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唐北堯的話,讓趙警官明顯一愣,神色也恍惚了下。
他看了看地上的屍體,又回頭,看了看自己的警員,最後目光重新落回唐北堯臉上。然後,他自嘲一笑,兀自點了點頭,似領會了唐北堯的意思。
“好。”他答應。
目光收回,趙警官沉默轉身,徑直走回自己同事面前。
“給。”他配合着交了槍,聳拉着腦袋,精神懨懨地伸出雙手,“帶我回去吧!”
“趙隊……”
“什麼也別問了!回去!”
……
趙警官離開。
幾個警員收拾了屍體,並且把整個包間封閉起來,隨後纔回了警局。因爲局勢發生了變化,而且這裡的人身份都擺在那裡,除了趙警官,也沒人耿直得敢請衆人去警局。
所以,直到最後,警局的人,也不過是問顧斯庭要了個聯繫方式,然後便撤了。
周圍安靜下來。
從包間裡走出來的人,此時都站在走廊裡。
“那個……要不大家去隔壁包間聊?”翩翩率先開了口,她笑了笑,還未徹底從惶恐中恢復,面色顯得有些蒼白,“我還得去換身衣服,就先下去了。”
即使無法理解,她也沒有多問。
“喬慕,對不起啊。”在經過喬慕的時候,她再度道歉,“如果不是我被識破了,今晚……”她也不知道,今晚本來該怎麼發展?只覺得姓趙的刑警到來後,一切都糟透了!
“沒關係,已經很謝謝你了。”喬慕連連搖頭,她已經很感激翩翩了。看到對方衣服上的褶皺和灰塵,就知道翩翩也吃了苦頭。只是另一方面,喬慕同樣是欲言又止,“今天的事……”
“我什麼都不知道!”翩翩打斷她,出乎意料的通情達理,“反正人都散了,也沒我什麼事。我腦子簡單,太複雜的事我也記不住,先走了。”
她擺擺手,快速否決,然後轉身離開。
但是……
在某個瞬間,喬慕有一種感覺:她好像在翩翩的眼底,捕獲到一絲……興奮?
一閃而逝、細究不得。
是她的錯覺嗎?
“拜拜!”翩翩已和其他人擺擺手,踩着平底鞋,卻步伐妖嬈地離開。
…………
終於,只剩下他們四個。
有話但說無妨。
“都別站着了,到這裡來坐吧?”顧斯庭擰開了隔壁包間的門,率先走進去,一屁股就坐在正中的沙發上,“先讓我緩緩……信息量太大了……”
他扶額,滿臉沉重。
那個組織邪惡兇殘,這點他是知道的;
他們得對付那個組織,這點他也是有準備的;
但……
那個組織的人長這副鬼樣,而且打鬥過程中還無堅不摧?最後也是死得莫名其妙……他不是傻子,他看得出來,那個“人”的死亡和槍擊沒直接關係。
那個“人”說北堯會死?居然說他兄弟會死?
那個“人”和喬慕又是什麼關係?
顧斯庭的腦袋一片茫然,他想把所有的事情過濾一遍,但是發現根本無法過濾,他滿腦袋都是問題。所以,他現在需要更長的時間想一想,先理清思路,再尋找解決方法……
讓他好好緩緩……
“我也要想一想。”白十七悶聲坐在了他旁邊。她比顧斯庭理解得多一點,但是關於接下去該怎麼辦,同樣是滿腦子的空白。
“不早了。”唐北堯站在門口,低頭看了眼腕錶,成爲現場唯一面色自若的人,“我們得回去了。”輕描淡寫地語氣,彷彿在說“聚餐很愉快,我們先回去”這麼簡單。
包間裡的兩人不由一愣。
這就走了?
“等等!我能做點什麼?”顧斯庭猛地起身,脫口而出。他的思緒還沒徹底整理完,所以只能詢問唐北堯,看自己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唐北堯止步。
“把剛纔那具屍體毀掉,把那個姓趙的刑警撈出來。”他的回答很簡單,也是顧斯庭輕而易舉能完成的事,“不要讓警方的人插手太多。”
“我明白了!”顧斯庭點了點頭,見唐北堯轉身欲走,聲音又是一緊,“其他的呢?”
“其他的,我有分寸。”
…………
唐宅。
他們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女傭留了燈在等,聽到他們回來的動靜,連忙起身出來迎接。然後她又迅速去了廚房,端了事先準備好的宵夜出來,問他們要不要吃一點?
這時候,誰都沒胃口。
“你下去吧。”唐北堯接了東西,卻沒強迫喬慕吃。他在支退女傭後,隨手把宵夜放到一邊,然後安撫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早點睡,別想太多。”
“嗯,好。”喬慕應了,卻是毫無睏意。
趁着唐北堯洗澡的空隙,喬慕從臥室走出去,到了頂樓的玻璃房裡。這裡很安靜,很暖和,裡面種着很多反季節的花,如今開得正豔……
喬慕坐進那張藤椅裡,想在這裡待一會兒。
就一小會兒。
今天的事,給了她太多震撼——
一切因她而起。
當初的一個善念,卻成了無數麻煩的根源。早知道……當初就不要去那裡吃早餐,也不要認識胖老闆,更不要去救病入膏肓的胖嫂!
她好懊悔!
現在是不是把血拿回來,唐北堯纔不會有事?
“我說過,別想太多。”唐北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清淺、溫涼,他像是能看穿她的心事一樣,“即使沒有那次獻血,他們依舊會用別的方式對付我。在獻血之前,A市並不太平。”
只是,他沒有和她詳細說過。而且,那段時間,他對她也不好。
“唐北堯?”喬慕轉頭,便看到他已洗完了澡,靜靜地站在玻璃房的門口。她立馬回神,急急地站起來,“你洗完啦?我這就回去睡了……”
但是纔剛起身,他已大步走過來,直接將她按回了椅子上:“如果睡不着,就索性多坐一會兒。”
他不勉強。
“想喝點什麼?”他甚至揉了揉她的肩膀,讓她放鬆,並且這麼問了一句。
喬慕仰頭,正對上他雙眸的深邃和湛然。
他當真沒半點怪她的意思。
“……對不起。”她沒說要喝什麼,終究是沒能過得了心裡那關,喃喃地說出這三個字。
話音剛落,他的臉色明顯沉了沉。
“喬慕。”他叫她的名字,嗓音冷了幾分,面色鄭重下來,再次和她強調,“我再說最後一次,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係。如果一次獻血,就能改變全局,那你也把那個組織想得太簡單,把我想得太沒用了。”
他的話很直接。
甚至……有點重。
“我……”喬慕張了張嘴,原本想重複的三個字,就這樣被哽在喉嚨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行了,我去拿點喝的。”唐北堯的臉色卻和緩下來,在她的臉頰上拍了拍,“在這裡等我。”說完,他轉身下了樓。
玻璃房裡靜悄悄的,她甚至能聽到樓梯處,他快速下樓的腳步聲。
喬慕收回目光,視線正好落在旁邊的一顆松樹盆栽上。這應該是園匠拿來塑形的,只是還沒固定好,暫且放在旁邊的多肉架子上。松樹的枝丫,還呈半扭曲的狀態伸展着……
‘三十年前,你說過會救我們的……現在,我卻用這種方式自由了……’
腦海中突然涌出這句話。
阿魯在說這話的時候,皮膚正在快速變換着,身體像松樹枝丫一樣扭曲伸展。
喬慕臉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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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想起來——
不止一個了!
加上最初地下通道的那個,一共三個人,都來自那個組織,都似乎認識她。這應該不是巧合!也不能是那些人同時認錯!但她很確定,自己沒活過這麼長時間,也不認識這些人。
所以……
轉生者?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行!
現在還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總得做點什麼,彌補眼前的過失……
身後傳來腳步聲。
“喝點?”唐北堯已折返回來,把一個六棱形的玻璃杯,放在她手邊的桌面上。而他自己則繞到一邊,坐在另一張藤椅上,靜靜地看過來。
他只拿了一杯東西上來。
“你怎麼不喝?”喬慕疑惑,她捧起杯子,裡面的冰塊還在輕輕晃盪。她放在鼻尖聞了聞,越發詫異,“酒?”
她的酒量很一般,甚至可以算是差的。這麼烈性的酒,她不會喝。
在唐北堯的眼神示意下,喬慕才輕抿了一口。
然後——
“咳咳!”
果然嗆鼻得厲害,酒精的味道直通鼻腔,喬慕止不住地一通嗆咳。
唐北堯莞爾。
他朝她招了招手,把酒杯接過去,就着她喝過的杯沿,直接喝了一口:“……還好。你喝這麼多沒關係。”他似親自檢查了一遍,然後把剩下的大半杯放下來。
喬慕茫然。
她仰頭,視線一直盯着唐北堯,直到他無可奈何地搖頭,又似笑非笑地說出下半句——
“爲了不讓你想太多,我只能灌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