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團圓飯地點定在陸家。
下午三點多，家裡便忙忙碌碌。
不過今天做飯的，卻不是程問秋和徐婕，而是陸時淵與謝馭，蘇呈原想去幫忙，結果讓他洗個螃蟹，某人拿着牙刷，那模樣，倒是要跟螃蟹幹仗一樣。
一隻螃蟹沒刷出來，叮鈴哐當搞了一地水。
“你，出去！”謝馭皺眉。
“謝大哥，我只是想幫忙，螃蟹我實在搞不動。”
“那你去殺魚。”
“……”
因爲謝榮生和陸定北搞了一堆小雜魚，處理起來也很麻煩，蘇呈就在邊上看着。
謝馭殺魚！
擡起刀，直接把魚拍暈，刮魚鱗去內臟。
大刀闊斧，頗爲血腥。
反觀陸時淵，動作極爲優雅，就連給魚開膛破腹都慢條斯理，就像是在手術檯上給病人做手術，整個過程都透着股力與美，可他動作卻很利落。
一個兇悍，一個斯文。
整個廚房，頗有些兇案現場的味道。
不過這些魚皆沒逃過被宰殺的命運，蘇呈看得心驚膽戰。
相比較謝馭的兇殘暴力，其實陸時淵殺魚不眨眼的動作，更讓人心慌。
處理完所有雜魚，陸時淵負責洗淨，準備做一道紅燒小雜魚，謝馭則開始清洗螃蟹，蘇呈皺眉看着，難道這螃蟹也怕惡人，怎麼到了他手裡，就如此乖巧，剛纔還衝他張牙舞爪的。
“需要幫忙嗎？”陸識微進入廚房，走到謝馭身側。
由於他彎着腰，陸識微輕易就能把下巴抵在他肩頸處，伸手給他餵了顆板栗。
“不用。”
“螃蟹太多了，我幫你吧。”
“腥，有味兒，別髒了手。”
“那我在這裡陪你。”
“站遠點，別被水濺到。”
……
陸時淵用餘光打量着兩人，“姐，我這裡需要幫忙。”
“關我什麼事。”陸識微輕哼。
此時蘇羨意也過來了，走到陸時淵身邊看了眼，沒提幫忙的事，居然還催着他動作快點，“爺爺說餓了，讓你們抓緊點。”
陸時淵覺得腦殼有些疼。
這是親媳婦兒嗎？
蘇羨意嘴上說着，卻還是動手幫他們清洗準備好了配菜。
廚房裡氣氛格外融洽。
客廳內的一羣長輩見狀，嘴角就沒停止過上翹。
周小樓原本還想進去幫忙的，看到蘇呈都退了出來，只有兩對小情侶在裡面忙活，便不願去當電燈泡。
她覺得賺錢比找男人更重要。
畢竟有了錢，什麼樣的男人找不到。
她曾經一度的理想就是當個億萬富婆，男人嘛，就是生活的調味劑，不喜歡就換。
如今看到別人甜甜的戀愛，難免憧憬。
“小樓姐，你也想戀愛啊。”蘇呈坐到她身邊。
“誰說我想戀愛了？”
周小樓輕哼，他小子嘴裡吐不出象牙。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愛情的巨輪說沉就沉，只有單身狗的獨木舟屹立不倒，這不是挺好的嗎？”
“會不會有一天我結婚了，你還單身？”
“……”
周小樓深吸一口氣。
怎麼辦？想打他。
**
待秋日微醺，楓葉將天空都染成一片酡紅緋色時。
微風咬碎黃昏，老爺子搬出珍藏的黃酒，秋陽好似將一切成熟的東西烘培得更成熟，空氣中有股烤栗子的焦甜。
天漸沉，夜色溫柔，家人圍桌，燈火可親。
陸小膽趴在地毯上酣眠，大抵是聞到了魚蝦香味，伸着懶腰，繞着餐桌轉來轉去，似乎在打量琢磨，誰會給它投喂。
“都喝點酒？”老爺子今天最高興，笑得滿臉褶痕。
“我不能喝。”蘇羨意笑道。
喝完酒，不是在陸時淵面前社死，就在教育謝馭，她可不敢了。
“沒關係，今天都是自家人，你就喝點紅酒。”程問秋熱情得已給她倒了一點葡萄紅酒，她也只能硬着頭皮端起了酒杯。
周小樓和蘇呈，一個醉酒修仙，一個還會吐人全身，兩人都很剋制。
蘇呈拿了罐可樂，“嘭——”一聲打開，汽水兒滋滋啦啦的聲音。
他餘光瞥了眼身側的周小樓，她正在擰一瓶果汁。
“小樓姐，需要幫忙嗎？”
“不用。”周小樓說着，手腕用力，將瓶子擰開，“單身久了，別說瓶蓋，就是消防栓我都能擰開！”
“所以你纔沒男朋友。”
“弟弟，姐姐告訴你，那些擰不開瓶蓋的女生，都是裝的。”
“是嗎？”蘇呈倒沒觀察過。
“不信，你讓她們拆個快遞試試？就算沒有小刀，她們都能徒手把紙盒撕開。”
“……”
蘇呈喝了口可樂，“小樓姐，沒對象，你要多找找自身原因。”
“什麼原因？”
“肯定是你太優秀，沒人配得上你。”
周小樓笑出聲，“弟弟，你還是很可愛的。”
說話間，陸老已經端起酒杯，衆人共同舉杯後，老爺子就讓大家隨意，周小樓和蘇呈還想着端酒敬他一杯，老爺子直接擺手，“在我們家沒必要這麼客套，我家不搞這些。”
說着還給兩人分別弄了夾了只螃蟹。
蘇羨意低頭，剛打開一隻大閘蟹的蟹蓋，陸時淵就把處理好蟹黃遞給了她，看得周小樓一陣眼紅。
果然啊，
這都是別人的男朋友。
“謝謝。”蘇羨意笑着從他手中接過處理好的螃蟹。
“螃蟹性寒，不要貪吃。”
陸時淵嘴上這麼說，瞧着蘇羨意喜歡，自己動手幫她處理了兩隻螃蟹，自己倒是挺慣着她的。
蟹腿都在他盤中，肥美的蟹黃都落到了蘇羨意碗裡。
徐婕忍不住提醒了女兒兩句，說她這樣有些欺負人。
“阿姨，是我自己不愛吃。”陸時淵笑道。
陸家人面面相覷：
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陸識微忍不住咋舌：
想當年，小時候，他們姐弟倆還曾爲了一隻螃蟹“大打出手”過，如今卻說不愛吃？
陸識微餘光瞥了眼自己男友。
謝馭這手自然不如陸時淵靈巧，他可不會處理這些玩意兒，也是真不愛吃。
他覺得螃蟹肉少，吃起來費勁。
與其在蟹腿裡摳摳搜搜扒拉出指甲蓋點兒的蟹肉，難道直接吃豬牛羊肉不香嗎？
所以，
陸識微咳嗽着，示意某人表現一下，不能輸給自己弟弟的時候。
謝馭拿起筷子，給她夾了一條小雜魚：
“吃吧，時淵燒得小雜魚味道不錯。”
陸識微咬牙，低聲說：
“我看你就像一條小雜魚。”
“你說什麼？”她聲音嘟囔在嗓子眼，謝馭沒聽清。
“我說，謝謝。”
“不客氣。”
“……”
有時你覺得謝馭挺體貼，很會撩，有時又覺得，真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是坨扶不上牆的爛泥。
陸識微報復性吃魚，很快就把一條小雜魚吃光。
謝馭緊盯着她。
以爲她喜歡，又給她夾了一條。
陸識微氣悶，幹瞪了他一眼，搞得謝馭莫名其妙，又看向還在幫蘇羨意處理螃蟹的陸時淵，有模有樣學了起來。
只是手巧這東西，糙漢是真的學不來。
到最後，蟹黃蟹肉沒看到多少，倒弄得滿手腥味兒。
陸時淵是正確吃大閘蟹，而謝馭用行動證明了，什麼叫做：
暴力拆蟹！
陸時淵嘆了口氣，幫自家姐姐處理了一隻螃蟹，遞過去，還看了眼謝馭：
“謝哥兒，放過螃蟹吧。”
謝馭：“……”
其他人笑出聲。
——
老爺子酒喝到酣暢時，端着酒看向謝榮生與徐婕，“過幾日就要結婚了，提前祝你們幸福，一家人和和美美。”
兩人連聲道謝。
說到婚禮，少不得提起幾個孩子的事。
今日人和月美，似乎幾個長輩都鬆了口，只說看他們自己安排。
陸老今晚似乎感慨頗多，其實往年中秋陸定北夫妻倆都不一定能回來，哪兒向今日這般熱鬧，還有蘇呈這個開心果在旁逗趣。
吃了飯，他又談起了以往的崢嶸歲月。
戰爭年代，什麼扛機槍，炸碉堡，表情神采飛揚。
蘇呈和周小樓格外捧場，聽得津津有味。
兩個人都是捧哏，逗得陸老一直笑。
“爺爺，您怎麼不說自己潛入敵人內部，炸掉敵人老巢的事。”陸識微說道。
陸老瞪了她一眼。
自從被謝馭“偷襲”了自家老巢，老爺子就再也沒說過自己的這段事蹟。
覺得丟人。
陸識微居然還故意提起，陸老氣悶，讓他們這羣孩子出去賞月，別在他跟前礙眼。
**
一羣人出去時，月光初升，好似玉盤，四周有風，月光周圍有些淡淡的光暈，蘇羨意拿起手機，拍了張月亮發到【在座的都是弟弟】的羣聊中。
【祝大家中秋快樂！】
小翹臀：【中秋快樂啊。】
白楮墨：【節日快樂。】
……
衆人陸續在羣裡發消息，素來活躍的肖冬憶倒是難得沒露面。
【老肖呢？】沒有他和自己一唱一和，許陽州覺得在羣裡說單口相聲格外沒意思。
老肖：【值班。】
所有人：【……】
蘇羨意看向身側的陸時淵，“肖叔叔今晚值班？”
陸時淵偏頭看她，月光溫柔，落在他臉上，如水流瀉，他勾脣笑了笑，“對，他今晚值班。”
“真可憐，一個人過中秋。”
“他家人多，親戚也多，回家過中秋被催婚，那更可憐。”
“要不我們去看看他？”反正吃完飯，也沒什麼事。
肖冬憶原本值夜班也習慣了，選擇做醫生，身不由己的時候太多。
他原本也覺得沒什麼，只是陸時淵和蘇羨意突然來了，給他帶了幾隻螃蟹和一點飯菜，倒是惹得他添了點愁緒，險些淚奔。
肖冬憶：“我忽然覺得自己不孤單了。”
他好像又是那個……
月光下，可以在瓜田裡活蹦亂跳的猹了。
此時蘇羨意手機再度震動，那個羣裡，一直沒說過話的黑色頭像開口了。
.：【中秋快樂。】
大抵是錯過了問候時間，沒人迴應，蘇羨意抿了抿嘴，發了箇中秋快樂的表情包。
結果那人冒了個泡就神隱了。
肖冬憶拍了照，發在羣裡：【雖然在值班，還是感受了濃濃的關愛。】
——
此時的公安局大樓
手機震動，男人打開羣聊，肖冬憶的照片裡，有螃蟹、有魚、有蝦，他擡頭看了看窗外的月光，低頭……
打開了泡好的泡麪。
手邊放着一本案件卷宗，還有兩塊五仁月餅，這是局裡發的。
爲了護航中秋國慶，燕京6成以上的警力都在值班備勤。
“隊長，”有人敲門進來。
“有事？”
“有人放在值班室的，留了紙條，說是給您的。”
男人打開包裝袋，裡面居然是螃蟹和一些食物，這包裝盒……與肖冬憶拍照的一模一樣，大抵是來自陸家的。
上面還有字條，龍飛鳳舞寫着：
【中秋快樂】
這字跡，是陸時淵的。
男人脣線抿直，待警員出去，才低低笑了聲。