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劍南楓血液幾乎凝固之時,那“屍體”只是舉手之功,便將幾個孩子全部誅滅,甚至沒有沾上一滴血。
努力平復着心緒,劍南楓狠狠掐住自己的虎口,提醒着拒絕相信眼前一切的腦袋,這不是夢是真的。
“屍體”緩緩看了看倒在腳邊的幾個人,最後將爲首少年的衣服扒了下來。
他倆身形相差不少,少年雖然比他小,可是身形卻高。
就在劍南楓以爲,只要追蹤這個衣着不合適的乞丐模樣的傢伙,便能查出端倪之時,新的一幕再次震驚了他。
穿了少年衣服的“屍體”,不知用了什麼辦法,扭動着身軀,像是蛇蛻皮一般,片刻之後,那衣服竟然合身了!?
頭皮一陣發麻,劍南楓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他的任務就是偵查,絕不能被目標發覺。
四野寂靜,他有絲毫風吹草動,都會被這怪人發現。
只見那“屍體”改變身形之後,又端詳着地上少年的臉,仔細看了一陣之後,抽出一塊布蒙在自己臉上,隨後便發出陣陣骨骼錯移的聲音,扎進劍南楓的耳中,簡直讓他不寒而慄。
這到底是個什麼怪物,難道真的不會死,難道真的能隨意變形!?
沒等他消化完面前的一切,只見那人拿掉臉上的布,現在的他,儼然便成了方纔的少年。
劍南楓屏住呼吸,靜靜看着一切,腦子幾乎不能轉了。
變形之後,男人看了看地上的幾具屍體,最後走到領頭少年面前,對着那張與自己現在一模一樣的臉,狠狠踩了下去。
不遠處的劍南楓緩緩閉上了眼,他實在看不下去那血肉橫飛的一幕。
這到底是個什麼怪物。
原本還腹誹榭北行的命令,如今他已經無力形容自己目睹一切之後的心情了。
“屍體”做完了一切,將腳上的鮮血在旁邊幾個屍體上擦乾淨,隨後便向着京都的方向走去。
緩神了許久,劍南楓才拖着麻木的雙腿,從枯樹叢裡走了出來。
他先是看了看地上的屍體,幾個孩子身上都已經開始潰爛,不過半柱香功夫,便已面目全非。
方纔在遠處看的不真切,湊近了才發現他們並非被抓傷或者打傷,而是被一種血紅色的小蟲子,密密麻麻覆蓋了全身。
一陣噁心襲來,劍南楓緩緩後退了幾步,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佔據了他整個身心。
短暫休整之後,他繞路先一步回到京都,吩咐守城注意一個流浪的少年。
“他不是個孩子,只是看起來不大,這小乞兒大概這麼高,穿着青灰色的棉襖,臉上灰濛濛的,眼睛很大……”努力回憶着少年的面容,劍南楓神色緊張地向守城講述着情況。
剛說了一半,守城便打斷了劍南楓的話:“劍大人,您說的這樣的孩子,那可太難找了。”
“怎麼會,他馬上就會進城,腿還有點瘸。”
正說着,門口涌進來一羣衣衫襤褸的乞丐,男女老少都有。
而劍南楓描述的外形,似乎和每一個人都對得上。
“您看,這怎麼查?”看着劍南楓目瞪口呆的模樣,守城繼續解釋道,“北境不穩,最近饑民、流民都不少,您說的這樣的孩子,實在沒法查啊。”
看着涌進城中的一大片灰色,劍南楓突然啞口無言起來。
那個人,現在可能是任何人。
他是算準了被扔進亂葬崗的。
來不及驚詫此人心思和毅力,劍南楓謝過守城,便匆匆趕往安和王府。
流民散入京都,片刻便四散而去,而今天的都城,也沒人在意這羣賤民,大家茶餘飯後談論的,都是安和王府世子的生母,竟然是前王妃舞語仙。
有不解的,也有猜測的,但多數人都想不通,既然世子都已經在王府平安長大了,爲何王妃卻被拒之門外。
輿論漩渦之中的舞語仙,此刻正在晉王府“作客”。
晉王妃臉上帶笑,陪坐着剛剛梳洗完畢的舞語仙,眼睛裡卻也是掩飾不住的八卦之光。
“舞姑娘打扮起來真是光彩奪目,完全看不出已經是母親了啊。”晉王妃已經有四個女兒一個兒子,但是由於保養得當,彷彿只比舞語仙年長几歲似的。
“娘娘客氣,您纔是風華絕代。”舞語仙乾巴巴吹捧了一句,她雖然滿腹詩書,卻極其不擅長應付這種情勢,腦子裡的所有辭藻彷彿都瞬間消失了,只剩下幾個沒來得及跑的,乾巴巴的站着。
抿了一口差遮掩尷尬,舞語仙心中將榭北行罵了個狗血淋頭。
就爲了個暗衛,他竟將自己扔下一走了之。
來都來了,救人救一半走了!
他到底是有多討厭自己……
狠狠嘆了口氣,舞語仙眉梢耷拉了下來,這一切自然被晉王妃盡收眼底。
她斂了笑意,微微搖頭嘆息道:“這些年你得有多難啊,這個北行也是狠心,竟就讓你們母子分離,一別便是五年。我兒也是剛五歲,與存兒分別一天也是難以想象,更何況你……哎……”
晉王妃說着,舉起絹帕沾了沾眼角,一副感同身受的痛惜。
舞語仙清楚,之所以被安排到這裡,無非是晉王想要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所以刻意交代了王妃套話的。
所有的目的,恐怕逃不開對付榭北行。
晉王一向與皇帝親厚,此舉顯然也是爲了給日後搬倒安和王鋪墊道路。
她自然不會那麼傻,將所有事情和盤托出,只不過如今人在晉王府裡,她少不得要做些姿態出來。
由此舞語仙更是對榭北行氣憤不已,什麼都不知道就亂髮脾氣。
那個暗衛若真的是趙功德,他興風作浪的日子還在後頭呢,你就等着吃虧吧。
晉王妃聲情並茂一番表演,卻沒得到任何迴應,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悄悄看了看舞語仙,卻見她眉頭微蹙,手握拳頭,像是憤恨不已的神情。
晉王交代過,昨夜舞語仙是被綁回王府的,此事還需多加安撫。
於是,她見舞語仙這副神情,自然聯想到是因爲此事生氣,便訕笑着開始轉移話題。
“舞姑娘回京也有些日子了,怎麼也不回相府啊。”
舞語仙想了想舞相那張臉,心中不由反胃。記憶裡雖然與這個“父親”接觸時間不長,每次見面幾乎都是在受訓。
不是埋怨她得不到榭北行的心,就是責怪她打探不出消息,次次疾言厲色,哪裡能依靠。
“家父恐怕以我爲恥,自然不敢登門。更何況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被夫家逐出,恐怕當初潑水的盆都扔了,哪裡還能回去。”這話說的真誠,舞語仙終於不那麼彆扭了。
像是沒想到會得到這麼個答案,晉王妃先是愣了愣,隨即便開口道:“舞姑娘這是哪裡的話啊,我也有女兒,也成年出嫁了,但凡有個頭疼腦熱我都心焦不已,更何況遭了這麼大得罪啊。”
正說着,一個嬤嬤走了進來,晉王妃臉色瞬間由悲轉喜,一臉寵溺地問道:“存兒午休了?”
“回王妃,世子說困了就不來請安了,先去休息。”
“是不舒服了嗎?”王妃緊張道。
“許是早起困了,無礙,請娘娘放心。”
二人說話間,一個小婢女端着茶走了進來,輕悄悄換走了舞語仙手邊的涼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