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里亞以最標準的射擊臥姿伏在窗臺上,將一條腿交叉橫過另一隻膝蓋的後方,以減輕胸腔壓力,減少呼吸對瞄準的擾動。
蕭喬的額頭,正固定在十字準心中央,只要扣下扳機,穿透力恐怖的狙擊子彈就會呼嘯着飛過,掀開他的頭蓋骨,再將大腦攪拌成一灘失去活力的爛肉。
希里亞吁了口氣,手指猛然發力。
砰轟!強烈的震動順着槍管傳遞到全身,又被肌肉層層消解。爲了避免被反衝力撞傷眼球,希里亞在開槍的瞬間縮起腦袋,眼睛暫時離開了瞄準鏡。不到一秒,他就抵回腦袋,視野重新迴歸。
但是鏡頭之中已經再沒有蕭喬的蹤跡,只有幾點紛紛揚揚的金色火花。希里亞微微一愕,他急忙丟掉狙擊鏡,睜開左眼仔細觀察,可莫說蕭喬,連釋放的兩隻「疲於奔命」也憑空消失了。
希里亞天生異質,左眼具有極佳的視力,按照現代的標準計算,足足在10.0以上,甚至比能在千米高空捕捉獵物蹤跡的鷹眼更加出色。不過20米以內,他的左眼只能看見極其模糊的影像,所以,他常常只使用一隻眼睛觀察。
可現在,任憑他睜開左眼,極盡目力眺望,依然什麼都沒能看到。
「疲於奔命」是希里亞釋放的一種遠距離自動操縱型替身。所謂遠距離自動操縱,即指替身射程極遠,而又完全自行其是,不受替身使的意識操控。同樣的,替身如果被破壞,替身使也不會受到反噬,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替身已死亡。這種替身沒有數量上限,也沒有時間限制,嚴格來說,可以看成一種只要觸發就會開始行動的「機器」。
忠實追擊敵人,直至死亡都不會放棄的「疲於奔命」竟然消失了。
希里亞不明白爲什麼,他的「任意門」和「疲於奔命」,都是非常適用於佈局的戰略性能力,而爲了這次狙殺,他在此地準備了整整三日,在無數的門上種下了「標記」。沒想到,居然仍被蕭喬逃出生天。
“這傢伙……他的能力到底是什麼?瞬移?傳送?總之是某種快速位移……”希里亞苦苦思索。
…………
蕭喬在子彈擊中要害前的最後零點幾秒,對自己發動了「時間躍遷」,回到了四秒前所處的那棵樹下。
兩隻「疲於奔命」沒有靈魂,它們雖然不明白蕭喬如何做到這點,但還是執行着追殺的命令,沒有任何延遲,就以音速重新衝向蕭喬。
蕭喬早有準備,替身恰到好處地轉動目光,「疲於奔命」頓時呆呆立在原地。
蕭喬朝子彈射來的方向看了一眼,大概猜測了一下狙擊手的位置,從那個方向看,兩隻木偶剛好被一座歐式小木屋擋住。
他看着此時顯得人畜無害的木偶,苦笑了一聲,伸手在肩膀上猛力一抓,鮮血立刻涌出,然後撕開衣服略作包紮。
剛纔蕭喬身上的時間躍遷了,身體狀態自然也恢復了完好,爲了不讓對方發現自己能力的端倪,蕭喬選擇假裝受傷。
做好僞裝,蕭喬的思路回到了「疲於奔命」上:“第一隻木偶的手腕上有裂痕,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不管怎麼樣,這說明了木偶並非完全無法破壞……”
“手腕處……應該是我用能力「躍遷」窖井蓋阻擋時,無意間擦中了它的手腕……這沒道理,剛開始給他的一拳可比井蓋碰一下重得多了,爲什麼毫無效果?兩種攻擊除了力度不同,還有什麼差別嗎?”
一條條線索逐漸在蕭喬的腦海裡串聯起來,拼成一個大概的思維導圖。
“問題不是我的攻擊!關鍵在於木偶身上!初次攻擊它時處在靜止狀態,而第二次則正在行動。原來如此……木偶通過目擊來切換移動與靜止狀態,靜止狀態下極其堅硬,無法破壞也無法移動;移動狀態十分脆弱,但通過極速彌補了這個缺陷,兩種狀態相輔相成……”
“幸虧「鎏金歲月」的速度勉強能與之匹敵。我該怎麼利用能力解決它們?……”
蕭喬沉思了一會,一個計劃逐漸成型,至於究竟有沒有效果……
“既然無路可退,那就一往無前吧!”
他保持視線穩定,挪動了幾步,走到街角後非常挑釁地對木偶招招手:“來啊,蠢貨!”然後輕輕眨了下眼。
眼睛閉上、失去視野的一剎那,「疲於奔命」以近乎瞬間移動的速度,沿着規劃好的路線向蕭喬衝來。可是隨後蕭喬的眼皮再次掀起,它們重新被目光所注視,只能極其不甘又無可奈何地停在他身前不到一米處。
蕭喬看着它們,再次後退到下一個街口,迅速轉過頭跑進另一條街。目光收回的瞬間,木偶果然又停在他身前。
……
就這樣,一次接一次,蕭喬用手機導航,宛如遛狗般把他們引到了旁邊的廣場上。
當然,對於蕭喬而言,這無疑是一次恐怖片般的體驗。兩隻笑容詭異的木偶在追殺你,你每次眨眼,它們的位置都會變化,不知什麼時候就可能與你貼臉。而爲了避免這種情況,你不得不一直盯着那扭曲的五官,隨時保持與追擊者的視線接觸。
廣場地勢開闊,障礙物很少,只有幾個英蘭人好奇地看着蕭喬走一段路眨一下眼,可能把他當成了行爲藝術者。障礙物的減少,無疑對速度遜於木偶的「鎏金歲月」是一個絕大劣勢。
“看似對我不離,實際上,開闊的場地是一個機會……便於我預測它行動路線的機會!!”
蕭喬用替身盯住兩個木偶,本體四下張望,很快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在英蘭極其常見、也作爲一種時代紀念和國家標誌存在的紅色電話亭。
蕭喬目光遊弋,四周的汽車、雕塑和植物等障礙紛紛化爲信息投入他的大腦,並在縝密計算後形成一張可能性最高的路線圖。
他看了一眼「疲於奔命」的腰部,它沒有雙腿,而是由一根插入地面的鐵桿進行支撐。“木偶的速度是恆定的,因此我只要確定行動方向,就能判斷它未來到達的位置。”
“目前木偶沒有過對障礙物進行破壞的舉動,即使是一觸即碎的盆栽,它也只會繞開。這說明了它的材質其實並不堅固,而且也不會攻擊目標之外的物體。”
“我可以合理排列障礙物,逼迫它從一個特定的通道前行,並提前觸碰木偶,然後在關鍵時刻「躍遷」時間……”
蕭喬命令「鎏金歲月」開始挪動障礙物。於是行人就目瞪口呆地看見這個來自東方的神秘人伸手指點,接着周圍的物件,石墩、柵欄甚至汽車就自動浮空,排成兩道並不堅固卻非常密集的屏障。
“Oh fuck! Chinese magic! So fucking amazing!”
“咔嚓!咔嚓嚓!”蕭喬很有些無奈地看着閃爍的鏡頭,這便是信息時代的負面影響了。
他走近木偶,伸手輕觸,木質的表面很快燃燒起了熊熊替身火焰。
蕭喬吸進一口清冷的空氣,然後發動能力。
對自己!
鏗——類似劍鳴、悠長清越的聲音再次響起,代表着蕭喬身體的時間發生回溯,他高大的身軀在金色光輝中淡化模糊,立即出現在屏障間通道的末端。
蕭喬平靜地閉上眼。
洪——!!撕扯氣流的怪聲響徹四周,烈風捲起地上的沙塵,一時間飛沙走石,恍似妖魔出世,八方異象。
兩隻「疲於奔命」從靜止立即飆升至音速,眼窩噴出長達三尺的紅芒,伸展堪比刀刃的利爪,在狂暴的疾風中拖着道道殘影,衝向蕭喬!
突破音障時,絕強的壓力波在木偶身後爆發,形成兩朵小小的錐形雲霧,巨大的聲浪頓時將圍觀羣衆震翻在地,使他們耳鳴不止。
超越音速!
如此恐怖的速度下,跨越二十米的通道只需要不到零點一秒。即使蕭喬開啓了替身的動態視力,木偶也僅是兩團朦朧的影子。無法捕捉!無法抵擋!「鎏金歲月」也不行!!
木偶似乎也有自己的情感。被蕭喬當作貓狗耍弄了幾分鐘的它們,終於在這個時機爆發出積蓄已久的怒火!速度比原來再次增添了三成!!兩張平滑木臉上的笑容猙獰到極點,面對的則是蕭喬那彷彿天地崩塌也不會變化的平靜表情,如同山脈一樣高峻而深沉。
劇烈的氣流吹散了額發,幾縷髮絲擋住左眼,視野模糊……
耳中滿是風的尖嘯聲,鼓膜震動不止,劇痛……
利爪近在咫尺,甚至可以看到指甲上閃爍的寒光……
就是……現在!
蕭喬伸出手,啪地打了個響指。
「時間躍遷」發動。
金色火焰立刻盛烈起來,吞沒了兩隻木偶的身形。它們所處的時間向未來躍遷了零點零一秒,因此「疲於奔命」朝前位移了三米左右,恰好到達蕭喬身後,那勢必命中的一擊也就此落空。
不止如此,蕭喬的身後,是他計劃好的那個封閉電話亭!
木偶來不及做出絲毫反抗,就在「鎏金歲月」的能力作用下,無視電話亭薄薄的鐵皮,位移進入其中。
“砰!乒乓!”四隻尖爪摳入鐵皮,留下幾十道蚯蚓似的抓痕,區區一層鐵皮,怎麼可能抵擋的了這兩隻替身怪物?發現無路可走之後,「疲於奔命」終究選擇了最直接粗暴的破壞!
電話亭最多擋住它們一秒,不過,這已經非常充裕了。
沒有了「靜止狀態」的保護,它們只是幾塊木頭而已。
“呀吼吼吼吼吼吼!!!”高亢暴烈的吼聲從「鎏金歲月」面罩下衝出,頗似著名的武術家李小龍。這偉岸如神的替身一振三隻羽翼,渾身肌肉糾結擰緊,在激盪的勁力推動下,右拳宛如隕星從天而降,拉出一道純白挾帶金輝的長虹,暴砸在電話亭的頂部。
足以包裹住一個籃球的巨拳與鋼鐵猛烈碰撞,爆炸聲和金屬被強行碾碎的怪聲同時響起,混雜成充滿豪情的鼓點。
可憐的電話亭被恐怖力量壓縮了整整一半長度,承受了它不應該承受的壓力。
「鎏金歲月」的連打仍未結束,它再次長吼,揮灑出片片拳雨,每一擊都震動空氣,形成透明的氣爆漣漪。半秒鐘內,電話亭中了整整一百多記拳頭,徹底化爲一團破碎的金屬塑料混合物。碰撞產生的高熱甚至使部分鋼鐵融化,流下赤紅的鐵水。
至於「疲於奔命」,早化成了肉眼難以辨認的灰燼。
蕭喬心頭的積鬱一掃而空,如果身後沒有響起一個低沉渾厚的男性嗓音的話:
“很久沒見到擁有這種強悍力量的替身了……”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蕭喬沒有回頭。他將一個昏倒在地的圍觀羣衆扶起來,有些歉疚地拍打面頰將他喚醒,然後對驚魂未定的外國友人說了一句:
“沒事吧……以後少看點熱鬧。”
剛纔「疲於奔命」突破音爆產生的動靜確實嚇到了不少人,羣衆一鬨而散,現場只剩下頭髮一黑一白的兩個男人。
尖銳的警笛聲響起,兩輛警車飛馳到他們面前停下。一排槍口對準了兩人。當地的警局接到了市民報案,內容是“東方男子在街心廣場公然展露神秘力量,發出巨大響聲……”
兩人被團團圍住,然後聽到耳熟能詳的:“別動!雙手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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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可以公開的情報☞
替身名:「疲於奔命」
替身持有者:希里亞(由「前途未卜」釋放)
替身類型:遠距離自動操控型替身
替身屬性:破壞力C 速度A 持續力A 精密動作性E 射程A 成長性E
替身能力:在有人通過被 「前途未卜」標記的門後,會在暗處生成一個以他爲目標,可以高速移動的「疲於奔命」。「疲於奔命」會持續追擊目標,並自動規避目標視線及障礙物。被目標本人注視時,「疲於奔命」將停止運動並進入無法破壞、無法移動狀態.若目標丟失其視野,會再度復甦開始追殺。希里亞僅能控制「疲於奔命」的開啓與關閉,其他行爲由替身自動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