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蔑、冷清。
他以反問的方式，說完了整句話。
“……”翩翩的臉上浮現錯愕和難堪，她跪在地上，傾身探了探趙警官的鼻息，才鬆了口氣似的仰頭，“他沒事……好像暈過去了。”
喬慕也鬆了口氣。
但在下一刻，她又警覺地直起脊背——
“該怎麼辦？”喬慕詢問，畢竟暈過去的人，隨時都會醒來，“剛纔的鎮靜劑對他沒效果……萬一他醒過來，總不能再打暈吧？”
而且看剛纔的架勢，若不是唐北堯趕到……
誰會是趙警官的對手？
“把他綁起來吧！”翩翩咬了咬牙，猶豫了一秒後，終於做了決定。然後，她又重新仰頭看過來，“你能不能再去要點鎮靜劑？總會有效果的！”
“好。”喬慕答應。
她下意識地要擡腳向外，可在走了兩步後，又不由停住。她猶豫着，又往病牀的方向望了望——剛纔，翩翩就堅持過，蓉蓉留不得！
現在，她要是走了……不太好吧？
“我現在疼得站不起來。”翩翩順着喬慕的目光望了一眼，當即便了然，迅速接話，“我也做不了別的……你放心吧！先把趙正源帶回去再說。”
她袒露了：她現在不會，也沒有能力，去殺害蓉蓉。
唐北堯在旁邊撥出了某個號碼。
“……是我。”電話接通，他便冷沉出聲，直接向對面吩咐，“我這裡有點事情，你們馬上過來一趟……”他接着報出地址，以及所在的樓層和病房。
然後，利落地掛斷電話。
喬慕疑惑回頭。
她還沒有來得及問，唐北堯便先行開口——
“我們的人就在附近，叫了兩個過來，先把人帶回去。”他轉頭，目光朝翩翩和趙警官的方向掃了一眼，然後繼續，後半句話卻是問翩翩的，“先前的地方不能回了吧？”
疑問的句式，肯定的語氣。
“我們走的時候，的確是有人來鬧事，可能我們的東西，都被……”翩翩點頭，緩緩地解釋。
“我不是說這個。”唐北堯卻不待她說完，便直接打斷。他的語氣有些不耐，甚至是有些不善。顯然，他之前的問題提得別有深意。
翩翩的面色一白。
隔了數秒，她才抿了抿脣，低落着情緒實話實說——
“不能。”她轉頭，看了眼地上的趙警官，“他被改造控制了，不知道算不算放在我們身邊的眼線？我們的計劃需要改，之前住的地方也不能待了……”
氣氛有些凝重。
聽翩翩說的，似乎一切都前功盡棄。
“好。”唐北堯卻只是點了點頭，絲毫不被翩翩的情緒感染，“我知道了，我會安排。”說完，他擡腳，拉上身邊的人，率先走出病房。
…………
走廊裡很安靜。
喬慕被唐北堯帶出去，踩在走廊裡的玻璃片上，發出清脆的細響。剛剛病房裡的動靜真的很大，暴力過後的狼藉，都蔓延到了走道上。
但奇怪的是……
這麼大的動靜過後，連個圍觀的人都沒有？
喬慕暗自詫異。
在她的身側，唐北堯則是打了個電話，快速交代了轉酒店住的事宜。然後，他又停下來，凝神聽了聽，指向某個方向：“走吧？在這邊。”
“嗯？”喬慕疑惑。
去哪裡？
她要去拿鎮靜劑！他難道還認識路？
“人都在這裡。”唐北堯已牽過她的手，他的回答簡明扼要，卻也讓人又驚又滲，“……所有人！”
……
喬慕被拉着往前。
她完全不認識這裡，朝這個方向走，完全是依靠唐北堯的聽力。
終於，唐北堯在一扇橙黃的門前停下。門外空無一人，門內也是寂靜無聲，那淺色的門板上，貼着“醫務人員休息室，閒人勿入”的字樣，門把手上，也掛着“請勿打擾”的標籤……
“叩叩！”
唐北堯敲了敲門。
裡面沒回應。
喬慕也上去敲了兩下：“有人嗎？”她趴在門上聽，也沒聽出明顯的動靜。
奇怪！
能出什麼事？剛纔失控的是趙警官，出事也是外面出事……
“有人。”唐北堯在一旁開口，回答了她的問題。然後他擡手越過她，直接握住休息室的門把手，然後推門而入。
裡面沒出事。
但那種“詭異”的情景，還是讓喬慕不由一怔——
窄小的休息室裡，擠滿了穿着白大褂的醫護人員。那張簡陋的小牀邊緣，就坐了好幾個醫生，看起來，衆人都無比地擁擠。
看到他們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這裡。
“有……有事嗎？”中間一個正在寫病歷的醫生，聞聲擡起頭來，磕磕巴巴地詢問。頓了頓，他又補充，“我們在這裡開會，什麼也沒有聽見。”
理由蹩腳、荒謬。
開會？
在這樣擁擠的休息室裡？
“我們需要鎮靜劑，越多越好。”喬慕開門見山，她的心裡已經瞭然，“是剛纔那個女孩讓你們都躲在這裡，假裝什麼都沒聽見的？放心吧，我和她是一起的。”
眼前的情景顯而易見：這些人都被翩翩打點過了。她這麼說，才能獲得對方的信任和幫助。
“是這樣……”醫生勾了勾脣角，牽強一笑。聽到她這麼說，醫生的臉上，卻沒有如釋重負的表情，“行，鎮靜劑有。對了，還有這個，我也寫好了。”
醫生示意某個護士去拿藥，自己則站起身，把剛剛一直趴在桌面上寫的東西，遞了過來。
“這是什……”喬慕的話說到一半，陡然噤聲。
因爲她看到了那張紙的臺頭——
死亡通知書。
姓名是蓉蓉的，死因是猝死。甚至連死亡時間都擬好了，就在十分鐘之前。上面還特意註明了全力搶救卻無效……
“我們按着她的意思辦了。只要辦完手續，屍體你們馬上就能帶走……這是最快的方式了。”醫生的話頓了頓，“我們小地方，不想得罪人，只能做到這地步了……”
喬慕蹙眉。
“她沒有死。”忍住了把通知書撕成碎片的衝動，喬慕終究只是把那張紙揉成團，隨意地揣入口袋，“你們該怎麼樣的，還是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