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老無需多禮。”蕭臨淵右手虛擡,齊青林就勢起身,肅立一旁。
蕭臨淵便坐到了上首。
“齊老坐吧。”
齊青林見宋儉在在下首一處石凳上放了錦墊,便謝了座斜簽着身子坐了。
蕭臨淵隨意看看水間景色,菡萏碧葉亭亭,浮於水面,偶有野鴨戲水,岸邊小石嵯峨,曲徑幽深,端的是一幅好景緻。
“這園子不錯,寧寧也喜歡,倒是我奪人所愛了。”蕭臨淵看了看桌面上的棋局,掂起一枚白棋隨意落了一子,“齊老可有什麼要求?”
齊青林聽着,早已是額上見汗,又起身下跪道:“主子這話讓老……老朽無地自容了,這園子能隨了主子,纔是它的榮幸,也是老朽的福份。”
蕭臨淵示意宋儉扶他起來,“這園子你當初花費的,後來整修的,都照價補給你……另外,聽說你在找書聖旭之的一卷《古北亭序》?再把這個給你,如何?”
“啊?真……真的?”齊青林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雖然知道以蕭臨淵的身份是絕不可能騙他的,但仍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實在是太讓人驚奇了。
這卷《古北亭序》是六百年前書聖旭之與友人遊古北亭所做序言,語言奇藻而華美,文字清逸而雋永,被後世評爲文學佳作,書法第一的。自問世來追求者衆。傳說旭之將其傳給了自己的兒子,也是一位書法大家,後便不知所蹤。後世偶有現世,也不過是曇花一現,難覓其蹤了。最後一個傳聞,是說這卷書已隨着二百年前一位集文治武功於大成的大曆太宗皇帝下葬了。這個說法幾經考證,幾乎已被證實。
可如今,主子居然說要將這個賞他?
若是真的,別說這一個園子,便是十個、百個、千個,都無法抵得這一卷書的價值。
那是真正的無價之寶。
宋儉輕咳,齊青林頓覺失言,忙告罪,“老朽失言,還請主子責罰。”
蕭臨淵揮揮手,“責罰就不必了。也不單單爲你這園子,寧寧如今身孕已是八月有餘,喚你來便是要留在此處好及時照應,若她母子平安,這《古北亭序》給你也不冤了。”
這是來前便知的,齊青林連連應下。
那位主子身子骨兒好的,能出個什麼事兒?偏眼前這位這般緊張,不過沒有這事兒哪兒來的那捲書呢?他可不會傻的以爲是這園子換來的。
蕭臨淵見話已說完,便起身欲走,齊青林卻又上前稟道:“主子,老朽這裡還有一事。”
蕭臨淵皺眉,“長話短說。”
也不知寧寧現在做什麼?現在天氣漸熱,她懷着身孕身上又熱,常常睡覺不蓋被子,雖知她體質好,還是怕她着涼,他得回去盯着些纔好。
齊青林嚥下一嘴巴苦水,當他願意幹這招人煩的事啊!
“近來北蠻頗爲不靜,去年冬天大雪,北蠻凍死牛羊無數,人口也銳減了六成,從今春便一直偷摸到邊關的村莊來搶糧,但都是人員少速度快,搶了糧就走,倒讓邊將束手無策。只是最近接到消息,說北蠻、呼勒、圖頡等北部、西北、東北遊牧部族已然結盟,意欲入侵我大顯。十日前天雲關發生了一場惡戰,守關將士毫無防備,拼死才守住了關卡,八百里加急回京,請求支援。今早通政殿傳來消息,說是那位想要奏請入見,商議國事,讓崇明給打發了,說您雲遊去了,去向不明,歸期不定。”
蕭臨淵點頭,“嗯。”
便要走。
嗯?這是什麼意思?這就完了?齊青林驚愕。
“您可要回京見見那位?或者……”
齊青林乍着膽子將話說到一半兒,便聽到蕭臨淵不耐道:“我見他?我老婆孩子還顧不上來呢,哪兒有功夫管他家的閒事。你讓崇明告訴他,有事兒自個拿主意,若是覺着自己沒這個本事,讓他儘管說,我不介意找個人替替他。”
說完腳步不停的走了。
寧寧到底是蓋沒蓋被子呢?可真是愁人。
留下齊青林差點沒暈過去,什麼叫“他家的閒事”?什麼叫“打個人替替”?得虧那位沒聽見,不然得找根繩兒抹脖子上吊了。
宋儉輕輕拍了拍齊青林的肩,頗爲同情的看着他那張如風中之菊的老臉,“您哪,慢慢兒適應吧!”
他早就習慣了。
齊青林哆哆嗦嗦坐在椅子上,內心不可謂不彷徨,不可謂不糾結,不可謂不……他瞬間想起了史料上記載某個上古之國有一種神奇的動物,常常結伴而行。此時他的心情,就有如一萬隻這種神奇動物齊齊駛過一般。
林寧果然沒蓋被子。
因爲她沒有在睡覺。
此時林寧正在翻着她買的三個溫泉莊子,思索着應該做些什麼,還拿了根筆紙上寫寫劃劃。
她準備在這裡建個大型的花卉種植基地,不僅可供反季節鮮花上市,也可用鮮花提煉精油、香水,做成各種潤膚產品,還可以在設置蜂箱,專門養蜂,蒐集花蜜。
但想象很美好,現實很骨感,她只是會想,具體操辦都需要什麼她可不懂,怎麼種也不懂,她只有制這些東西的方子,以及原始的植株。
蕭臨淵看她發呆,便挨她坐下,用手指輕輕抹去她不小心塗到臉上的一道墨跡,隨手拿了一方帕子擦手。
林寧橫他一眼,有帕子不早說?還拿了手擦,然後再擦手,不嫌麻煩!
她哪裡懂得蕭臨淵曲折的心理呢?
“想什麼呢?怎麼沒休息?”
林寧見她他問,便把剛剛想的說了,蕭臨淵聽了,想了想,便道:“這個不難,這什麼基地我去建,人我也給你找好,只是將來這花苗……”
“這個我來。你讓人去附近各地花市看看,買一些母苗來,我會插扦之法,到時候一個變百個,花苗就不愁了。”
蕭臨淵點頭。
“我還想再買些地。”這些天讓人出去瞭解的,再帶上自己看到的,青州現在是人少地多,極爲缺糧,不過是靠着朝廷的救濟勉強活着罷了。她卻不能讓這些地閒着。
蕭臨淵並不訝異。
“買多少?”
“有多少買多少。”
蕭臨淵笑,這人手裡有錢底氣就是足。不過這怎麼也是件大好事,他是肯定得幫的。
“買來你種什麼?”蕭臨淵好奇,現在不是種小麥的時節,那些西洋種子明面兒上也用完了,她買來地總不可能閒着吧?
“種水稻、種大豆。”林寧笑了。
“水稻?”蕭林淵訝異,大豆好說,但北方種水稻這是要可着勁兒往裡賠的節奏?
雖然林寧自身不凡,但天時這種東西,一般人也改不了的吧?
林寧想及前世北方著名的稻田蟹……真讓人流口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