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萬萬人之上,別人或許稀罕,可是她卻是不稀罕的,誰不知道那個皇宮就是個華麗的牢籠,一入宮門深四海,一旦趟進了那渾水中,若要出來,可就難了。
見上官清婉始終不說話,一旁的上官夫人忙向前一步,客氣笑道,“小女頑劣,不懂規矩,以後若是入得宮裡,還指望公公多加照應!”
上官夫人雖是也見不得上官清婉好,可是場面上的話還是要說的。
“夫人哪裡的話,一旦入得宮裡,姑娘便是主子了,既是主子,能照應的咱家自得照應着!”
湯公公客氣的笑了笑,才接着道,“好了,咱家出來也有些時候了,沒了咱家在皇上身邊,還怕宮裡的那羣小兔崽子不懂的伺候,這便先回宮了!”
上官夫人見此也是一笑,“多謝公公,公公好走!”
……
夜深人靜,京都的花街內卻依舊燈火輝煌,人聲鼎沸。
倚紅樓,作爲這京都的第一青樓,自是也不例外。
“三哥,你真要娶上官家那個醜女人?”此刻,司馬升滿臉都是不可思議。
兄弟五人,由於三哥母親去世的早,所以自小便是由他的母妃一手帶大,也因此,兄弟五人,他和三哥的感情一直是最好的。
可是關係最好,卻並不意味着最爲了解,相反,三哥從小到大心思深沉,即使是同他一起長大的他,也很難猜清楚他在想什麼!
世人都道三皇子是當朝皇帝最爲無用的兒子,可是在他看來,卻是恰恰相反的。
思緒內斂,心機深沉,爲君者,或許最需要的便是這些。
可是他再怎麼不瞭解,他卻也萬萬沒有想到三哥竟然會去向父皇請旨,主動要求要娶上官家的那個女人,那可是五哥不要的女人,三哥這般做,五哥會如何想,世人又會如何想?
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能耐,何以三哥會對她另眼相看?
他從來不覺得三哥會是個隨便的人,三哥身邊從未缺過女人,可是他卻從不碰任何女人,或許女人於他而言只是一件玩物,可以看,可以賞,卻是不能碰,一碰,便是沾染的俗氣。
他以爲三哥會一直這般遊戲於人間,娶妻,於他而言,只是笑談,那麼現在,到底是什麼原因,居然讓這個可以說是討厭女人的三哥主動請旨成親呢?
冷眼掃過,司馬睿眼裡懾人的冷意一閃而過,“注意你的用詞,你嘴裡的醜女人,是我司馬睿未過門的妻子,你未來的三嫂!”
他司馬睿的人,可還容不得別人來說三道四!
司馬升聞言一滯,心竟是莫名的一顫,好恐怖的眼神,好可怕的氣勢,即使是在父皇面前,他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那一瞬間,他真切的感覺到了死亡的恐懼,他知道,若坐在這裡的不是他,或許早已經沒命了。
屋內瞬間沉寂,燭火忽明忽暗,司馬睿卻又忽而勾起一抹淡笑,攝人魂魄,“我的人,我不喜歡有人妄議!”
明明是很平常的語氣,明明是和煦的笑容,可是就是讓人無法生出反抗之心,一直坐在一旁的司馬焱說不出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
就像是有人在他心裡倒翻了五味雜瓶一般,什麼味道都涌了出來,明明是自己不願娶
的女人,現在卻有人主動請旨要娶,甚至寶貝得連說都不願讓人多說一句。
若是這個人是別人或許他還不會這般,可是這個人又偏偏是他從小便最爲敬重的三哥。
一個原本是自己未婚妻的女人,轉眼便成了自己的三嫂,雖然這一切可以說是他一手造成的,可是不知爲何,他心裡就是不舒服。
“三哥,那女人……”終是想說些什麼,可是他話剛開口,便見司馬睿轉過頭,凌厲的目光掃向他,“我說的不夠清楚?”
司馬焱緊抿薄脣不再說話,心裡卻是越發的不舒服起來,寂靜的室內突然變得有些讓人窒息,他站起身,轉身欲往外走。
“五哥,我同你一起回去吧!”司馬升見此急忙追了上去,拍了拍司馬焱的肩膀輕嘆了一聲。
他哪裡不知道五哥現在的心思,只是三哥行事向來不按常理出牌,如今看來也是鐵了心的要娶那女人,他們又能如何呢?
……
“小姐,今日不撫琴了麼?”看着站在窗口發呆的上官清婉,紫煙有些擔憂,小姐已經這般站着近半個時辰了,一動不動宛若一尊雕像,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實在是讓她不得不擔心。
聞聲,上官清婉搖了搖頭,看着寂靜的室外,清冷的月光下,一切都顯得那般孤寂,冷風瑟瑟,園子裡的老梧桐樹葉早已落盡,這東傲的冬天,當真是淒涼的厲害!
未曾想,這麼快,她到這個世界竟是這般久了,現在回想起來,一切仍舊恍然若夢,此次此刻,不知爲何,竟是莫名的想家!
正恍惚間,視野裡卻驀然出現了一抹白色,孤傲清冷,宛若皎月……
心魂彷彿就這般被人攝去,明明除了一抹白色,她什麼都看不清楚,她卻仍舊呆呆的看着,忘了呼吸。
“原是想來聽四小姐撫琴的,只是今夜爲何不撫了?”直到耳側清冷的聲音響起,她才驀然回神。
如神祗般的男人便這般降臨在她的面前,像是高高在上的王者,萬物都不得不誠服其腳下!
“司馬睿?”這並不是他們的第一次相見,可是在這之前,她卻從未將他與三皇子這個身份聯繫到一起!
皇三子,司馬睿,空有一副好皮囊,卻是好色成性,不學無術,這是今日之前她對突然變成自己未婚夫的男人的所有了解!
可是眼前的人,容貌不凡,氣度不凡,她明明不該將他和那個自己所瞭解的三皇子放到一起,可是不知爲何,此時此刻,她卻無比確信,他便是三皇子。
她一直好奇他的身份,今日纔算是真正明白過來,那日爲何他會出現在宮裡,又爲何會與長公主相識!
原來他,便是那個京都盛傳的無能皇子!
“琴音甚好,只是今夜爲何不撫了?”她眼裡明顯有太多的東西,可是他卻選擇了忽視,走到窗口,他深邃的黑眸,像是一口古井,她探不到底。
可是嘴角卻又始終是那一抹她熟悉的笑意,好像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東西能撼動他的情緒半分!
“爲何要娶我?”上官清婉卻並未理會他的話。
原以爲一切只是老皇帝的旨意,可是後來才知道,這一切竟是他主動要求的,一個一無是處的醜女,她不明白,她到底哪
裡吸引到他了?
玩鬧嬉戲她尚且可以一笑而過,可是涉及婚事,她卻再也無法當做玩笑!
“不如再撫一次秋思吧!”從窗口躍進,司馬睿自顧在房內坐定,又自行斟了茶水來飲。
他們之間的對話,帶着些莫名,兩人好像只是自說自話,聽不到對方的問話一般!
上官清婉卻也不再問,在琴旁坐定,手指微擡,卻是一首梅花三弄!
她不知自己此時是什麼心態,他想聽秋思,她卻偏偏不願彈那一曲,想來心裡是有氣的,卻不知爲的什麼。
琴音依依,迴盪在室內,好久之後,一曲方纔作罷,司馬睿方站起身,頎長的身影在燭火下忽明忽暗,飄渺得太過虛幻,“原還是個固執的丫頭!”
嘴角一勾,又是他慣常有的笑容,轉身便欲走。
“司馬睿!”上官清婉喚住他,站起身,她堅定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要的,你給不起,所以,請不要來招惹我!”
或許是今夜的月色太過撩人,今夜的他,好似與以往見到的他,太不一樣!
從前的他,是萬花叢中的妖孽,邪肆而美麗!
今日的他,卻是俯瞰衆生的王者,渾身霸氣,毫不掩飾!
她已不知哪個纔是真正的他,可是此時此刻,雖不知何由,她卻不得不承認,她竟是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心!
二十八年來,她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一眼萬年,她到今日才明白,人心,真的不是自己能夠控制的。
可是,她不是他身邊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女人,更不是一個爲了愛便可以不顧一切的女人!
比起飛蛾撲火的轟轟烈烈,她更想要的,是白首到老的平平淡淡。
“你沒有試過,怎知我給不起?”司馬睿回過頭,俊挺的眉微微蹙起,這女人現在是在懷疑他?
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一生一世一雙人,你真的,給的起麼?”她目光堅定,雙目緊緊的鎖住眼前的男人。
與其說她不相信他,倒不如說她不相信這個社會,這可是落後的封建社會,一夫多妻,對這個時代裡男人而言,不過是最爲尋常的事情。
可是她不是古人,她無法承受和很多女人享用一個丈夫,在愛情裡,寧缺毋濫,就算是孤獨終老,她也不願將就。
“一生一世……一雙人麼?”擡頭看着天空的孤月,司馬睿嘴角的笑意終於消失不見,他的眼裡,也是第一次出現了疑惑!
許一個女人一生,決不是他司馬睿會做的事,可是看着眼前清澈的眼眸,他心裡竟是猶豫了。
爲什麼要娶她呢?
除了那個勉強算是理由的理由,他實在是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釋,女人於他而言,從來都只是一個麻煩,可是她,卻是同其他女人有着太多的不同。
第一次注意到她,只是因爲她與傳言中的太不一樣,所以他纔會與她有了那莫名的賭約!
倚紅樓外,她一襲男裝在身,卻是從容淡定,大方有度,絲毫不見小女兒的忸怩;
樓內,她自信沉穩,即使面對的是一個久經世事的妓院老鴇,她仍舊是淡然自若,一場交易,別人都只認爲吃虧的是她,可真正獲利的,誰又知道不是她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