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白布掀開,反倒是適才那對夫婦,嚇得發出一聲驚呼。
他們就這麼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屍體,臉上皆是又驚又怕,腳下立馬後退開幾步,避得更遠。
喬慕望了他們一眼,便收回目光。
“確認什麼?”她出聲,詢問的同時,已跟了過去,站到唐北堯身側,循着他的目光,同樣看向平車上的人。
的確是翩翩。
此刻翩翩已變成一具屍體,仰面安靜地躺着。她的臉色呈慘白,又浮現着某種死灰色,全身上下,再無氣息……喬慕用手指探了探,沒有鼻息。
真的死了?
她想再伸手探探溫度……
“別碰。”這回,指尖還未觸及翩翩的皮膚,她的手便被唐北堯拉了回去,“……用不着。”
他抓住她的手指,然後又順勢往上一握,把她的右手,包裹在了掌心。喬慕能感覺到他的力道,也能感覺到他掌心傳來的溫度……暖暖的。
這樣的“牽手”,很不合時宜。
喬慕默默地想。
然而下一秒,唐北堯說的話,更不合時宜——
“你要不要先離開一下,或者去車裡等我?不過別走太遠,我還要餵你吃東西。”他鎮定自若,以平靜的語速,說完這幾句話……其中暗示明示都有了。
“呃?”喬慕一怔。
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畢竟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唐北堯的話,難免會引人遐想。但是還有翩翩的屍體在場……現在說這些合理嗎?
“我……”喬慕遲滯了兩秒,才從唐北堯的表情中,讀出了他的意圖。她不由搖了搖頭,反應過來的那一秒,便正色回答他,“我要留在這裡。”
不管他有什麼樣的打算,不管他要做什麼——
“我不怕的。”她堅持。
“好。”唐北堯笑笑,在那一瞬間,渾身都透着柔和。但是在下一秒,他的神色一凜,周身的柔和盡斂,只剩下一片冷冽,“清場!”
他的命令,只有簡潔明瞭的兩個字。
喬慕愣了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但顧斯庭和白十七卻是熟悉的!畢竟他們以前也一直互相配合完成任務,習慣這種精簡凝練的溝通,所以在唐北堯的話說完之後,顧斯庭和白十七便立馬進行“清場”——
適才圍觀的那對夫婦,被“請”去了其他樓層;
負責推車的那幾個醫生,都被勒令回到了手術室裡,只能隔着那扇窄小的玻璃窗,往外張望;
唯有主治醫生還留着,但是站得很遠……
“清場”完畢。
這原本嘈雜混亂的走廊裡,頓時陷入鴉雀無聲的沉寂。
唐北堯這才鬆開了她的手。
喬慕站在原地,眼看着唐北堯上前兩步,站到了翩翩身側。然後,他緩緩開口,嗓音極冷:“同樣的戲碼,在我這裡,只能用一次。”
“嗯?”不止是喬慕一愣,就連白十七和顧斯庭,也是同樣一愣。
唐北堯說的……
是什麼?
他在和死人說話嗎?
然而,根本不容他們細想——
“卡擦”、“卡擦”兩聲,唐北堯猛地掏槍,快速地組裝好子彈,甚至拉下保險閥……電光火石間,槍口的方向,已指向翩翩的腦袋。
衆人皆是一怔。
“這是幹什麼?”還是那個主治醫生率先反應過來,驚呼着上前阻止,“你……你怎麼有槍?你別亂來!你想要做什麼?她都已經死了!”
他在小醫院工作了小半輩子,沒見過這樣的陣仗。
“既然死了,那屍體挨兩顆子彈,應該沒有問題的吧?”唐北堯冷嗤,脣角噙着的,皆是涼意,“或者,你是想要替她?”
醫生一僵,聞言怔忪了一下,迅速地退開兩步。
“不行!”一直癱倒在地上的趙警官,聽到這邊卻是猛地站起來,彷彿瞬間恢復了精神,“唐北堯,你們殺了她還不夠,還不能給她留個全屍嗎?”
他把翩翩的死亡,全部歸咎於唐北堯身上。畢竟翩翩一直由他們看管,而他昨天走的時候,翩翩還很健康。
“她已經死了!你看不見嗎!”
他所有的情緒,都在此刻噴發,聲嘶力竭地吼出來。
但這樣的阻撓和宣泄,換來的只有唐北堯的一句——
“愚蠢。”
唐北堯蹙眉,不由丟出這個兩個字的評價,然後在趙警官繼續阻撓的時候,他猛地擡手,直接用槍柄,狠狠地砸到趙警官的頸部。
“呃!”趙警官悶哼一聲,直接摸着脖子跌下去,半天都疼得爬不起來。
於是,他的抗議和叫囂,也變得毫無意義。
“如果死亡能解決問題,我早就送你去了。”唐北堯的槍口,重新移回翩翩的方向,“……同樣的戲碼,重複上演是無效的。”他的後半句話,帶着淡淡的警告。
喬慕凝神。
因爲唐北堯的話,她再看向翩翩的眼神,也變得不確定起來:翩翩真的死了嗎?至少從外表看起來,真的已經死了……但會不會另有隱情?
不然,唐北堯不會這麼說。
她瞭解唐北堯:他向來不喜歡多話,要是真的想開槍殺人,他會一開始就直接開槍,根本不說半句廢話。現在的這些,彷彿是在給對方施加壓力?
“砰!”
正思量間,第一聲槍響,已經響起。
喬慕反射性地一顫,擡眼看過去,發現子彈擦過翩翩的肩膀並往上。聲音很大,距離翩翩也很近,她看到翩翩身體沒有受傷,但是耳垂的位置……
有血液在滲透出來。
醫生似乎已被嚇傻了,在槍聲之後,直接坐到了地上,渾身都在瑟瑟發抖。他的瑟縮聲和顫慄音,似乎成了這走廊裡唯一的動靜。
但……
並無任何人理會他。
“你還要繼續裝下去嗎?”唐北堯開口,繼續和屍體溝通,“……我奉陪。”
喬慕看着他,又看了眼翩翩,眼底閃過明顯的茫然。她還在想着,要如何收場,怎麼可能讓屍體有反應?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咳!”
一聲輕咳。
平車上的屍體,突然動了動。她像是詐屍一般,動作僵硬地擡手,捂住自己還在流血的耳朵,然後一點點地坐起來:“你,真是比我想象得……更難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