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其他的人也跟着附和。
上官清婉聞言心中冷笑,很多人都說不要以貌取人,可是做到的人,往往少之又少,不說別的,只說今日坐在這裡的,若是那個未有恢復容貌的上官清婉,又會是怎樣一番景象呢?
不再去管底下的人,擡手輕撫,天籟般的琴音頓時瀉滿了整個倚紅樓。
情至深處,上官清婉揚脣輕唱:“倚紅別苑駐在煙雨樓前,停在臺階沒有攔住我越走越遠,醉了紅顏也罷,斷了琴絃……別人笑我太瘋顛,我笑他人看不穿,不是武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她唱的肆意,唱到最後,竟是什麼都忘了去,這裡不再是倚紅樓,不過是山野田園,一人恣意,一人歡愉,一人逍遙。
不羈的色彩在她突然睜開的眼底閃爍,帶着睥睨天下輕視萬物的狂妄不屑。
“荒唐的是你。看不懂卻說我可……唔……如此可憐。金縷玉甲也是布衣袈裟,想問天呀,告訴我倒底是真是假,放了天下也把愛送給人家,你若是我會不會把富貴榮華當作一盤黃沙……”
尾音輕收,一聲悠然輕嘆,沉浸在這意境之中的衆人像是完全失去了神志,上官清婉見此嘲諷的一笑,悄悄退下了舞臺。
好久,她才聽到前方有掌聲傳來,許多人都在讚揚她的琴音,她的歌聲,只是她心裡卻是明白,有多少人,不過是附庸風雅罷了,真正懂的,又能有幾人呢?
……
在屏風後坐定,上官清婉微微一笑,方道,“不知五皇子想聽什麼曲子?”
“不忙!”好久,屏風外才傳來司馬焱似是嘆息的聲音,“本皇子一向自信,在音律一途上應是少有人能及,可今日聽了芸芸姑娘一曲,卻當真是自愧不如了!”
“那日一曲,宛轉悠揚,於女子,是再合適不過,不過今日一曲,卻是蕩氣迴腸,‘別人笑我太瘋顛,我笑他人看不穿’,這種心境,竟是出自女子之口!本皇子實在好奇,芸芸姑娘到底是如何一名女子呢?有着女子的溫婉,卻又不輸於男子的豪爽,本皇子當真有些看不明白了!”
“要看明白一人何嘗容易?”上官清婉輕笑,“芸芸與五皇子勉強算起來也不過是見過兩面,您看不明白也是自然的!”
“說來可笑!”司馬焱聞言一笑,“同爲女子,差的可當真不是一點半點,有人溫婉可人,有人卻是伶牙俐齒惹人厭惡!有人清麗脫俗,有人卻是俗粉庸脂令人乏味!”
想到將軍府那個醜陋不堪卻又強詞奪理的上官清婉,司馬焱心裡沒由來的又是一陣火大,真不明白三哥到底在想什麼,世界女子何其之多,爲什麼就看上了一個上官清婉呢?
“五皇子說笑了!”上官清婉淡笑道,“世間之人,皆有其可愛之處,五皇子這般,怕是對誰心存了偏見吧!”
“偏見?”司馬焱聞言冷笑,“我若真是對她存了偏見纔好!只怕她當真便如我所言,俗不可耐!她若有芸芸姑娘的一分好,本皇子當初,或許也便不會……”
“五皇子,人各有所長,您又何須拿其他人和芸芸相比呢?”上官清婉打斷司馬焱的話繼續道,“王爺所說之人,芸芸雖是不識得,但芸芸
想,她定也是有值得人去喜歡的地方的!”
“罷啦!”司馬焱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顯然不願意再說這個話題,“不說也罷!我倒是對芸芸姑娘很是好奇,看姑娘也不像是普通人,何苦要流落於這風塵之中?”
那個上官清雪與她到底有什麼關係?
這陣子他日日都在想這個問題,可是那上官清雪卻始終否認她認識一個叫芸芸的女子!
莫不是這兩人當真是一個人?那上官清雪只是不願意承認?
但倘若是同一人,一個將軍府的小姐,又爲何要到這種地方來拋頭露面?
“世人皆有自己的無可奈何,芸芸不過是俗人一個,自是也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上官清婉嘆道,“如若不是無可奈何,芸芸今日,或許正過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在那個世界裡,或許她早尋到了自己的幸福,又何苦在這異世一人漂泊呢?說到底,今時今日的一切,不過是被逼而已。
“自己想要的生活?”司馬焱低喃,好久,才問道,“芸芸姑娘想要的生活是怎樣的呢?‘無花無酒鋤作田’,是這樣的生活麼?”
“或許吧!”上官清婉自嘲的一笑,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一個女人,要的,無非是這些罷了!”
想到那人,心裡卻莫名的覺得有些不安,他們之間,好似隔了太多太多,未來,又究竟會是怎樣呢?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本皇子若說,本皇子能給你呢?”司馬焱揚眉輕問。
“五皇子說笑了!”上官清婉好笑的搖搖頭,與他有婚約時,他死活不願娶她,現下又願許她一生一世,世事無常,果然沒錯。
他日他若是知道所謂的芸芸姑娘便是他一心拒婚的醜女上官清婉,他又會如何?
“芸芸不過風塵女子,又以何嫁於皇家?”
“本皇子願娶,而你願嫁,這便夠了!”
到底是皇室中人,骨子裡的傲氣都是一樣的,司馬睿如此,司馬焱也是如此。
上官清婉聞言覺得好笑,當日在上官清婉面前,他曾說一個一無是處的醜女,妄想嫁入皇家,不過癡人說夢。
現在,在一個青樓女子面前,他卻自傲的告訴她,他願娶,而她願嫁,這便夠了。
果然人不同,待遇也竟是這般的不同。
“皇宮拘束,芸芸自由慣了,怕是要辜負五皇子的垂愛了!”
“你若不喜住在宮裡,本皇子可以爲你在宮外建一處行宮,你自是不必日日在宮中和人虛與委蛇的!”
想金屋藏嬌麼?上官清婉暗笑,只是這藏的,可是你未來的三嫂,若是被那人知道了,不知又會是什麼表情?
皇宮。
“三哥,倚紅樓裡的那個美嬌娘,可真是將五哥的魂都勾了去,自從風神祭那日見了,就不知在我耳邊唸叨了多少次了!”
司馬升一臉閒情逸致的飲了一口香茶,繼續道,“這不,今日一早五哥可是迫不及待的趕去了倚紅樓,不過還別說,那女人琴彈得還真不耐,不然五哥估計也不會對她這般上心了!”
琴?司馬睿聞言淡笑,彈得再好,可有她好?
說起來也有幾日不見了,他竟是覺得有些想念了!
“我說三哥……”沒有聽到回答,司馬升回過頭看着斜躺在軟榻上的司馬睿,卻見其一臉笑意,到不知想到了什麼好事,“三哥你笑什麼呢,像個狐狸似的!”
“想該想之人,該想之事!”
“該想之人?”司馬升聞言笑嘻嘻湊到司馬睿面前,揶揄道,“我說三哥,你不會是在想三嫂吧?不過三嫂在這容貌上雖是差了些,我看其他倒是毫不輸於其他人!”
原本他並不贊同三哥娶那女子,可既是三哥看上的,他又能說什麼?
況且,那個上官清婉容貌雖是不濟,可是那通身的氣質,卻是說不出的清麗脫俗!
那日將軍府內,她一身白衣,一隻簡單的素簪,簡約大方,比之以前見過的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他倒是覺得這女子反而更閤眼緣。
“那是自然!”司馬睿聞言狂傲一笑,“本皇子看上的女人,能差到哪裡去?”
“是是是!”司馬升聞言好笑的點頭,“這還沒娶進門呢,就護短護成這樣,以後若是娶進來了,我這做弟弟的,怕是都比不得了!”
從倚紅樓出來,心卻莫名的變得有些沉重,真正的上官清婉若是知道有一日,那個她甚至爲之失去生命的皇五子,會因着一張臉,一曲琴,便這般想要允她一生,她又會怎樣呢?
搖了搖頭,她阻止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耽擱了這麼久,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幸得那司馬焱還算是個講理的人,他心裡雖然好奇她的身份,但是隻要她不願意,他也不會強迫她半分!
就像她爲他獻曲,她也只是坐在屏風後,因此司馬焱並沒有機會近距離的接觸到她!
否則,她還真怕司馬焱會發現什麼!
她和上官清雪容貌上並沒有半點相似之處,即使是紗巾蒙面,近距離看也一定會發現二者不是同一人,倘若被司馬焱發現了,那以後可就不好玩了……
又是一連幾日的陰雨,天氣越發冷了起來,冷風嗖嗖,院子裡的梧桐樹,早就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晃動,其他的一些草木,也早已沒了生氣,病怏怏的垂在一側。
上官清婉向來怕冷,這東傲的冬季,和中國南方的冬日很像,都是那種冷到骨子去的溼冷,衣服鞋襪,往往是晾上幾日也不見幹,也因此,她也越發的憊懶起來。
每日的見禮已免,她便整日裡在牀上呆着,牀上墊着厚厚的棉絨毯,身上蓋着的,是京都有名的繡坊錦衣坊進貢給皇宮的天蠶被,手裡捧着一本閒書,日子倒也過得舒坦。
看書看得正起勁,紫煙推門從外間走了進來,梅香撲鼻,她擡頭,便見紫煙手裡正捧着一大把的白梅,她心下一喜,掀開被子下牀,從紫煙手裡接過一隻白梅,放在鼻端輕嗅,幽幽梅香,悅人心脾。
“這是哪裡來的白梅?”
“小姐,將軍府的內花園裡有幾株梅樹,往年裡倒是未曾見過開花,今年卻是開了,今日奴婢見着覺得好看,這香味又同小姐身上的香料如出一轍,想來小姐定是喜歡的,便和紫玉一起採了一些過來,放在房間裡,讓這房間也染些香氣,定是不錯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