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確不需要,但是汐兒不會原諒你的。”聞芮帆看到歐陽新宇臉色微沉,但也顧不得跟他再說,只是立刻扶起阮青筠的頭,看到阮青筠整個人都好似支離破碎一般,帶着哭腔低聲道:“大巫,我帶你去找汐兒,汐兒一定可以救你的,你堅持住,好不好?”
“不……不要……”鮮血不斷的從阮青筠的口中涌出,可是她的眸中分明帶着笑意,好似想到了什麼美好的事情一般,斷斷續續地說道:“可惜……可惜我……看不到她成親……跟她說,對……對不起,來世,來世我一定做個……好……好母親……”
阮青筠還想說些什麼,可是她分明感覺到生命的流逝,原來這就是死亡的氣息嗎?
當年她詐死的時候,還是年少氣盛的時候,總覺得這天下無人能是自己的對手。
最初,她只是想要救活那個人而已。
可是從什麼時候,所有的想法都在慢慢改變了呢?
她的所想所求,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至於到底是什麼不一樣,她也說不出來,可是已經不再滿足於救活那個人而已了。
於是,當初所做的都有了理由。
她改變了那麼多人的人生,卻從未覺得抱歉。
直到……現在。
原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是真的啊……
方纔替歐陽雲蘇擋下那一掌的時候,自己在想什麼呢?
好像是,她不想再讓那個孩子失望了吧?
雖然她和汐兒的母女緣分,也不過十幾年,可是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她們之間雖然回不去了,可那個孩子始終還是念了自己的一分好,若是歐陽雲蘇死了,她一定會傷心欲絕的。
那個孩子,總是這麼容易就被影響,真是一點點也不像自己啊……
可惜,自己看不到她成親了,汐兒,你要好好的,好好的活着,替母親好好的活下去,好嗎?
對不起,我的汐兒,來生,我一定會做個好母親的,那個時候,你還會做我的女兒嗎?
分明有好多話沒來得及說,可惜再也來不及了,汐兒,我的女兒,你一定要好好幸福的活下去。
跟凌雲一起,好好的活着,好嗎?
她從來都沒有在意過任何人,不管是汐兒還是凌雲,可是到這一刻,阮青筠才發現,原來她能在意的人,真的沒有幾個,可是最爲虧欠的,始終是雲月汐。
“大巫!”聞芮帆眼睜睜地看着阮青筠的瞳孔慢慢散開,再也沒有了氣息。
可是她分明是遺憾的,遺憾什麼呢?
沒有人知道,這個曾經美好如仙的女子,在人生的最後一刻究竟想到了些什麼。
“若是想讓汐兒不知道,那麼將你們全都殺掉就好了對吧?”歐陽新宇看着阮青筠死去,突然冷聲開口,看着歐陽雲蘇和聞芮帆說道:“只有死人才不會出賣本王,你們說是不是?”
至少令歐陽新宇沒有想到的是,聞芮帆突然掏出匕首猛地劃破手掌,重重地抹在自己的眼睛上,沉聲道:“汐兒雖然沒有說過原諒阮青筠,可是阮青筠要殺也是她動手,絕對不會是其他人,所以……我以墨瞳大長司之名,詛咒你生生世世都得不到大長老的心,最終死無葬身之地!”
歐陽雲蘇本來已經打算跟歐陽新宇拼個你死我活,突然聽到聞芮帆這麼說,回頭才赫然發現聞芮帆的眼睛竟然完全變成了漆黑一片,好似浩瀚的星空一般讓人沉淪。
“走!”歐陽新宇也不知道在忌憚什麼,再聽到聞芮帆那近似於鐘聲般沉悶的詛咒時,整個人突然好似老了好幾歲一般,十分費力的吐出一個字,隨後倉皇離開。
“主上!”廖凡沒有出現在蘇王府,等他在宇王府迎到歐陽新宇的時候,被他慘白的臉色驚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還是被歐陽新宇冷冷的瞪了一眼,纔回過神,連忙上前扶着歐陽新宇說道:“主上這是怎麼了?”
“真是沒想到,墨瞳族的血咒還是那麼厲害。”歐陽新宇吐出一口氣,看了廖凡一眼說道:“我要閉關,你守着吧!”
“是!”廖凡雖然心裡疑惑,可是面上不敢顯露分毫,整個人都有些不解。
血咒?
那是什麼?
“蘇王殿下,麻煩你儘快進宮,請殿下他們過來。”歐陽新宇消失的那個瞬間,聞芮帆直接踉蹌幾步,癱坐在了地上,許久才緩緩開口道:“至於大巫的事情,希望你能提前跟殿下他們知會一聲,我在這裡等着殿下。”
“你的眼睛……”歐陽雲蘇有些擔心地說道:“我讓人去送信,你現在這個樣子,我也心裡難安。”
“好。”也許是實在沒有力氣再多言,聞芮帆說完這句話,便閉上了眼睛,直接原地打坐,調整內息。
……
歐陽雲蘇派人進宮的時候,歐陽灝軒已經醒了過來,睜開眼睛便看到雲月汐正擔憂的看着自己,當下微微一笑,輕聲道:“汐兒,我沒事了。”
“灝軒!”雲月汐眼眶一紅,當下猛地撲在歐陽灝軒身上,帶着哭腔埋怨道:“你明明早就知道這些事,竟然也不告訴我,你是不是想要嚇死我?”
“傻丫頭,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而已,只要藏魂陣能解,一切都不重要不是嗎?”歐陽灝軒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好似想起什麼一般說道:“辜盍他……”
“烏鴉以命換命,當時刺傷的地方離心口還有幾分,雖然差點死了,但是現在已經救過來了。”雲月汐抹去眼淚,快速地說道:“只是辜盍的情緒不是特別穩定,想必也知道烏鴉爲了他而死的事了,這會墨硯正陪着他。”
“我知道有汐兒你在,他總會沒事的。”歐陽灝軒點點頭,隨後問道:“徐如安呢?”
“死了。”雲月汐嘆口氣說道:“秦信一時間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不過烏鴉留下了信,在小世子那裡。”
“哎,你醒了?”說曹操曹操到,雲月汐剛提起張璋,張璋便一步踏了進來,看到歐陽灝軒醒過來,連忙匆匆走了過來,問道:“汐兒姐姐,二哥的身體沒事吧?”
“啊?”雲月汐這纔想起來,自己竟然忘了給歐陽灝軒把脈,連忙伸手搭上歐陽灝軒的脈搏,許久才鬆開手說道:“有些舊傷,沒有大礙,慢慢調理下就好了。”
“那就好。”張璋拍了拍胸脯,坐在歐陽灝軒的牀腳處,低聲道:“剛纔烏鴉的信我看過了,他說當初他想把徐海救出來的,可是曲先生當時一心要殺他,所以等他去救的時候,人已經沒了。”
“這件事他之前跟我解釋過了。”歐陽灝軒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只是秦信接連受到打擊,只怕暫時很難精神起來了。”
先是秦功雲,現在又是徐如安,對秦信來說,父親的事至少還有個心理準備,而徐如安……
那個看着他長大的人,如今才知道竟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僞裝的,估計他更難以接受吧?
“雙家那兩個小傢伙也是倍受打擊。”張璋也是有些失落地說道:“徐如安從最初就是鬼冥的人,騙了他們那麼多年,人在感情上總是難以接受,其實烏鴉之前完全可以不必殺了徐如安,只是他覺得如果留下徐如安,對於我們來說始終是件爲難的事,所以他在死之前選擇殺了徐如安。”
人死債消。
也許,只有這句話才能爲徐如安留下一些念想吧?
至少秦信和雙家的兩個孩子,始終沒有親口跟徐如安對質,這樣多少還留有一絲餘地,萬一他是被逼無奈呢?
哪怕這是安慰,也無妨。
人這一輩子,總是會慢慢的欺騙自己,記得那些美好的記憶,遺忘那些不好的事情。
所以,再隔多年,秦信記得的,也許只剩下徐如安曾經陪伴他的時光。
至於背叛亦或者其他,時間會解決一切的。
“主子!”三人陷入沉默的時候,林夕倏然出現,眼眶微紅,很顯然方纔也爲徐海的死而觸動了,只是現在有更要緊的事稟告,“阮夫人被歐陽新宇殺了!”
“什麼?”雲月汐猛地起身,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夕問道:“誰被誰殺了?”
……
雲月汐出現在蘇王府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趕到了,整個蘇王府依舊瀰漫着血腥味,經久不散,就好似人心頭壓了一塊大石頭一般,幾乎喘不過氣來。
張珂陪着臉色難看的歐陽雲蘇站在一旁,一衆人靜靜地看着歐陽凌雲和雲月汐站在阮青筠的屍身旁。
“汐兒,她這一次,是真的死了嗎?”紅樓顫顫地伸出手,有些不知所措地停住,好似只要他觸碰到那個人,就會戳破所有的謊言,“你說……她是不是在跟我們開玩笑呢?”
“哥哥,母親走了。”雲月汐伸出手,緩緩地將阮青筠被風吹亂的髮絲撫平,輕聲道:“也許,母親這一次,是真的累了,所以不想再醒過來了。”
不是不曾怨過,也不是不曾恨過。
可是看到阮青筠就這麼靜靜的躺在這裡,雲月汐突然覺得,上天一定是將所有的美好都給了這個女子。
否則的話,爲什麼明明她這麼可恨,可是看到這樣安靜的她,自己卻怎麼也恨不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