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楊寶臣服了軟,二哥的人都暗暗鬆了一口氣,王全帶來的人互相望了一眼,都冷着臉看小雨接下來怎麼辦。
小雨心下一鬆,看着楊寶臣這個樣子又有些於心不忍,忙暗中捏了捏手告誡自己:“夏小雨呀夏小雨,你就這麼點雕蟲小技,今兒要是心一軟可就前功盡棄了。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機會不說,那些人要是知道你是個心慈手軟的,你可就徹底完蛋了。”
這麼想着,身姿站得越發的挺拔,沉聲說道:“你須知道這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做不到想不着的事,不等於別人也做不到想不着。”小雨定了定心神,雖然心裡緊張,一對小拳頭都快捏斷了卻還是面沉如水不讓人看出一絲絲怯意。目光緩緩掃過衆人接着說道:“起來吧。以後待人要有敬畏心!莫欺少年窮!”
衆人見她目光凜厲,有些心虛的人不免垂下頭來,不敢與她對視。那不以爲然的,也被她看得一凜,不敢再態度輕慢。
小夏婆子見了她這個樣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低下頭慢慢走回車子,看着掐得青白的手發呆。
唐巒逸倒是料到小雨既然敢誇下海口,自然有過人之處,並不以爲然。楊寶臣要是不服,就只有被趕出去的份,卻也不算太丟人,想不到他倒是有幾分骨氣願賭服輸。
楊寶臣一張臉由白轉紅,人也有些懵懵懂懂的。小雨暗暗嘆了一口氣:“你且跟我來。“
二哥看着兩個人走到無人處,心裡到底掛記就不遠不近地看着。小雨仰着臉看楊寶臣:“你心中必定還不服氣,想着是我和哥哥下了套與你鑽。你且自去想想,第一,先去想想怎麼別人不鑽這套,就你鑽。這第二麼,爲什麼人家給你下套?這裡這麼多人,怎麼就偏偏拿你當那軟柿子捏了?”
楊寶臣不由擡頭看她。小雨將手一攤:”我也是沒有辦法,我剛收了這麼些如狼似虎的人,你便來試探我,我要是不厲害點,以後豈不是要被那些人轄制住了。“
楊寶臣默然不語。小雨接着說:”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呢?剛纔你怎麼不乾脆就走了算了。這樣子,只怕你在這裡會不自在。“
楊寶臣愣了一下:“這又有什麼可怕的,不過是被奚落幾句。”垂頭想了想,嘆了一口氣說:“我這也算是自作自受。“說罷就朝人羣走去。
鍾敏見小雨走過來,急忙心疼地跑過去,小雨看看其他人還遠着,就忍不住唉聲嘆氣起來:”鍾姐姐,你說說我怎麼就這麼倒黴呢。“
二哥見小雨有鍾敏陪着,曉得鍾敏的身手不錯,這才慢慢走回車子。剛巧碰到二嫂帶着如瀾出來解手,二哥不放心就陪着她朝林子裡走去。
二嫂見四下無人,猶豫了好半天才輕聲勸道:“到底是姑娘家,怎麼能放她去做這樣的事情。以後這個樣子,怎麼還會有人家敢要。親事都耽誤了。”
二哥嘆了一口氣:“你以爲我想這樣,她就像是我的女兒。只是現在她手下這麼一大羣遊勇,要是不能約束他們,以後一家子都要被拖累。”
二嫂期期艾艾地看了二哥一眼:“不如,還是讓她跟了娘一起回去的好。”見二哥面色一沉,連忙解釋道:“我也不是不樂意照顧她……”
“鍾姐姐,你怎麼這麼慢呀!”小雨清脆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二嫂連忙嚥下剩下的話,尷尬地打量了小雨一下又睃了二哥一眼。
小雨拉着鍾敏看到他們,立刻就歡快起來:“咦!二哥,二嫂你們怎麼在這兒啊。”一歪頭看見解了褲子蹲在地上的如瀾赧然一笑:“那我和鍾姐姐吃飯去了。”說着笑嘻嘻拉着鍾敏就走遠了。
二嫂喃喃地跟二哥解釋:”我是怕照顧不好她。“
二哥看着遠方,一笑說道:”她這麼大的人了,又不是如瀾要什麼照顧,吃飽飯就成了。“
二嫂咬着下脣,彎腰幫如瀾將衣褲紮好,一家人慢慢往回走。
鍾敏盯着小雨看了又看,大惑不解地打趣道:“你這妮子,一下子就長大了。怎麼突然成了正人君子了,我都有點不習慣了。”
小雨沉着臉,勉強笑了一下說道:“鍾姐姐,這個你就不懂了。唉,我這心裡呀,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
“你想想看,我偷聽她的話有什麼意思呢?這又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秘密。也不外就是抱怨幾句,小雨妹子這麼淘氣我怕照顧不好她。”
“說不定,她說的更多呢,你早早知道不好嗎?”鍾敏想不明白。
小雨深深地看了鍾敏一眼,心裡還真有點擔心這個姐姐了,這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竟然還不明白:“知道不知道又能怎樣呢?她不過說幾句我不夠乖巧懂事,難道我還能因爲這個就讓二哥休了她。她還是我二嫂,我娘留我跟二哥走肯定是有緣由的,我以後還要日日對着她。聽她說幾句不喜歡我的話,白惹的自己不開心,有什麼意思呢。”
“再說了,我本來就不甚聽話。難道還要她來告訴我不成。要是能偷偷聽聽我那些家將說話,倒還有點意思。可惜他們就要跟我娘走了。”
鍾敏開始呆呆地聽着,心想怎麼這些事情自己就沒有想到過呢?聽她這麼一講,還挺有道理的。等聽到最後一句,想起昨晚聽到的那些話,原本恍然大悟的神情一下子扭捏起來,猶豫着要不要同小雨講。
小雨見她神情不對,眼珠一轉,想了想自己剛剛說的幾句話便嘿嘿一笑:“鍾姐姐,你不會是聽到什麼了吧。”
鍾敏大窘,小雨有心戲弄她幾句,見她臉紅成這個樣子,哪裡還敢再說半個字,只一個勁地追問他們都說了些什麼:“鍾姐姐,你是曉得我的,你瞧我現下多艱難的。什麼狗屁家將,我哪裡稀罕,這就是百十張口等着我喂他們呢,我要是想不出個章程來,他們就能把我吃了。你快跟我說說吧,我也有個籌算。”
鍾敏哪裡是她的對手,被她纏得頭都大了,只得將偷聽到的隻言片語說了。
小雨聽罷一撫額頭,口中唸唸有詞:“要真是這樣,可太好了。”鍾敏心想,這些人跟着你,又惜命,哪裡好了?卻又不好意思再細問。
小雨又叮囑鍾敏:“再有這樣的消息可千萬別忘記告訴我,跟我娘說也是一樣的。”鍾敏只得點頭應了。
兩個人走回休息的地方,因小雨不樂意去見那些人,索性不去臨時搭的竈上取熱水喝,拉着鍾敏徑直奔小夏婆子的車子走:“我娘肯定晾了水給我,咱們就不要過去了。”
小雨剛爬進車子,還沒來得及跟小夏婆子膩歪兩句,就聽見外面有人譏笑道:“嗬,你可真行啊。這麼快就攀上了高枝兒了。成了我們大娘子的徒兒了。”還故意將那個兒字咬得重重的。
小雨連忙揭起簾子往外看,楊寶臣正坐在遠離衆人的一片空地啃着乾糧。那說話的人,小雨也曉得,叫黃建業,本事不算大,心卻挺大。
楊寶臣回頭看了他一眼,甕聲甕氣地說:“怎麼,你也想拜師父麼。”說罷往車子那裡一指:“喏,去吧。”
李銘是黃建業的把兄,立刻站出來幫忙說話:“看不出你這塊頭大,臉皮也是厚的。”話音未落,楊寶臣一躍而起,一手揪住李銘的領子,不等他反應過來,隨即一腳踹在他的膝蓋上,李銘不提防,疼得一下子就摔倒在地。楊寶臣正一肚子氣,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掄起拳頭就打,黃建業見把兄弟捱了打,也不示弱連忙衝過去幫忙,三個就打在一處。
小雨立刻從馬車裡衝了出來,站在一旁厲聲喝道:“楊寶臣,今兒個你要是打輸了,丟了我的人,就立馬給我從哪兒來滾回哪兒去。”
小雨被方準騙得練了幾年的內功,平時倒也不顯,今兒確實急了。又生怕楊寶臣聽不見,急急地吼出來,附近的幾個人沒提防只覺得心肝兒都跟着一起亂顫,半天才穩住心神。
楊寶臣聽了這一嗓子也吃了一驚,心想這死丫頭TM的練得都是什麼功夫,一個比一個邪門。只是她這話一說,倒將這事兒攬在了她的頭上。他就曉得今兒個自己只管揍人,不用理會善後了,心下頓時就輕鬆起來。
人羣裡本來是有幾個人躍躍欲試,聽了小雨的話就猶豫起來。一來,是真被這一嗓子給震住了,現在耳朵裡還嗡嗡地響。二來,昨兒剛拜了小雨,今兒就上去羣毆她徒弟,別的不說王全那裡就過不去。
小雨哪裡還有功夫留意別的,況且她也不覺得她這一聲有多麼的震人發聵。心裡還琢磨着:這個大個子倒是有幾分心眼,趁這會兒把他們統統都打服了纔好。
黃建業也被小雨的一嗓門嚇了一跳,還沒回過神來,就捱了楊寶臣一拳打在臉上。李銘看到小雨那麼兇悍,心裡也有些怯了。
不一會,兩個人就被楊寶臣揍得鼻青臉腫,小雨見楊寶臣大勝,這才跑到近前指着二人怒氣衝衝地說道:“他是我徒弟,你們敢擠兌他就是瞧不上我。”又轉頭殺氣騰騰地看着衆人:“你們哪個還對我不服氣。”這一下,那些本來還有些想起刺的人,也都呆了。
楊寶臣也被震的腦子裡嗡嗡作響,越發露出幾分呆樣來,這會兒才明白幾分:“敢情剛纔我都白打了。贏了都算她頭上,輸了自己滾蛋!爺今兒個算是倒黴到家了。”
一時王全帶的人都鴉雀無聲,心裡無不在罵娘,暗道:“不是說世家女養出來的大家閨秀麼,這麼怎麼跟一隻大號山貓似的,隨時都要撲到臉上來撓你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