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魚坐在武府花廳裡,有一下沒一下地品着香茗,心神不屬的,卻也沒有品出什麼滋味兒來。
經過了上次的死亡,他是不敢再冒險了。就算有回檔技能,沒有足夠的本領自保,他也一樣沒有可能在這個世界從容地活着。老天雖然給他開了一個掛,卻加了種種的限制,他是沒辦法呼風喚雨、爲所欲爲的。
就如上次,如果他不是靈光乍閃,意識到了一個嚴重問題,恐怕此時已經真的完蛋了。而未來他能確保自己每一次遭遇危險,都有掙扎回檔的時間?如果他被亂箭穿射呢?如果他被一刀斷頭且那宙輪不曾染血呢?如果他只是被人擰斷了脖子甚至下了中者立斃的毒藥呢?
思及這些,李魚不寒而慄。況且,就算能夠不死,那疼痛也不是假的啊,那種痛,可是真尼瑪地疼啊!所以,李魚老老實實地來到了武都督府。
如果老老實實地講他能回溯時光,武士彠當然不會信,說不定還會把他亂棍打將出去,但是同樣的話,看你怎麼說、用什麼身份說。
曾教過吉祥如何對刻薄的繼母提起被酒鋪子辭退的談話技巧的李魚,已經想到了如何讓武士彠相信他的話,那就是:裝神弄鬼!
一陣腳步聲起,武士彠邁步進了花廳,後邊跟着兩個小丫環,一進門兒便往左右一站。李魚站起身,目光與武士彠碰到了一起:“嘖!原來這就是武士彠,倒是風度翩翩,一表人才!”
李魚看着武士彠,暗暗點了點頭。寶劍眉合入天蒼插額入鬟,一雙俊目皁白分明,鼻如玉柱,口含四方,大耳……耳朵倒是不大,但耳垂卻夠肉頭,儀表堂堂,着實不凡吶!
武士彠也在看着李魚,一襲布衣,短褐下襬已經磨得開了線,腳下一雙草履,頭髮挽一個簡單的懶人髻,橫插一根棗木簪。五官眉眼標緻的很,果然清朗出塵,有修行人的氣質。
其實這個就是武士彠先入爲主的看法了。李魚這身打扮再普通不過,往大街上一杵,跟個打短工的小夥計也沒什麼區別,縱然眉眼清秀了些,也……依然就是個打短工的小夥計。
但武士彠已經先行聽說了他的身份,乃是終南山隱士蘇有道的高徒,再看他時,感覺就不同了。他愣是從平凡中看出了許多不平凡的東西。
李魚微微一笑,端着高人架子,向武士彠拱手道:“這位就是武都督吧?在下終南李魚,見過都督大駕!”
李魚說着,向武士彠長長一揖,武士彠快趕兩步,雙手攙扶,笑容滿面地道:“小郎君免禮,呵呵呵,尊師蘇先生的大名,武某也是久仰了,今日得見高足,不勝榮幸!”
武士彠攙起李魚,肅手道:“坐,請坐!”
武士彠揮揮手,侍婢馬上過來,給李魚又換了杯熱茶,武士彠和李魚分主賓落座,笑看着李魚,問道:“卻不知小郎君到本督府上,有何貴幹啊?”
李魚欠身道:“都督客氣啦,實不相瞞,在下就是利州人氏,都督轄下的一個百姓。在下曾蒙蘇師教誨,在終南山學過些占卜望氣之術,今日驟見貴府血氣衝宵,掐指一算,便知當有一番大事故。
都督自到任以來,招輯亡叛,撫循老弱,賑其匱乏,開其降首,郡境安寧,頗孚人望,受百姓愛戴之至。李魚安敢坐視貴府生難而袖手不管,是故冒昧登門,向都督示警!”
武士彠聽到這裡,不禁吃了一驚。說實話,他對李魚雖然禮遇,卻也未必就全然信了他的話,也不太相信如此年輕的小子,會有什麼道行神通。但要說不信,卻也未必,總之是介於半信半疑之間。
此時聽李魚話音兒,顯然是說都督府將有血光之災,武士彠心下不禁狐疑起來:“這小子究竟是信口胡說,還是真有其事?我這可是都督府啊,誰能闖進府來,讓我府中生出血光之災?”
武士彠目光一凝,盯視着李魚道:“不知本督府上將有什麼變故,還請小郎君細說端詳?”
李魚泰然道:“有歹人覬覦貴府,欲行不軌。”
李魚頓了一頓,道:“貴府二小姐,可是名爲華姑?”
武士彠茫然道:“正是!小女華姑,年方九歲,小郎君提她作甚?”
李魚道:“這一劫,十有八九,正應在貴府二小姐身上。”
武士彠神情一緊,忙道:“哎呀!那丫頭最是頑皮,常常獨自出府玩耍,也不帶個隨從下人,難道……,既如此,本督命她今日好生待在閨房,不得外出一步,可能化解災厄?”
武士彠說着,心中暗想:“這廝說是張口就是要錢,再說些玄虛無比的破解之法,只怕就是誑人錢財的神棍了。”
李魚微微一笑,搖頭道:“豈不聞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況且,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一劫,令媛是必須要應的,如果困坐家中,縱然避過了今日,也避不過明日。縱然她避過了,也難保這一劫不會應在貴府其他人身上。”
武士彠心中暗道:“來了,來了,接下來就該向我要錢,提供‘破解’之法了吧?”
武士彠緊張之意頓去,心中暗暗冷笑着,只等李魚圖窮匕現,面上卻仍是一副恭謹模樣,虛心求教道:“既如此,那麼本督該如何化解這一劫呢?卻不知需要多少錢財做一場大法事,還請小郎君直言!”
李魚哪知道武士彠心中已經把他當成了神棍騙子,輕輕搖頭道:“做法事無用,也無需花錢。我說過,貴府這一劫,避是避不過去的,只能直面應對。只要有了充分的準備,將製造劫難的人抓獲,還怕不能平安度過這一劫嗎?”
武士彠微微張大了眼睛,有些意外地看了李魚一眼,心中對他的評價再度一變,重新變得恭謹起來,身形微微向前一探,認真地問道:“還請小郎君指點迷津!”
李魚笑了一聲,道:“都督有所不知,在下就在貴府後山,以養蜂爲業,認得貴府二小姐,也因此纔看出血光之劫應在她的身上!”
李魚微微閉上雙眼,裝模作樣地掐算了一陣,又輕輕張開,肅然道:“都督坐鎮利州,平定叛亂,身邊該有技擊高手護侍吧?”
武士彠雙眼微微一眯,道:“確有幾位劍客、遊俠,護侍本督左右!”
李魚欣然一擊掌,道:“這就成了!還請都督撥些高手,扮成家僕,隨侍於二小姐左右,引蛇出洞,斬其手足,如此一來,災厄自可化解!”
李魚微微一笑,沉聲道:“血光之災,是避不了的!但,應在誰身上,都算是合乎天意了,武都督,你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