絕,和這些巫蠱的流派沒有一點關係。
小易聳了聳秀氣的肩膀:“也許師祖爺爺易容了吧,不過紅印子真的是鑰匙?剛纔還可差點讓綠火燒死。”
小抽毛糾的眼神裡,都是狡黠的靈動,卻在臉上擺出一副哭喪像:“假的!綠火是我自己的蠱,裝模作樣來騙老道的!做做幾下,纔好問他們來龍去脈。”
溫樂陽這才明白,二孃爲啥放心大膽的讓小蚩毛糾跟着自己來銷金窩,這孩子不僅巫蠱不錯,而且實在太聰明。
七娘山的苗不交從來不和外人接觸,世代之間在大龍根身上流傳着紅印子鑰匙,就算風雨彩虹組合都能想明白,這把鑰匙肯定是當年拓斜師祖刻意留下的,現在拿鑰匙的人,終於找到鎖了。
溫不做他本來顧慮石林裡有什麼厲害東西,會害了大夥的性命,但現在看來這座石林根本就是在等他們到來。裡面就算有妖怪,大家也是自己人,做出語重心長痛心疾首樣子:“那個侏儒子,也沒跟咱們全說實話!要真是像他說的那樣,石林裡只有妖物和厲害法術,他們祁連仙宗何必不許外人進去?照我看,這裡面有寶!”
溫樂陽拿着半截胡蘿蔔眉,垂頭喪氣地問:“您是說,拓斜師祖在裡面給咱留了寶貝?”短短的一句話,幾次都沒繃住,差點樂出聲來。
小蚩毛糾和老實孩子駱旺根聞言,也一起搖搖頭嘆口氣,滿臉的心酸難過。
大穿山甲關係萇狸師祖的下落,石林有關拓斜師祖留下的線索,裡面的兇險對於他們來說都是自己人,這趟石林無論怎麼看也都肯定要進去了。
三寸丁溫不說最乾脆利索,石林是無論如何也要進去了,就直接開始和小蚩毛糾討論戰術:“禁制怎麼算破?”
溫不做幫着他弟弟補充:“是你自己能穿進去禁制不變?還是徹底毀掉禁制?又或者你能帶人進石林?那個……長話短說!”
小蚩毛糾想了一會,似乎在措辭:“紅印子是鑰匙,禁制是鐵門,鑰匙能在屋外打開鐵門,就誰都能進。鑰匙也能在屋裡關掉鐵門,但是需要點時間。”
“多長時間?”不說不做異口同聲,表情關切。
“不知道!”小蚩毛糾長話短說,乾淨利落。
幾個人又低聲商議了幾句,最後小易揮舞了一下大喇叭,對着大夥點了點頭。
侏儒老道在外面看着這羣人假惺惺的垂頭喪氣,整個人都心驚肉跳,短短的幾分鐘,好像過了一輩子那麼長,總算等到他們差不多說完了,身形一晃就到了溫不做跟前:“老道說過,破開禁制,諸位離開銷金窩,從此就是祁連仙宗的嫡親摯友!”
溫不做也不說什麼,拍了拍小蚩毛糾的肩膀。
蚩毛糾作出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從自己的行囊裡拿出蛇頭骨、老鼠牙、蜈蚣珠、五彩斑斕的蠶蛹、風乾的金頭蒼蠅等各種各樣氣息古怪的東西,小易看得毛骨悚然,一本正經的告訴小蚩毛糾:“以後你那個背囊理我遠點!”命火緩緩的旋轉,把那張小臉映襯的忽明忽暗,小蚩毛糾最後從懷裡摸出一隻紅色的竹哨咬在了嘴裡。
哨音既不尖銳,更不響亮,而是一種低低的,滑膩的溼泥摩擦的聲音!這種聲音溫樂陽、不說不做再熟悉不過了,當初在苗疆他們遭遇苗不交一窩蜂的追殺,四下裡就一直是這種聲音。也不知道小蚩毛糾究竟是在裝模作樣,還是施展“紅印子”就得如此。
銷金窩裡正是黎明之前,黑暗最最濃稠的時刻。兩撥人各懷鬼胎,都屏住了呼吸,靜靜望着小蚩毛糾施展巫術破除禁制。稀泥摩擦的聲音,就像潮水一樣,遠遠的向着周圍蔓延而去,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溫不做情不自已的看了看周圍,有沒有長出黑色藤子來卷自己的脖子。
蚩毛糾的表情莊嚴而痛苦,隔一段時間,就會從身邊撿起一樣東西扔進自己金色的命火了。每有一樣古怪的事物在命火裡燒起,外面的稀泥聲裡就和進了相應的聲音。
蛇頭骨被燒,稀泥裡摻雜進毒蛇遊動吐信的絲絲聲;老鼠牙被燒,稀泥聲裡立刻冒出喀喀嚓嚓的老鼠磨牙聲;金頭蒼蠅被燒,又多出了一股嗡嗡的聲音……
不知道多少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摻和在一起,所有人都覺得滑膩的稀泥已經把自己層層裹住,身邊正有不知道是老鼠還是毒蛇的東西迅速地穿行着,就連原本清涼的夜風,也夾雜了陣陣讓人作嘔的惡臭!
清玉般的石林,在讓人心煩意亂的聲音裡也慢慢發生了些變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溫樂陽彷彿覺得,那些高聳入雲的巨大石柱,彷彿正漸漸的活過來,就像一個個參天巨人,正鄙夷的低下頭,高高在上的俯視着他們。
豆大的汗水一顆一顆從小蚩毛糾的臉上滑落,金色的命火就像貪婪的青蛙,靈活的翻卷着火舌,把晶瑩的汗水裹進肚裡,隨即,火勢更加旺盛了。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周圍的一切正在無聲的變化,同樣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哪裡變了。
侏儒老道的臉色陰晴不定,針一樣的目光死死盯住溫不做。溫不做挺煩的,知道老道看得不是他。天天上那隻巨大的流金火鈴紋絲不動,就懸在衆人頭頂,偶爾翻卷出幾條烈焰,就像惡獸在舔嘴脣。
天邊的雲隙間,緩緩露出一陣慘白,破曉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