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縣衙。
柳倓見到李逍派來的人,接過呈上的信件。越看眉頭越是緊皺,甚至已經有些驚嚇了。
李逍在信裡對柳倓沒什麼隱瞞,直說有不明身份的一股騎兵試圖進莊搶玉米種子。
“真是膽大包天,無法無天。”柳倓怒拍桌子。他收起信,低頭看了看面前的張蔥,“李家莊現情形如何?”
“小的來時那夥人已經退了,但我家郎君說不知會不會殺個回馬槍,因此讓小的趕緊來稟報縣君,請縣君立馬向長安奏報,另派些人去藍溪幫忙保護玉米種子。郎君說這玉米種子干係重大,陛下十分關心,若是被不法之人搶去,可不得了。”
“嗯。”
柳倓點頭。
他心裡既驚又有些嘆,想不到他前些天還在勸說李逍接受他的舉薦,到藍田縣來佐助他,出任縣錄事一職。可當時李逍卻不肯,只願做他的幕友,還是不受錢財不受約束的幕友。
當時他還覺得李逍有些任性,河東柳家也是很有實力的。
可現在看來,他還是低估了李逍了。
轉眼間,人家就已經得雍州長史舉薦,皇帝欽封,成了新設的玉米監的六品監正。
這簡直就跟雲裡霧裡一樣。
若不是對李逍此人有足夠的瞭解,還真不敢相信這種事情。正因爲知道李逍太多不尋常之處,此時他看到李逍的這封親筆信時,對上面所說的這驚人之語,反倒沒有什麼懷疑了。
想不到,李逍手裡不但有能增添辣味的辣椒,居然還有如此厲害的玉米。旱地也能隨便畝產二三石,這簡直就是不得了的作物啊。宜菜宜糧,南北皆可,易儲存還好種,產量還高。
這玉米要是一推廣,這真是能讓大唐增加許多糧食。
不說別的地方,僅僅是關中一道,每年就能增添無數糧食。以往,關中地狹人多,關中僅有關中平原一片好地方,其餘地方不是秦嶺山地,就是渭北的黃土高原,再往西的隴右、河西,更是難以產出自給的地方。
僅京師長安,朝廷每年就全得依靠關東江南轉運糧食,每年起碼要轉運兩百萬石糧食,而這兩百萬石糧食所耗費的人力物力卻是驚人的。
若是關中能夠再增產二百萬石糧食,那麼關中就不再需要從關東江南轉運糧食,節約下來的人力物力財力不知道多少了。
甚至,玉米若真有這麼厲害,那麼到時在隴右、河西、河套之地屯田種植,大量增產,則那邊的衛府邊軍,根本不再需要擔憂軍糧轉運的困境,有了軍糧保證,朝廷的大軍就再也不用擔憂無法面對吐蕃人、西突厥人、吐谷渾人、羌人等蠻夷們的騷擾了,西北將安穩如山。
這是多麼驚人的遠景啊,想象一下,就能夠激動的人發抖。畢竟關中和西北平原少,尤其天旱少雨,粟麥等產量低,甚至許多地方都無法種植這些糧食,可這玉米明顯就不一樣啊。
宰相們重視玉米,皇帝重視玉米,完全很正常。
有人想搶玉米,也很正常。
保住玉米,必然大功一件。
想到此,柳倓立即開始提筆寫信,他一連寫了多封書信,既有向雍州衙門的報告,也有向自己的姐夫薛仁貴的私信,還有代李逍向政事堂和司農寺的報告信,給李績、程咬金的求救信。
信寫完,招來人讓他們立即往長安報信。
“王縣尉,司農寺李監正在藍溪鄉家中遇大股馬賊圍莊,光天化日之下,大股馬賊居然出現在我們縣內,這是我們的失職啊。尤其是眼下,李監正家裡,還存有極爲重要的寶物,是天子和宰相們也極關心的玉米種子,我們得立馬救援李家莊,保護種子。”
王縣尉還不知道李逍已經成了李監正,對柳倓說的藍溪鄉李監正有些一頭霧水,不明不白。
柳倓又解釋了幾句,他才目瞪口呆的知道,原來那個李逍,居然已經成了六品的監正了。
這,簡直不可思議啊。
“王縣尉?”
王縣尉一個激靈,連忙道,“守境安民,捕賊揖盜,維持治安,這是我縣尉的本份職責。竟然有大股馬賊入境,擾我鄉民,豈有此理。柳縣令,請你坐鎮縣衙,下官立即召集縣中衙役,通知各鄉各里派出鄉壯,立馬前去支援李監正,搜捕那些馬賊,還藍田縣一個朗朗乾坤。”
“事關重大,本縣和王縣尉一同前往,你趕緊去召集人馬,多召集些人手。”柳倓不放心的道。
縣衙雖然沒幾個官,但吏員不少,這些吏員基本上還都是各鄉里的大宗族子弟。柳倓和王縣尉、劉縣丞、張主簿四巨頭一起安排,大家哪有不趕緊響應的道理。
於是紛紛派出自己隨從哪鄉下家裡趕,讓家族趕緊調人。
另外也通知各鄉各里,讓他們趕緊召集壯丁往藍溪鄉剿匪抓賊,保衛玉米。
四位長官甚至沒有一個願意留下坐鎮縣城,都知道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最後沒辦法,四人便決定一起帶隊前往藍溪。
縣衙裡服役的所有白直、仗身,甚至是典獄、門子等,全都召集了起來。
本來人不多的藍田縣大街上,四位縣老爺全都穿上了青綠官袍,個個佩着橫刀,揹着弓箭。
帶着好幾百的衙役、隨從,以及縣中臨時召集起來的商人、夥計、壯丁等,浩蕩蕩的往藍溪趕。
出了縣衙,柳縣令還生怕人不夠多,萬一真跟那百騎幹起來會吃虧,於是一路經過的村子,他都讓人叫來村長,然後把村中青壯召集起來一同往藍溪趕。
隊伍如雪球一般,越滾越大。
藍武道上,一些過往的商旅行人,看着這支龐大的隊伍,都有些目瞪口呆。
前面是穿着青綠官袍的官員騎着馬在前,還拿着刀揹着弓,甚至有個官員還提着長矛。
而後面一羣拿着鐵尺、鐵鏈的捕快,拿着長棍的衙役,還有許多抄着鋤頭、鐵鍬的農夫,拿着錘子的鐵匠,拿着魚叉的漁民等等。
“這是暴亂了嗎?”有人驚懼。
“不可能吧,總不成是藍田縣令帶着百姓造反吧?”
“縣令帶百姓造反?這怎麼可能。”
“可是這模樣,還真有幾分像啊。”
“我估摸着是出大事了!”有人捋着鬍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