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電光火石間,夜凌旭看着和蘇卿陽並肩離去的方楚楚,腦海中一個念頭轉瞬即逝。可是他不願意,也不想去承認。
聽見夜凌旭的呼喚,方楚楚根本就不敢回頭,深怕自己一個心軟會壞了事,只能咬緊牙關繼續前行。
“卿陽太子,楚楚郡主切勿着急。”嘉和帝見方楚楚不理睬夜凌旭,擔心她是真的狠下心要離開,急忙從位置,上起身,“之前的事是朕糊塗,這樣,朕現在當着衆使者的面答應你,立即恢復你太子妃的身份,以及承認眷兒的身份可好?”
聽聞此言,方楚楚嘴角微勾,終於達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可是心中那塊大石卻怎樣也放不下。轉過身的瞬間,眼中盈出一滴淚意,似隱忍了許久終於迸發出來。
夜凌旭本來還在懷疑方楚楚今天所做的一切是否別有用心,可這滴淚直直射到他心底。這一刻,他清楚的明白,就算方楚楚真的變了,他都深愛着她並矢志不渝。
很久後,夜凌旭想起今日,也曾懷疑方楚楚眼中的淚是假,但不可否認的是,就算明知是假,夜凌旭一樣會毫不猶豫的套入她爲他親手設下的圈套中去。
忽然想到兩人第一次的見面,那般的伶牙利嘴,夜承旭不幫她,她便自己爲了自己解開危機。一曲《邊關曲》更是金戈鐵馬,氣勢磅礴。當時他對方楚楚的評價便是:藏而不露,又總在關鍵時刻,給人驚喜,給人意外。
觀之現在方楚楚的變化,夜凌旭清楚的知道,方楚楚藏起來的那部分正開始慢慢甦醒。相信不遠的某一天,她一定會在世人面前大放光彩,甚至遠超自己。
感覺到夜凌旭那雙迸發着詭異之氣的鷹隼冽眸緊盯着自己,方楚楚便渾身不自在,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又只能硬着頭皮強撐下去。知道自己心中的小算盤都被夜凌旭看了出來,低頭思量片刻,再次擡眸時,夜凌旭只見她臉色愈白,雙眸愈黑,嘴脣也因爲緊張而抿成一條直線,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最終,夜凌旭還是沉淪在方楚楚那雙波光盈盈的眼眸之中,橫豎這個太子妃之位也本該是她的,況且她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他還有什麼立場去責怪她呢?低眉喝着杯中的酒,算是默認了方楚楚的所作所爲。
得到了夜凌旭的首肯,方楚楚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今天的一切她和蘇卿陽盤算了許久,只爲替眷兒正名。甚至不能恢復太子妃之位她也不在乎,但是最擔心的就是,既不能爲眷兒正名,又因爲自己的算計讓夜凌旭寒了心。
此時,見夜凌旭對自己笑了,方楚楚忐忑了一個晚上的心,終於是放了下來。
嘉和帝當場拿出聖旨,龍飛鳳舞的在上面寫下恢復方楚楚太子妃之位的話語,然後砰的一下將國璽蓋上。“好了。”
方楚楚將聖旨接過,也不打開,只放在桌上靜置着。
晚宴快要結束的時候,夜凌旭走到方楚楚身邊,輕輕攙扶着她從座位上起身。對剛纔的事情全然不予評價,只是淡淡道:“一會兒我要留在宮中守歲,我先送你回府。”
他明白,今夜的這場宴會方楚楚大獲全勝,雖然她是用了計謀,可是他找不到一個原因去責怪她。
一道聖旨,恢復了楚楚的太子妃身份,也爲去世的孩子正了名。夜凌旭心中默默的想着,這樣,楚楚應該會開心一些了吧。
而比起方楚楚的大獲全勝,夜臨風和毓秀可謂是鎩羽而歸,今日本想着借這個機會對方楚楚加以侮辱。沒想到,不僅沒有傷到對方半分,反倒打了自己的臉。
夜臨風從回到王府後就開始悶悶不樂不說話,毓秀將他的神情都看在眼中,卻不言語,只默默的跟在他身後,等待他某一刻將心中的怒火發出。
大廳裡,一位年過五十的老者從裡面迎出來,瞥見毓秀雙眼發亮,慈眉善目的望着毓秀:“公主回來了,今天是年關,皇上特意讓微臣帶了些公主喜愛的東西,特意給公主送來。”
“舅舅,您怎麼來了?”毓秀一愣,迎上前將老者攙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心中開始擔憂父皇讓舅舅前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夜臨風一開始還沒注意這老者,忽然聽見毓秀叫他舅舅,一下子從椅子上起身,“原來是遼國的國舅爺,在下失禮了。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先通知一聲,我也好親自去城門迎接您。”
夜臨風的客套話那是一套一套的,可國舅爺卻全然沒當一回事。在官場上拼搏了幾十年,夜臨風的這點小套路他一眼便看透了,表面的客氣誰不會裝,只要他想,可以將這毛頭小子騙得團團轉,誰讓他對自己的寶貝侄女如此混賬?
想到這裡,國舅爺雲盛不僅沒給夜臨風一個正眼,反倒出言諷刺道:“我區區一個國舅爺,哪裡敢勞煩您衛國皇子親自迎接,我遼國的公主呀,也配不上您的身份。”說完,拉着毓秀的衣袖,“毓秀,這次舅舅來不僅是替你父皇給你送東西,最主要的還是要將你帶回遼國。”
毓秀驚恐的看着自己的舅舅,輕咬下脣搖搖頭,眼中的不捨已經完全將心思暴露。
雲盛恨鐵不成鋼的看着毓秀,自己這個侄女什麼都好,就是從小身子弱,被衆人驕縱過了。她認定的事想要的東西,若得不到是絕對不肯善罷甘休的。也不知道夜臨風用了什麼手段將毓秀的心收服得服服帖帖的,總之不論別人怎麼說夜臨風,她就是不爲所動。
真的是全世界都知道夜臨風是根草,毓秀一人卻獨獨將他當做寶小心翼翼的呵護着。
見雲盛這麼不給自己面子,夜臨風也沒必要繼續假裝了,陰柔的五官帶着一絲邪笑,“國舅爺何必這麼大火氣,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低頭不見擡頭見,難不成你還想要毓秀跟你們脫離關係不成?”說完咯咯的笑着離開了大廳。
“你!”雲盛不敢置信的看着甩袖離開的夜臨風,那一臉的詭笑實在讓他氣不打一出來,“毓秀呀,遼國那麼多青年才俊你都看不上,怎麼偏偏就挑了這麼一個人?”
毓秀脫口喚了一聲夜臨風,只見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後,離開的步子愈發加快了。毓秀心中難受得緊,卻不能表現半分,不僅如此,還要安撫雲盛憤怒的情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舅舅,臨風他就是這個樣子,你不要和他見怪。”
“這個樣子你怎麼受得了的?你母妃生你難產而死,你父皇多疼愛你,我多疼愛你,我們把你從小疼到大,不是讓你去給別人低聲下氣的!”雲盛氣急,拉着毓秀的衣袖,“不行,我現在就得帶你走,否則我如何對得起你母妃的在天之靈?”
“舅舅,我不……”
“想走?哪有那麼容易?”不知道夜臨風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總之雲盛拉着毓秀的衣袖想要離開風王府的時候,夜臨風的府兵早已將大廳圍得水泄不通。
虧得雲盛踏進幽州城的時候早有準備,此時看見夜臨風的府兵將自己團團圍住,竟不急不怒,反倒是想確定了什麼,幽幽的說了一句:“果真,你看上的只是毓秀身後的權利,你根本不愛她這個人。”
太子府,方楚楚回到府後,本打算和蘇顥等人一起守夜。可兩次小產過後,身子真的大不如從前,在宮中絞盡腦汁去對付了一番,現在只剩下精疲力盡。
蘇顥也體諒方楚楚,輕輕的撫摸着她的頭髮,“好孩子,去休息吧,爹爹爲你守歲。”
“謝謝爹。”方楚楚感激的看着蘇顥,在皇宮中那滴淚或許是假的,但是現在的熱淚盈眶絕對是真的。
天底下,最在乎她的人便是湘南王蘇顥了。今晚在宮中拿出的那封書信並不是假的,真的是蘇顥親筆所寫。記得他寫下這封同意書時,方楚楚終於發現他眼角也有了皺紋,兩鬢也有了白髮。可是初見的時候,他並不是這樣的,可想而知這段時間蘇顥爲了她的事情,操了多少的心。
“是爹爹太草率了,當初應該好好斟酌斟酌,否則也不至於……”蘇顥輕嘆一聲,目光深邃的看着自己寫下的書信,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方楚楚見狀更加自責,若不是自己當初有孕在身,說不定真的會暫緩和夜凌旭的婚事。可一切都已經發生了,再說什麼也遲了不是?
思緒拉回,方楚楚感受着蘇顥大大手掌傳來的溫度,只覺得格外安心。都說父愛如山,和蘇顥相認之後她才漸漸懂得這句話的道理。“爹爹,那我去休息,您也早些休息。”
“好。”
“休息,我看是不可能了。”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出現在殿外,方楚楚側目,見蘇卿陽裹着狐裘大衣施施然走進殿內,將一封信往方楚楚面前的桌上一丟,“沒想到你的名聲這麼大,人家竟然找你不找我。”
“人家?是誰?”方楚楚皺眉,一臉疑惑的拿起桌上的信封,在燭臺下緩緩拆開。
藉着明亮的燭火,方楚楚將信中內容一目十行的看完,柳眉微皺,“遼國國舅爺,他來幽州城聯繫我做什麼,我不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