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榭明修看着窗口新裝好的樓梯,很是欣喜,只是沒有孃親的允准,他依舊不敢出門。
經過了今日他才知道,這些年自己在王府裡養尊處優,但是流落在外的孃親和明旌過的是怎麼樣的生活。
原本心中常常硌得生疼的那些小芥蒂,彷彿突然之間消失了。
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榭明修卻正襟危坐,一動不動。
旁邊的蘇蘇習慣了同席而坐,早就餓的飢腸轆轆,可是小少爺不動筷子,她一個丫頭又是大人,於情於理都不好先吃。
好容易等到掌燈時分,舞語仙終於推門進來,蘇蘇發自內心地熱情迎接,站起身來就先吸了一口口水:“嘶,小姐您可算是回來了。”
盤店又得計算物料安排人事,舞語仙這半下午可是忙得腳不沾地,雖然疲憊但是看見兒子的一瞬間,她的臉上滿是笑容。
“明修怎麼坐着啊,飯都上來許久了,爲何還不吃?”
明修上前拉着舞語仙坐下,看見孃親手掌滿是灰塵,趕緊去水盆跟前絞了一條毛巾,小心翼翼地爲她擦拭着。
“孃親自己洗洗就行,明修你快吃飯。”舞語仙看着時候都這麼晚了,兒子空着肚子還等自己,拿過帕子想要自己來。
明修卻說道:“孃親今日太辛苦了,就坐着讓明修盡些孝心吧。”
他的話雖然又輕又短,但是卻像一把銼刀一般,狠狠擦過舞語仙的心。
自己又何曾經過母親的責任,對孩子多些關懷與愛心。
即便是終於熬到見面了、相認了,她卻只能將明修藏在這小屋子裡,讓他熬着、等着、盼着。
“孃親,有了這個樓梯,是不是孩兒就可以去後院了?”看見舞語仙眼眶發紅,榭明修岔開話題說道,臉上很是欣喜。
舞語仙點點頭:“是,就是爲了你方便些,才讓他們裝了這個樓梯。以後每日都有些時間,後院是禁止入內的,你就能下去活動活動了,不必一直悶在這小屋子裡。”
明修笑道:“如此甚好,明修謝過孃親。”
蘇蘇從舞語仙落座以後,就舉着筷子也坐下來了,她眼巴巴等着這母子誰先動個筷子,她也好開動起來。
誰料這兩個人守着一桌子好菜不動口,偏偏叭叭地說個沒完。
實在熬不住了,蘇蘇捂着肚子說道:“小姐,小少爺,咱們有話可以邊吃邊說,你們看這醬肘子都冷了。”
舞語仙這才意識到,兒子還餓着,慌忙擦了擦手,將明修抱到座位上。
“蘇蘇姐姐這話說的對,快吃吧。”
桌上除了醬肘子之外,還有一盤米糕和豬耳朵,這些都是米團兒愛吃的。
蘇蘇習慣性的,將一塊耳朵夾給明修,又拿了一塊米糕遞給他,自己這纔開始大快朵頤。
見此情形,舞語仙頓時又想起米團兒來,這孩子獨自一人住在王府,也不知會不會想念自己,夜不能寐。
看着舞語仙突然出神,明修輕輕咬了一口米糕,之後緩緩說道:“明修陪孃親幾天,就回去換明旌回來,想他這麼機靈一定不會有事的,孃親不用擔心。”
突然被說中心事,舞語仙看着懂事的兒子怔了怔,剛想開口解釋,門外又傳來一陣敲門聲。
“何事!”舞語仙拍了拍如驚弓之鳥一般,就要躲藏的明修,示意他不必驚慌。
“掌櫃的,小的來問一句,張大牛晚上可需要留人服侍着?”
“吃了我的藥會睡一覺的,你們不需要可以陪着他。但是晚上若是不好了,隨時來叫我。”舞語仙回答道。
雜役顯然放心不少,點頭道:“是是是,小的告退。”
舞語仙打發了小廝,回頭看了看兒子輕聲道:“明修不用擔心,總有一天你和明旌都能堂堂正正與孃親在一處,再也不用畏懼別人的目光!”
特別是,榭北行那傢伙!
舞語仙在心裡,悄悄給此人加了個歎號。
“真的?”榭明修眼中閃動出希冀的光芒,終於有了孩子應該有的神情。
蘇蘇滿嘴飯卻不忘了替自己小姐說話:“那是當然了,小少爺你就放心吧,咱們醫館一開張,你孃親啊就能在京都橫着走了。”
舞語仙瞪了口沒遮攔的蘇蘇一眼,但是這丫頭說的也不全是大話。
既然決定將醫館挪到京都,她就一定要讓所有人知道百歲堂!
隨着舞語仙開始籌備醫館,京都之中開始悄然發生變化,最先有感知的並非醫館藥鋪,而是三大錢莊。
今日一早,他們都收到了大額銀票,要求儘快兌換。
銀號裡原本都有儲備用於應付兌換的現銀,只是平日裡除非商賈預約,很少會動用如此大額的現銀。
可是這才一清早,便是要流動上千兩白銀,一時之間三大錢莊都將自己存的現銀兌了個乾淨,再也沒有餘錢去應付小戶了。
隨着銀號裡兌不出銀子來的說法不脛而走,不少不用錢的百姓也急着去把自己的銀票兌了,一時之間一傳十十傳百,三大銀號門前居然排起長龍來。
銀號掌櫃見狀也是頭大,可是不論他怎麼解釋,兌換現銀的人都不相信,也不離開,非要當天看見現銀不可。
“到底是誰,招呼也不打就兌了這麼多?”掌櫃的焦頭爛額,找來值櫃的夥計問道。
“小的沒見過這位客官,但是客戶要得急,一早就讓送到悅客來去。”
掌櫃的摸了摸下巴:“悅客來!?這老薑頭什麼時候發了財了,兌這麼多銀子幹什麼!?”
夥計搖搖頭,他們也未曾見過這個場面,各個惶惶不安,生怕掌櫃責怪下來。
可是銀號有規定,只要見票必須兌銀子,不然聲譽沒了,別的就更談不上了。
正在此時,門外風塵僕僕走進一人,掌櫃的擡頭一看,趕緊彎腰行禮:“薛主事,什麼風把您吹來了!?有什麼吩咐,叫小的去王府聽差便是,怎麼還親自過來了。”
薛管家雖然好奇門前堆了這麼多人,但是眼下有急事處理,也顧不上寒暄。
“掌櫃,王爺吩咐兌一張銀票,您看看庫存白銀還有多少,有多少今天我兌多少。”
夥計和掌櫃的都是眉頭緊鎖,湊上前來看了看那銀票的數額,頓時哀嚎起來。
“我的爺啊,怎麼您也今兒來兌銀子啊?!”
看着掌櫃急的冒火,又看了看門外熙熙攘攘,薛管家拿着銀票,一臉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