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鬼其實是孤兒,蕭婉的父親將他帶回家以後,便一直當做兒子撫養。
奪嫡之爭並非只會禍起朝堂,而江湖人的規矩,永遠都是打打殺殺。
蕭家因爲一場意外被牽連滅門,桑鬼揹着蕭婉的父親,帶着蕭婉殺出一條血路,可惜蕭婉的父親終究還是重傷不治身亡。
臨死前,老者終究還是將蕭婉拜託給了義子,而桑鬼一直都將蕭婉視爲親生妹妹,所以當她不顧一切地愛上皇上,執意隨他回宮的時候,桑鬼妥協了。
桑鬼在確認皇上的確很愛蕭婉,並順利生下了雲華之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是,他們終究還是忘了,江湖人的豪爽終究改變不了百年來明爭暗鬥的規矩,蕭婉和桑鬼都是重情重諾之人,所以他們都不可能見死不救。
蕭婉應該去救桑鬼,卻沒想到那些人竟然會殺了雲華。
蕭婉作爲母親,對雲華她覺得十分愧疚,所以纔會寧願死守冷宮帶髮修行。
而桑鬼作爲蕭婉的兄長,一直以來也將雲華的死歸咎於自己當初的大意。
若是當初自己不會中了那些人的圈套,蕭婉就不會冒險出宮救他。
若是不是蕭婉將他藏在冷宮中療傷,也不會給那些人機會給她下了毒。
可是在雲月汐看來,也許當初蕭婉根本就不應該愛上皇上,若是遠離這裡,她會不會開心一點?
“汐兒,這世間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就如婉貴人,她有權選擇離開或者留下。”歐陽灝軒怎麼會不知道雲月汐的想法,可是不管是桑鬼還是蕭婉,他們都有權利決定自己的人生。
“我一開始只是想讓桑鬼把鬼醫留下的東西交出來,並沒有打算讓他效忠於我。”雲月汐不想跟蕭婉扯上任何關係,即便懂得了他們之間的情感,可她的心裡卻始終不能忘卻雲華死的時候可能會有的那種孤零零的感覺。
“可是婉貴人不可能不告訴他你們之間的關係,你知道,婉貴人和母親私下裡的關係十分要好,也一直將你看作是她另一個女兒。”歐陽灝軒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說道:“桑鬼跟紅玉說,你們的關係遠比她們看到的親近,想必心底也已經將你看作親人了。”
“不過是給瞭解藥,就把人看作親人?這麼多年,還真是一點沒有學乖,這世間別人的好,未必是真心的。”雲月汐心裡一頓,可仍然不肯承認自己的真實感受。
歐陽灝軒沒有繼續勸她,只是靜靜地陪她下棋,隨後見她有些累了,便飛身離去,只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回軒王府,而是回了宮裡。
即便有了雪地的映襯,可這深宮在月色下看着影影綽綽,仿若是巨大的食人怪獸,只不過,這深宮之中,最不缺的也許就是人命。
“婉貴人,歐陽灝軒求見。”最偏僻的一處宮殿裡,區別於其他冷宮的雜亂無章,蕭婉所處的宮殿在她的打理下反倒是乾乾淨淨,完全沒有蕭條之色。
“軒王殿下,貴人有請。”沒一會,蕭婉身邊始終不離不棄的大宮女錦瑟走了出來,迎着歐陽灝軒進了殿裡。
“婉貴人,想清楚了?”歐陽灝軒看着面前已經換下了往日靜修服裝的女子,緩緩開口道:“念在汐兒的面子上,本王還是更願意放你離開。”
“殺父之仇,不得不報,嬪妾從不後悔自己所做的決定。”身着淡綠綢衫的女子轉過身,只瞧着她一張臉秀麗絕俗,如新月清暈,絲毫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即便是歐陽灝軒,也不得不感嘆,當初雲華那等美貌,其實大抵是遺傳了面前這位貴人。
“桑鬼先生願意留在汐兒身邊,想必也是貴人的功勞。”歐陽灝軒站在大殿中央,目光灼灼地看着蕭婉說道:“其實當初即便汐兒拿出給你的解藥,桑鬼也未必打算幫她去救長帝姬對嗎?”
“桑鬼只是年紀大了,很多時候他不願意多管閒事,還請殿下莫要怪罪。”蕭婉沒有否認,因爲桑鬼在得知月汐手裡有解藥的時候,第一時間就來告訴她了。
只不過,桑鬼並不相信雲月汐。
長期以來的被害與害人,已經讓當初那個笑容爽朗的少年徹底失去了信任的能力。
可是蕭婉不捨得雲月汐受傷,她知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雲月汐不會來尋桑鬼,因爲在雲月汐的心裡,絕對不想提起自己。
“她是爲了讓你解脫。”歐陽灝軒並不想讓蕭婉誤會雲月汐,所以終究還是開口解釋道:“雖然她心裡還有芥蒂,但是本王看的出來,她對你依舊十分關心,所以當初去救長帝姬,她完全可以跟本王要人,但是她沒有,而是偷偷地去尋了桑鬼,而這些事,是本王后來才知道的。”
蕭婉一愣,隨後臉上慢慢浮起一絲溫柔的笑意,輕輕頜首道:“月汐與青筠一樣,都是善良的人。”
“她不願意雲華的母親繼續留在深宮受苦,所以她把解藥給了你和桑鬼,但是很顯然,以今日桑鬼跟她身邊貼身婢女的那番話來看,桑鬼先生似乎也已經打算留了下來。”歐陽灝軒其實這些年一直都有來拜訪蕭婉,只可惜蕭婉始終避而不見,這也是他們第一次相見。
有的時候,歐陽灝軒也十分不明白,爲什麼雲月汐這個人可以輕易地讓人放下戒心,然後幾次下來便願意心悅誠服地留在她身邊幫助她,例如陳立,再如現在的桑鬼。
哪怕他們最初抱着的想法是懷疑,可最終還是會選擇相信她。
也許,這就是他的小東西獨特的魅力吧。
“我知道,他會喜歡月汐這個孩子的。”如若他最初見到雲華那般,一個大男人卻被一個嬰兒搞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看着都覺得特別溫暖。
“本王也很感激,你們願意爲了她留下來。”不管怎麼說,對方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爲了保護雲月汐,不管蕭婉提到的殺父之仇是什麼意思,婉貴人得寵,至少能保證月汐在宮中不至於太勢單力薄。
“年節上,嬪妾只怕幫不到你們什麼,希望殿下能保護好月汐。”蕭婉知道,這一次他們的見面基本上該說的也已經說過了,所以還是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
“本王倒是十分好奇,婉貴人如何能重新得到皇上的寵愛?”這深宮之中,想要得到皇上寵愛的人,只怕多如過江之鯽,蕭婉又憑什麼能如此肯定自己一定可以讓皇上另眼相看呢?
“這就不勞殿下擔憂了。”蕭婉很顯然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看着歐陽灝軒往外走去,最終還是提醒了一句,“殿下,請您一定要照顧好月汐。”
“本王自然會做到。”歐陽灝軒頓了頓,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月汐是個好孩子,能得軒王如此照拂,也算是福氣。”看着沉沉夜色的蕭婉,許久纔開口說道:“希望青筠姐姐在天之靈能保佑她。”
“貴人,您不必擔心,奴婢聽外頭說,月汐姑娘很厲害。”錦瑟笑着安慰道:“比當年的青筠夫人還要厲害呢!”
“外人又如何看的到哪光華背後的悲哀,若是青筠姐姐還在,哪裡會需要她如此拼命?”蕭婉終究是疼愛雲月汐的,所以這一刻的她只是心疼雲月汐。
而云月汐當然不知道,歐陽灝軒已經見到了蕭婉,此刻的她雖然躺在牀上,可是一直看着手裡那已經泛黃的木簪發呆。
這木簪,是當初雲華送給她的。
木簪是一對,雲華和她一人一支,寓意姐妹雙花。
那個時候她們就像是無憂無慮的小蝴蝶一般,享受着母親的寵愛。
可如今,竟然已經物是人非。
“雲華,我本意是讓婉貴人和桑鬼離開這裡,所以纔會連歐陽灝軒都瞞着用解藥請他們出手,可如今爲何反倒是適得其反,堅定了他們留下來的決心呢?”雲月汐摩挲着木簪,輕聲道:“雲華,你會不會怪我?”
雲月汐當然等不來雲華的答案,也沒有等到雲毅定下來年節宮宴上到底誰跟着他一起去宮裡,因爲她等來的是長帝姬邀她和米氏一同先到宮裡來的口諭。
雲毅對於長帝姬邀請米氏並不奇怪,可竟然也邀請了雲月汐,他也覺得有些不明白,可隨即一想,雲月汐好歹現在也是寒梅仙子,長帝姬想要見一見也是情有可原的,於是自然是立刻派了馬車將她們連同雲夢舒和雲妙菱一同送進宮中。
“大小姐爲何要帶着舒兒和菱兒?”米氏接到長帝姬口諭的時候,第一時間告訴的便是雲月汐,可雲月汐卻擅自更改了口諭,讓米氏告訴雲毅,連同兩個孩子要一起帶進宮,本來米氏還有些擔心雲毅察覺不妥,可沒想到雲毅根本沒有在意。
“難不成你覺得雷氏能保護好她們?”雲月汐放下手裡的書,掀開簾子看了一眼與紅玉和紅鳶在另一輛車裡玩耍的兩個孩子,平靜地開口。
“小姐的意思是,夫人會趁着妾身去宮裡的時候對舒兒和菱兒下手?”米氏有些緊張得張了張嘴,許久才找回聲音說道:“大小姐,她們若是在府裡出了什麼事,夫人不也沒辦法拜託嫌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