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順山腳下。
李貞和趙婉陪着李逍來到李家的祖墳地祭拜。
“爹、娘,孩子不孝,回來晚了。”
二老墳前,李逍拜祭二老。自打一個月前來到這個時空,他就不再是單純的那個自己了,他的靈魂裡早已經多了一個揮之不去趕之不走的李逍李三郎。一個月來,李逍的記憶已經完全融入到他的靈魂之中,可以說,過去的那個李家坡李三郎,也已經成爲了他的一部份。
對着兩座墳頭,李逍發誓要拿回李家的產業,發誓要照顧好李貞和趙婉。
趙大夫拄着柺杖不住感嘆,本以爲日子過不下去了,還打算帶着女兒趙婉和李貞悄然逃離這裡,現在看來,李逍回來了,不用操那份心了。
五年,這個小子這五年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現在的李逍有些陌生,但他知道這就是李逍,他偷偷觀察過,李逍的手上有胎記,甚至左額角還有一道細小的疤痕,這都是過去就有的,而現在也都有。
莊上幾戶人家全都跟在後面祭拜,大家是真心誠意的。這些人是李家的佃戶,佃種的是李家的祖墳田,不用交租,任務就是守護照顧好李家的祖墳。許多人甚至是過去逃荒來的難民,被李家收留後安排在這裡。
李大善人是好人,大家都懷念他。
趙大夫攏了攏袖子,目光往另一邊的那羣人看了看。這羣人都是跟着李逍回來的,七八口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青壯居多,也有幾個婦人。他們剛纔到莊上來的時候,都騎着馬騾,雖然不是什麼高頭大馬,可這也不簡單。
這年頭,哪怕是一匹老挽馬走騾,也不便宜的。
老趙頭年輕時也是行走江湖,遊方治病,算是見多識廣,他覺得這羣人不太簡單。
他打算一會好好問問,李逍離家五年突然回來,這五年他去了哪裡,幹了什麼。還有現在回來,他能不能幫助李家解決眼下的難題?
“哥,餓了吧,回去給你做飯吃。”
李貞扶起哥哥,關心的道。
“嗯,也到午飯時候了。”李逍點頭。
下山回到了莊裡,李貞現在住的是老趙頭的家,說是家,其實也不過是一個茅草房,過去是一個牲口棚,老趙離開李家坡的時候和女兒安置在這裡,後來李家的祖宅都丟了,趙婉把李貞也接了過來。
低矮的茅草棚子,頂是山上的茅草鋪的屋頂,牆則是用柳枝編成柵牆,然後糊上了黃泥巴。
房屋低矮。
推開柴門,裡面黑乎乎的。
李逍好一會才適應了屋裡的黑暗,屋裡和外面一樣簡陋。
簡單的分隔成了三間,中間那間既算是廚房又算是客廳,其實也就一個地火塘,上面架一口黑乎乎的瓦罐,旁邊一張小木桌,邊上幾個小木橔。
屋裡沒有煙囪,沒有爐竈,更別說暖炕之類的。
一左一右兩個房間,則是趙婉和李貞一間臥室,一間是老趙頭的臥室。說是臥室,但李逍看了幾眼,也不過是掛了一個草簾門,然後裡面一張簡陋的牀而已。
李貞和趙婉都很高興,忙着準備午飯。
李逍看到那瓦罐裡還有一點食物,黃乎乎的夾着黑綠的東西,細看下,才認出這是穀子夾着糠皮然後摻入了野菜煮的粥。
若是在後世,可能會說這是什麼粗糧野菜膳食纖維有益健康,但李逍卻看的直搖頭,三個人的飯菜,居然是這樣的野菜糠粥,還稀的很,沒有半點油水。怪不得李貞和趙婉那麼瘦,吃這個怎麼可能不瘦。
“張家欺人太甚!”李逍怒道。
郭彪等的就是這句話,“三郎,咱們何必忍他,直接打上門去,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李逍強壓怒火,他一個月前做了決定要回來,就已經選擇了另一條路,自然也不可能再接受郭彪的那種提議。
“先吃飯吧,其它的飯後再說。”
“柱子,你去街上買點糧食回來。買點米麪,記得再割點肉,買幾隻雞。”李逍看着瘦弱的趙婉和李貞忍不住憐惜。
站在郭彪身後的那個二十許的年青人聞聲站了起來,欲言又止,最後走到李逍面前輕聲道,“三郎,我們錢用光了。”
李逍眉頭一皺,“全用光了?”
“昨天就用光了。”
“你們在這裡坐下,我出去一下。”
李逍對着大家說完,走出昏暗的茅屋。
“哥,你去哪?”
“三娘,哥就在這裡走走。”
出了門往外走了一會,便是山坡,一片松樹林。走進林子,尋了棵老樹坐下,看着坡下的那片茅草屋,他心情有些壓抑。
一月來,日夜兼程的從江南趕回關內,本以爲到了家就好,誰能料到,這裡已經如此變故。
一個月前,他莫名其妙穿越到這個時空的時候,附身到了那位李三郎身上。那個時候,李逍正在逃亡路上,一次突圍時落水溺亡,結果他穿越附身,成了新的李逍。
沒有人知道,離家五年突然返回的李逍,這幾年在外面做什麼。更沒有人知道,李逍現在其實是一個逃犯。
不但是他,他帶回來的那八個人,全都是逃犯。
他們不是普通的逃犯,而是造反的義軍。去年,江南道水災,婺州等多地百姓受災,到了今年初,青黃不接之時,饑荒到來,朝廷官府不但沒有及時救濟,反而有許多貪官污吏趁機貪污勒索,更有許多地方豪強地主趁機放貸、兼併土地。
災民活不下去了,於是有人揭竿而直。
睦州女子陳碩貞不滿官吏貪求及豪強逼掠,妹夫章叔胤等在睦州清溪縣起義造反,義軍迅速席捲開來,無數求活的災民百姓加入其中。
李逍當時也正在那裡,豪俠血性的他也加入到了起義隊伍之中,憑着勇武,迅速的成爲了文佳皇帝陳碩貞欽封的一位將軍。
義軍如星火燎原,可來的快去的也猛。在揚州刺史和婺州刺史的南北夾擊之下,全由農夫、小販等災民組成的義軍,本就是烏合之衆,接連兵敗,繼而潰散。不到三月,文佳皇帝和她的宰相大臣們都被俘殺,其它義軍要麼投降要麼潰逃。
原來的李逍正是在逃亡之時溺水的,只是恰好讓如今的李逍穿越附身。
‘活過來的李逍’知道如今居然是大唐永徽四年的時候,就馬上明白這個造反根本不可能有出路了。
大唐永徽四年,那是高宗李治的年號,李治是那位天可汗李世民的兒子,而此時距離天可汗駕崩不過四年而已。
一代女皇武則天現在都還沒崛起,大唐的江山還穩固着,盛世造反,憑几個災民,怎麼可能成功?
歷史上的這次造反,唯一留下的筆墨,也就是出了史上第一個正式稱帝的女皇文佳皇帝陳碩貞了。
聚攏了幾個手下殘兵敗將,李逍馬上決定回關中。
江南到處都在搜剿叛軍餘孽,留下來極不安全。反倒是關中,天子腳下最安全。李逍跟大家說要來長安,說自己家是藍田的地主大戶,能夠幫助大家取得新的身份。
走投無路的衆人跟着一起來了,最後到達藍橋,還剩下男女老少八人。
路上,李逍本來跟大家說好,等到了藍橋李家坡,就跟家裡說他這幾年在外遊歷,說這些人是他在江南認識的朋友,因家裡受天災和兵災,於是跟着來關中避禍,希望投靠李家。
現在倒好,一路辛苦來到了關中,可李家卻是如今處境了。
大唐永徽四年,雖然天可汗已經逝世,但大唐的威芒更盛。
這是一個輝煌的盛世,大唐帝國在天可汗李世民的帶領下,用刀與劍洗涮了大唐立國之初向突厥稱臣納貢的恥辱,強大的突厥在大唐的鐵騎之下瑟瑟發抖。
如此強盛的時代,李逍真沒什麼改朝換代的想法,他本來想好,回到藍橋,當一個逍遙的地主崽子,這日子豈不美哉悠閒。
可是現在,不太平啊。
揉了揉額頭,頭有點疼。
李家的衰敗,還有那位‘妻子’······
得找張家報仇,但當務之急還是得填飽肚子,手裡的那點積蓄已經用光了,他們手上僅剩下了幾匹馬騾,雖然能賣點錢,但一時也是比較難出手的。
左右打量了一下,見四下無人,李逍心裡默唸了一聲,下一瞬間,他整個人出現在了一處奇特的空間之中。
四周朦朦白霧,圍繞起了一個大約十來平大小的地方。這個如同一個房間大的空間裡,一角是一眼清泉,泉眼不大,可水卻極爲清澈。
泉邊,是一塊黑色的土地。
站在這裡,李逍已經處變不驚,不再是第一次進入時的那種驚訝不安。經過這段時間的摸索,他發現這雖然是個十分神奇的空間,但確實沒什麼危險。
這個空間似乎存乎於他的心中,他只要心中默唸就能進來,也能隨時出去。這空間四周被白霧籠罩,似乎有無形的力場,讓他無法突破白霧的限制。
這片霧中的小空間,經過實驗也相當神奇。
那眼泉水被他稱爲靈泉,黑土被他稱爲靈土,因爲他經過試驗發現,他可以從外面帶進植物苗或種子進來種植,用靈泉澆灌種在靈土上的種苗,不但生長非常迅速,而且還長的極佳,甚至能夠縮短成熟週期,尤其難能可貴的是還能夠忽視季節氣候等因素。
李逍目光落在泉邊的土地上,那裡種着一排排黃瓜,黃瓜苗攀爬滿架子,綠葉間是一根根頂花帶刺的嫩綠黃瓜。
看着這些黃瓜,李逍想着這寒冬臘月的,這些反季節的黃瓜如果拿到鎮上去賣,說不定還真是個稀罕物,能賣個好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