嫵兒微微點頭,欲應聲作答時,房門突然被人從外推開。
翠煙就站在門外,臉上有着淡淡的慍怒之色,嫵兒看得出,她是在努力的剋制她內心的不滿。
“我不會離開。”
雖然心裡不舒服,翠煙仍是十分估計大局的關了房門,纔開口說這句話。
而後,她就直接跪在了嫵兒面前,“小姐,翠煙想留下來幫您,雖然這般段日,翠煙都不在您身邊,但在冥落的府中,也多少聽到了些許的風聲。我知道,您和王爺都處於十分艱難的境地,這個時候我若離開,那我還是個人嗎?”
嫵兒將翠煙扶了起來,輕拍着她的手道:“你的心意,我和焰蕭都懂。只是蘇白比任何人任何時候都需要你,這個時候你該全心全意的陪在他身邊。你們已經錯過了一次,若再錯過,恐怕今生都沒有機會了。”
“我們已經錯過了。”翠煙十分平靜的說着,而後就是道:“我會回冥落的府邸,幫他把他的妻房救回來。那以後他們雙宿雙飛,翠煙還留在小姐身邊。”
嫵兒搖了搖頭,就是嘆了口氣,“那位綠珠姑娘,必死無疑。冥落絕非善人,他與皇上交易,假死避世,卻絕不會因此眼睛裡就揉得進沙子。那條是密道,不是死路,你以爲冥落的心腹會放過她嗎?”
“可留着她總還是有用的,至少可以威脅蘇白,也許還能威脅到您和王爺呢。”
翠煙說着她的想法,底氣卻顯得十分不足,分明她自己都不確定,冥落的人會這樣想,會這樣決定。
只是在拖着蘇白離開的這一路,她想了很多。
她有她的使命,有她的宿命,她很愛很愛蘇白,可卻永遠不可能像綠珠那樣,爲了她不顧一切,不惜背叛從小到大的信仰,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
她做不到,卻希望有這樣一個人去愛蘇白,希望蘇白幸福。
何況他們已然成婚,她就該退出。
所以哪怕明知綠珠是凶多吉少,她仍是這樣假想着,這樣決定着。
看着眼前的翠煙,嫵兒又一次輕拍了她的手,“他的心腹,不會這樣想。你見過要昨收漁翁之利的人,在等待的時候,會出手對付誰嗎?”
翠煙低頭不語。
風婆婆卻意外的跪在了嫵兒面前,“請你說句話,從此以後翠煙與我苗疆無關。”
嫵兒不解,這樣的話爲何要由她來說。
她愕然,那風婆婆卻是死死的抓住了她的裙襬,“算我老太婆求你了,只要你說了這句話,以後我的命都是你的。”
這樣的籌碼過於厚重,嫵兒遲疑了一下,就是順從了老人的意思。
她是翠煙在這世間唯一的血親,她不會去害翠煙的。
她說了這樣一句話後,風婆婆就站起了身來,看向了自己的孫女,“孩子,你知道嫵兒小姐是我苗疆的聖女,她說的話代表着神靈的懿旨。她說你從此以後與苗疆再無瓜葛,你便不再是我苗疆中人,更不是我藍家洞的族人,從此以後藍家洞的使命亦與你無關。聽明白了,就和那
個叫蘇白的男人離開吧。”
翠煙不想也不願意走,嫵兒挽着她的手,半推着陪她一同走出了房間。
午後的陽光那樣的和薰,甚至翠煙感覺她內心冰封着的一角要被融化了。
“小姐…”
她先開口了,就被嫵兒的一個手勢阻止,“我知道,我孃親曾經是苗疆的聖女。我也知道,三十年前苗疆的血案。我還知道,這些年來,你心裡所揹負的一切。但若是你父母在天有靈,都一定希望你過得開心,永遠都不要被捲入到血腥而又罪惡的仇殺中,不是嗎?”
翠煙默然,良久後才道:“小姐,我放不下。”
“那就試着放下,又或者先帶着蘇白離開一段時間。我想三十年前血案的幕後黑手絕不可能在中原,你說是不是?”
嫵兒並沒有太多長篇大論的勸慰,她只說了這樣一句簡單的話。
翠煙沒有應什麼,只是似有所思的想着,嫵兒就給了她一個真摯的擁抱,“至於感情的事情,結果是誰都料不到的,只能在過程中無悔。”
又是片刻的沉默後,翠煙纔是點了點頭,“小姐,若那位綠珠姑娘還活着,請你一定要救她,讓她和蘇白團聚。那個時候,我是一定要回到小姐身邊的,小姐可別嫌棄我,不要我。”
“不會的。”嫵兒淺然微笑着,拉着翠煙的手,只轉身朝着房中等去。
從始到終,風婆婆都十分關切的看着翠煙。她是個可憐的孩子,那麼小就失去了父母。而她,卻一心只想着復仇,從未給過她童年,從未給過她寧靜。
直到那一天,看她爲嫵兒跟自己頂嘴,看她爲蘇白頻頻落淚,她才恍惚也許她讓翠煙走了一條錯誤的人生路。
如果可以,她想及時的扭轉。
見嫵兒與翠煙轉身而來,風婆婆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故作漠然的警告着翠煙,“記住,苗疆和你再無關係,你所學的蠱術,也不要再用了。”
“我……”
翠煙還想再說什麼,風婆婆卻不願意再說:“好了,你去收拾下,一盞茶後我送你和那個男人出宮。”
翠煙凝眸望着風婆婆,望着她此生唯一的親人,望着那個爲了復仇奔波大半輩子,已然比她實際年齡都還要蒼老的奶奶,翠煙落淚了。
“哭什麼哭?”
風婆婆惱了,“有閒工夫哭,不如收拾東西。要是一會被旁的人發現了,才真是要有你哭的。”
“嗯。”
翠煙哽咽的應着,心裡那千言萬語終是一個字都活不出來,最後只能哭着跑出了嫵兒房間。
她剛一走,嫵兒的神色就變得冷然了起來。
她望定了風婆婆,一字一句的問:“苗疆的聖女是怎麼一回事?”
遲疑了一下,風婆婆道:“原本這些事情,想等你的毒解了大半,跟我離開這裡去苗疆後再告訴你。畢竟沒有到苗疆,你未必能真真正正的瞭解這些。不過既然你問了,我也不瞞你。苗疆的聖女並不是常有的,每隔百年,就會有一名天生百毒不侵的女子誕生,
她就是苗疆的聖女,是苗疆的神以另一種方式延續着她對苗疆的守護。”
似是擔心嫵兒不理解那般,風婆婆又補充了一句,“這樣體質的女子,在你們中原被成爲天毒女。而你,正是這種體質的女子。”
風婆婆又說起了三十年前的往事,她告訴嫵兒,聖女在苗疆真的很少見,已有千年未曾再有聖女現實了。
就連嫵兒的孃親,當年在苗疆也只是祭司。
若說聖女是苗疆的神,以另一種方式存活於世,實現着她守護苗疆的承諾。
那麼祭司就是通神者,她們將蠱術修煉到一定階段,就可以與神溝通,甚至有時候會擁有天毒女的能力在短時間內百毒不侵,守護苗疆。
但祭司終究不是天毒女,不可能再一次次蠱術的決戰中,都憑藉着百毒不侵的能力守護苗疆。
所以再無聖女時,祭司的地位很高,卻永遠都不可能超過聖女。
嫵兒似懂非懂的聽着,風婆婆看她那模樣,也就是笑了,“聽不太明白吧,等你到了苗疆,你就會知道。總之,我老太婆發誓,絕不會害你。”
“爲什麼當年的血案會與我孃親有關,你可知道我生父是誰?”
嫵兒對風婆婆抱有着極大的希望,畢竟她的年紀擺在那裡,血案發生時,她不是幼【童】,她應是有清楚記憶的人。
誰知風婆婆只是搖頭,“別看我身處苗疆,可那些事情,卻竟毫不知情。苗疆之大,有一教,二宮,八天家,三十六洞與七十二族。自三十年前血案發生後,我幾乎走訪了所有教派,卻都無人知曉,血案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只知道到了最後,你孃親身爲祭司,卻背叛了苗疆,一路逃離,一路遭遇追殺。當年你孃親逃出苗疆時,已有身孕之事,更是無人知曉,何況令尊的情況。不過苗疆中總會留下些蛛絲馬跡,而且蠱術修煉到極致,可以通過蠱蟲看到過去發生的事情。那是一種極難修煉的蠱術,名爲讀心蠱,是需要以心頭血餵養,每日……”
風婆婆的話說了一半,就突然住嘴了,“這些事情,到了苗疆後,我再告訴你。眼下說了,也是白說。我去從煙兒他們離開,以後有事還向今天這樣聯繫我就好。”
嫵兒在風婆婆的眼中看到古怪的神色,她覺得她話中有話,可卻知道以風婆婆的脾氣,她不想說的事情,就是打死她,她有不會說的。
沒有再問什麼,嫵兒說起了另一件事情,“你看的出吧,翠煙希望你放下舊怨,也過這樣平靜,與世無爭的生活。”
“你覺得可能嗎?整個藍家洞都還需要我這個老太婆守護呢,何況仇恨總要有人來肩負,我來做這個人再合適不過了。如果你真的希望我放下,倒不如快些跟我回苗疆,到時候把那個黑手揪出來,我也就可以過些平靜又安心的生活了。”
風婆婆的目的始終明確,嫵兒的心意卻是無比堅決,“那就只能勞你再過一段這樣的生活了,因爲我們有言在先,待焰蕭的事情都結束了,我纔會和你回苗疆,從此以後不再對他有所牽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